几个人买好了东西，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去，原来覃道善他们分到了第7小组，在那条小巷的东面，吴庭玺刚要邀请他们过去坐坐，那位晋绥军被俘军官叹了口气，轻声对吴庭玺说道：“老吴，还是注意点好，听说新来的政委，是华北军区军法处的副处长，业务水平高得很，还办过很多反革命大案的。”
吴庭玺的脸皮剧烈地抽动了两下，便和他们小组的人，一同走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杨伯涛回头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邹玉亭一眼，问了声：“老邹，你是这里的老人了，他说的，是真的。”
邹玉亭尴尬地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主要是对前面大院子里的团长以下级别的军官实施甄别、判决，对于我们，仍然以学习教育自省为主，生活上给予优待。我们站在这里，我还敢说句实话，王伟杰那人，是什么都向管理人员汇报的，你们也要小心一点。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老邹过去杀过共产党，可我却是主动向军管会投诚自首的，而且还帮助他们抓了不少自己人，破坏了一个外国间谍组织，按理说是立了大功的，天津市公安局也已经放我回家半个月和老婆孩子团圆了，自己想着没事了，可最后……嘿，不说了，不说了。”邹玉亭说着，头摇得如同拔浪鼓一样。
杨伯涛短暂平静的心情，又泛起了浪花，回头看了看那道铁门，已经关闭了，偌大的院子里，静了不少，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前面几排房子里关押的团以下军官，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购买东西，难道他们手中都没有钱？即便是后面这一排高级军官，自己也只见到了吴庭玺所在的第7小组？其他的小组，怎么没有看见啊，这么大一个广场，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呢？他甚至想起那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张团长，嘴里说着，不用了，不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侯吉珲倒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妥来，嘴上已经吃出一圈白色的醭来，又要从邹玉亭怀里掏柿饼吃，邹玉亭说道：“侯主任，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得多了，不好消化。”
王元直拍了拍手上的白醭，笑了起来，说道：“坏了，我这肠胃，本来就不好，这一下子吃了三个，别再给来一回灌肠啊，那滋味，比死都难受。”
邹玉亭听得一头雾水，问了一句：“你有老胃病？咋会灌肠呢？”
王元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老邹，兄弟是想死，没死成，所以才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后来我就想开了，活一天算一天。今天买了几张草纸，搞一下纸上谈兵，聊以打发将死的时光，也算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吧。”
侯吉珲突然想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白醭，说道：“忘了，忘了，光记得和人家姑娘耍贫嘴了，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怎么没有买一副扑克牌呢，大伙玩上几局，一天也就过去了吗？老邹，要不咱俩再回去一趟，买副扑克牌去？”
杨伯涛说了句：“吉珲，算了吧，也没看看，这么大一个教导团院子里，竟然只有我们几个，以后啊，还是少惹事为好。你那种发言，也得改改，王伟杰看不出来、听不出来，王区队长看不出来、听不出来，不见得其他人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啊。”
侯吉珲见杨伯涛戳到了他的软肋上，也就尴尬地笑了笑，几个人便往三号院子走去。走到了门口时，邹玉亭执意把买来的东西放到了侯吉珲手里，拿出一小包烟丝来，小声说道：“侯主任，谢谢了，那个家伙，不食人间烟火，你们还是小心点好。”
侯吉珲还没有听懂怎么回事时，邹玉亭已经笑着进了院子。杨伯涛却已经读懂了邹玉亭的意思，急忙从包里掏出两盒烟来，塞进自己的布袋，又小声对侯吉珲说道：“给宋旅长和吴副司令捎的东西，等他走了，再分给他们。”
院子里，邹玉亭已经走到了王伟杰身旁，说道：“王组长，我们回来了。”
王伟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老邹，刚才牛干事来了一趟，见你出去了，就让我转告你一下，问了一个问题，说是要找一个姓项的站长，让你好好想想，在平津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他。”
一句话，把邹玉亭给问得瘫坐在床上，嘴里呐呐而语，说道：“我，没有见过项迺光，我没有见过项迺光，他不是在长春被捕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