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王伟杰从区队长那里挨了批评,或许是他要努力保留着这个来之不易的组长职务,或话是领了新的任务,让大伙写劝降信的工作,竟然就这样戛然而止了。他刻意地压制着自己的火气,变幻着自己的脸孔,让大伙到院子里休息了十分钟,才又使劲地挤出一脸笑容来,让大伙又坐了下来,听他讲话。
“各位,今天区队长交代有两件事,下面我们第2小组予以传达如下。第一件事,是再次强调,解放军对待战俘的政策,他语重心长地说:‘人民解放军的兵源主要来自人民群众,翻身农民踊跃参军。但改造俘虏,争取在7天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把他们补充到解放军的作战部队中去,是在战斗中及时补充兵员,保证解放军战斗力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手段。
他还说,解放军首长要求,必须严格执行俘虏政策,只要敌人放下武器投降,就要以礼相待,不杀,不打,不骂,不歧视,不搜腰包,不侮辱人格,给予战俘以人道的和阶级的教育,使之能在新旧两个军队、两种对比中提高认识,选择自己今后应该走的道路。
他还针对性地说,对于被俘的国民党军官,特别提出要求,给予极大的帮助和改造,并正确使用之,要发挥这些人的才能。如炮兵、工兵、通讯兵、装甲兵、空军等技术兵种的军官,要教育他们参加解放军,发挥他们的特长,继续为人民立新功。
第二件事,便是让我们讨论这些规定,还要诚恳地要我们给他们提意见,以改变他们的工作。还说,目前整个第二野战军解放军官教导团,接收了野战军从各战场送过来的2000多名解放军官,急需甄别、改造,而第二野战军主力部队已经打到了江淮之间,又歼灭了白崇禧、宋希濂集团各一部,近期有可能还会再接收一批解放军官。而他们这个教导团,满打满算才有干部战士百十号来人,忙得团团转,对于我们肯定有照顾不周之处。因此,反复要求我们,一定要提意见,做为一项改造内容,来给他们提意见。”
吴绍周长叹一声,说道:“共产党,解放军在这方面的做法,我们是学不会的。不要说让自己的敌人提意见来改正工作了,就是我们自己的同事,自己的下属,对于我们错误的决策,敢说个‘不’字出来吗?”
没有想到,王伟杰这一次没有再神气地命令吴绍周站起身来回答,也没有再强调他大声说“报告王组长”,然后再说话。而是坐了下来,抓过另外一只凳子,拿出记录本,准备记录了,嘴里还说道:“老吴,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这是作业,还要交给区队长他们验收的,咱们第2组,可不能落后了。”
吴绍周笑着,又说了一遍,并且又追加了几句:“共产党对待俘虏的政策,是真实的、可靠的、持久的,这一点,我们真的不用再怀疑。我在山西的时候,和八路军有所接触,不要说是对中国人,就是对日本鬼子,那也是尽了人道主义的。我亲眼看到过,他们的官兵,为一个濒临死亡的日本兵献血,这一点,恐怕我们国民党的部队根本做不到。”
王伟杰连连夸奖着,说:“这个好,这个好,要不是老吴这样的,这些事,恐怕我们还听不到呢。”
宋瑞珂冷冷一笑,说道:“他们当然要这样做,如同做生意一样,一是收买了人心;二是补充了兵员,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王伟杰这一次没有愤怒,而是冷笑着说:“宋瑞珂,这一次你算是说出实话来了。幸亏区队长英明,早就知道你们这样的反动派会说怪话的,还一直交待我说,无论发表什么样的观点,都无所谓,原封记录在案,以备考查之用。好,你的发言很好,能反映出你的真实内心来。你宋瑞珂,也快成教导团的名人了。”
王伟杰说着,又急忙记录去了。邹玉亭想了想,才说道:“我,赞成吴绍周的观点,共产党得民心,是不争的事实,国民党失去了民心,也是不争的事实,得到人民拥护的政党和部队,最终肯定会胜利的,会胜利的。我为我的过去而感到羞耻,为我们特务组织屠杀人民,屠杀革命者而感到后悔,我,我,我……”
邹玉亭说着,说着,用手一捂脸,两行热泪如同开了闸的水库,奔流不息起来,众人连忙劝说着他。王伟杰也连连说道:“你们看看,邹副组长的态度,我们一定要向他学习,把心掏出来,摆在共产党面前,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改造我们的灵魂吗?”
“对,对,对,我们的灵魂,是肮脏的。不过,我们这肮脏的灵魂,可是被蒋介石的反动理论给污染了的,我看,我们一定要打倒蒋介石,和他清算我们的灵魂账。”侯吉珲说着他不着边际的理论,王伟杰连连点头,记录着,又用一只眼的余光,看了离自己最近的杨伯涛一眼,问道:“杨伯涛,你的意见呢?”
杨伯涛早已看出那只眼睛余光之中的不屑、杀气、仇恨交织在一起、一闪即逝的复杂情感来,连连说道:“他们说的,都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