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溥仪在满洲国任伪皇帝,邀请堂兄溥心畲担任要职。溥心畲撰《臣篇》痛斥溥仪“九庙不立,宗社不续,祭非其鬼,奉非其朔”,怒骂堂弟“作嫔异门,为鬼他族”,一点面子也没给堂弟留。
伪满4周年,日方欲请溥心畲、齐白石、陈半丁、俞阶云,分别书写春夏秋冬四堂屏,借花献佛送给溥仪。汉奸王揖唐当面请溥心畲挥毫,溥心畲直接甩脸色,王揖唐以为是钱的问题,择日又带着重金面求,溥心畲这次见都不见。王揖唐耍无赖,留下钞票而去,溥心畲找人把钱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不与日方合作的强硬态度,让溥心畲往后吃尽苦头,可他却不后悔。溥心畲出生于1896年,祖父恭亲王奕䜣是道光皇帝的六子。
但那时溥心畲生不逢时,奕䜣早就被慈禧太后撵到西山戒台寺,溥心畲的皇家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相反,他从出生开始,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出生第3天,光绪皇帝赐名“溥儒”,意味深长地说:“要做君子的儒,可不要做小人的儒啊!”或许,光绪帝自己也没想到,这句话溥心畲拿上了一辈子去完成。
溥心畲天资聪颖,4岁读《三字经》启蒙,7岁学五言诗,10岁会七律,熟练书写篆书、隶书。当时,溥心畲陪太后游昆明湖,太后命他现场赋诗万寿山,溥心畲出口成章:“彩云生凤阙,佳气满龙池。”太后大悦,大夸他是“本朝神童”。
12岁草书一气呵成,满文、外语张口就来,天文、地理、数学、骑马射箭,一身惊世才华。哪怕年纪渐长,溥心畲的骑射功夫反倒愈发老练,据侄女毓崟回忆:“我二伯父虽然是个文人,可很有臂力,射箭特别准。”15岁那年,考入北京法政大学念书,27岁从德国留学回来,带了两样特产:天文学博士学位、生物学博士学位……论画画,溥心畲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启功就曾给出极夸张的评价:“若从功力上说,溥儒的绘画造诣,实在是天资所成,或者说天资远在功力之上,甚至竟可以说:先生对画艺并没用过多少苦功。”
启功曾亲眼目睹,溥心畲临摹一卷无款宋人山水,从用笔至设色,几乎比原卷还要高出一筹。更让启功大吃一惊的,是溥心畲与张大千精彩绝伦的合作。
作为“南张北溥”的张大千,却自叹不如溥心畲,在自己的40年回顾展自序中,张大千更是留了极大篇幅表达对溥心畲的敬仰,说“柔而能健,峭而能厚,吾仰溥心畲。”
谢稚柳、齐白石,也纷纷推崇溥心畲,谢稚柳认为溥心畲是继王维、苏轼之后,唯一诗书画三绝的牛人。七七事变爆发后,溥心畲直接躲到万寿山,自号“西山逸士”。
看着某些人打着恢复家业的幌子背祖忘宗,溥心畲既嗤之以鼻又绝望。抗战的一天,张大千心中感慨万千,将万千情绪付之笔墨,画了一棵被风刮倒的树,请溥心畲题跋。
张大千没说一言一语,溥心畲心有灵犀一点通,大笔一挥:大风吹倒树,树倒根已露。上有树枝藤,青青犹未语。就算是远离喧嚣,日方也并没有放过溥心畲,事业、生活处处给他使绊子。
1947年,夫人罗清媛去世,溥心畲孤苦无依,只得乘渔船至浙江,辗转逃到台湾。初到台湾,溥心畲生活非常拮据,没有其他出路,只能卖文鬻画以自给,蒋介石向他伸援手,他却拒绝。
1950年,蒋请溥心畲吃饭,溥心畲直言:“蒋介石也莫名其妙,他做他的总统,我做我的百姓,请我吃饭做什么?我不去!”宋美龄看中他的才华,一心想拜他为师,溥心畲再次拒绝,还说拜师的话要磕头,料定了宋美龄不敢。
溥心畲就这么一人在台湾流浪、颠沛流离,孤独隔海遥望着内地的新生。1963年,溥心畲患癌去世,享年67岁,他走了,中国文人画的最后一笔也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