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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刚取回来的钻石婚纪念照,相框玻璃上映出ICU惨白的顶灯。老周插着呼吸机的手还保持着搂我肩膀的姿势,和影楼P好的合影里一模一样。“脑出血面积太大,家属准备后事吧。”医生摘口罩时,我瞥见他白大褂里露出半截红围巾——和三十年前老周追我时织的那条一样鲜艳。
追悼会上,女婿扶着哭到抽搐的女儿问我:“妈,爸临终前说什么了吗?”我摇摇头,把涌到嘴边的秘密咽回去。其实老周最后清醒的十分钟,攥着我的手说的是:“当年给厂花写的情书…其实没烧干净……”
那晚我蹲在殡仪馆后院烧纸钱,火堆里突然飘出张泛黄的照片——1998年厂庆晚会,老周搂着宣传科小王跳舞的瞬间。原来他藏了半辈子的秘密,不过是场迟到的释怀。
“闺蜜组团养老?三年散伙时账本比情分厚”老周年祭那天,我把三姐妹养老团的协议拍在社区咖啡桌上。“水电费按房间面积摊,护理费按子女探视频次折算?”我指着李姐列的图表浑身发冷。三个月前我们还在三亚拍“夕阳红闺蜜照”,现在她竟把我在她发烧时煮的小米粥都标价28元。
最扎心的是赵姐的补充条款:“为防止遗产纠纷,建议提前公证各自房产归属。”我想起她肺癌手术时,我抵押了老周的抚恤金给她凑手术费。如今她防贼似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散伙饭定在当初结盟的火锅店,沸腾的红油锅里沉浮着没捞完的牛肉丸。李姐突然说:“当年你借我的三千块买缝纫机,利息按银行利率算吧?”我笑着往锅里倒了整盘脑花:“这顿我请,就当买断三十八年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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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我把老房子过户给女儿时,律师提醒我留居住权。我大笔一挥签了全赠协议:“亲闺女还能赶我走?”
半年后,我拖着风湿腿从医院回来,发现指纹锁换了密码。女儿微信语音带着哭腔:“妈,乐乐要念国际小学,这房子得置换学区房……”
那晚我蜷缩在快捷酒店刷抖音,突然刷到外孙女的直播:“谢谢‘孤独老太太’送的嘉年华!给榜一奶奶比心!”镜头里她脖子上闪着我送的金锁,背景是我亲手布置的儿童房。
打榜到第五个火箭时,管理员私信我:“阿姨,别刷了,这号是MCN公司运营的。”我摸着手机壳里乐乐六岁的涂鸦,突然笑出眼泪——原来连血脉亲情都能批量生产。
“在流浪狗眼里,我才是全世界”现在我和八条狗住在郊外农房,它们是我在拆迁废墟里捡的“家人”。每早六点,毛孩子们会轮流舔醒我测血糖;暴雨夜,瘸腿的阿黄会把药盒拱到我枕边。
上周女儿带着朋友来,说我肯定被诈骗了。她指着墙上的“人狗公约”尖叫:“妈你疯了?把存款都捐给流浪狗基地!”
我笑着打开监控回放:上个月心梗发作时,是黑妞撞开窗户叼来救心丸。而上次住院三天,女儿的朋友圈还在晒马尔代夫度假。
傍晚给狗群煮鸡胸肉时,宠物殡葬师送来定制骨灰盒——给胰腺癌晚期的老白。盒面刻着我们的相遇日期,这比墓园里老周冰冷的石碑更让我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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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整理旧物,翻出1985年结婚录像带。24岁的我穿着借来的红嫁衣,对镜头说:“要和老周过一辈子。”而今抚摸着他葬礼上收到的白菊标本,突然读懂《红楼梦》里那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晨雾中,七只狗崽正围着新领养的独眼橘猫打转。我按下老年大学报名键,烘焙课和宠物护理课的时间表跳出来,就像我要开启崭新的人生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