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是8月19日,哈尔滨哈医大附属医院,一名死者的父母正在门前大闹。
死者名为邢涛,无业,26岁,8月16日晚在外吃了一顿饭,回家泡澡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
邢涛家人急忙找来了村里的郎中,这位郎中诊断后说醉酒后泡热水澡本来就是忌讳,看邢涛现在非常虚弱,郎中便给他开了药,强行给他灌了进去。
没想到邢涛第二天还是没有醒,老郎中直叫奇怪,邢涛的父母急得团团转,也不信这郎中所说,直接送到哈医大附属医院。
18日早晨,邢涛有些半晕半醒,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什么。
给邢涛主诊的医生史医生提前给邢家人打了预防针,说这邢涛很可能下半生就这样了。
邢涛的老婆金水芳本就是个娇弱的女人,成天在医院的走廊上哭哭啼啼,气得公公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
可没想到18日半夜,邢涛突然死了。
邢父邢母生了4个女儿,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便在医院大闹起来。
原本邢涛已经清醒了,为何突然之间又死了呢?
邢父邢母怎么都不相信,偏说是医生把邢涛给治死了。
这下子医院的医生护士,医院里的病人,甚至附近商家的店铺老板,都看不下去了。
要说这史医生,可是出名的大善人,病人有危险他主动值夜班,病人没钱他掏钱……
虽然闹事的是邢家,但是喊来派出所民警的是附近的群众。
派出所民警小江来的时候,众人将邢家的父母重重围住,大家都很愤怒。
史医生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在安慰群众,让大家赶紧散开,他要和邢家父母好好谈谈。
金水芳则红着一双眼睛,一边挨骂,一边拉着公婆赶紧走,她嘴里不停地说:“史医生是好人呐!你们不能因为邢涛去史医生家里偷窃过,就怀疑史医生报复。”
金水芳被面红耳赤的邢母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她瘫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被几名妇女好心拉走,轻声安慰着。
穿着警服的小江大声吼了好几声,人们才终于冷静下来,众人催着小江赶紧将这贪心不足的邢家人带走,别在医院门口闹事!
小江喊了几个大汉,将邢家父母强行带走,金水芳则在两名妇女的搀扶下前往派出所。
而史医生却很不放心,连说道:“这老人家也是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我也去看看。”
在众人的劝阻之下,史医生仍然坚持。
人虽走了,但医院门口聚在一起的群众还在讨论着邢涛一家的蛮狠,金水芳的可怜,和史医生的倒霉。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几天后,公安公布的真相,将会完全震碎他们的三观。
01邢父刑母来到派出所之后,依旧在大吵大闹,刚开始是冲着史医生,后来又冲着金水芳。
民警无奈,通知居委会把邢家的姐妹找过来,联系的民警还特意嘱咐了,找一个讲道理的人来。
史医生来了之后,被民警拉到一边,示意他先回去,免得这老俩口又开始闹腾。
史医生说:“如果对这位病人的死亡有怀疑的话,其实可以提出尸检。”
的确,如果尸检的话,马上就能查出死因,从根本上排除了史医生的嫌疑。
但史医生这话刚刚一说,邢涛的妻子金水芳马上反对,坚决不要尸检。
邢涛的父母还不知尸检是何物,一听民警解释要解剖遗体,也吵嚷着不愿意。
邢父邢母对着史医生再次破口大骂,简直不堪入耳。
民警忍无可忍,直接将他们铐上,分开关进了审讯室,这才老实起来。
史医生工作繁忙,加上民警的劝说,叹了口气匆匆而去。
而金水芳则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一直到她的大姑子邢美玲来到了派出所,她才终于像见到了救命恩人。
居委会是会找人的。
邢父邢母经营一家粮油的铺子,平时颇为霸道蛮横,和哪个邻居有了矛盾,都是要闹得不死不休,偏要占到点便宜才能消停。
这次死的是他们的独生子,若不是真的被铐上了手铐,他们还要继续在派出所污言秽语。
邢涛呢,一个无业游民,家中独子,从小吊儿郎当,成人后小偷小摸不成体统。
若说他偷窃是为了穷,那倒不是,他偷窃更像是一种玩乐,一种对社会规则的挑衅。
此前,邢涛半夜摸到了史医生家里,东西没有偷到,倒被夜里回来的史医生逮个正着。
这半夜抓个贼,声响大得肯定惊醒了左右两家的邻居,按照史医生的口碑,邻居们肯定是要狠狠揍一顿邢涛,并把他送到派出所去的。
然而没想到史医生却为邢涛说了句好话,就这样把邢涛给放了,理由是邢涛并没有偷到什么东西,现在刚刚解放,对偷窃抢劫强奸等流氓地痞的惩治非常严格,史医生也想着给邢涛一个改过的机会。
但邢涛的父母哪会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好人,他们认定史医生是公报私仇,所以找个理由来吵闹。
邢涛的大姐邢美玲和这家人的调调完全不同,她在邮局工作,丈夫在某部队做文职,品性正直,思想进步,是入党积极分子。
按照邢美玲的性格,若是知道了弟弟小偷小摸,哪怕是丢了入党的资格,都要押着弟弟去自首,大义灭亲。
所以邢家把邢涛这些年的小动作都瞒着邢美玲,就连喝醉酒喝晕了都不曾对邢美玲说,他们知晓邢美玲对弟弟的好逸恶劳深恶痛绝。
有时候邢涛被邻居逮到手脚不干净,他们还把大女儿、大女婿搬出来,希望邻居有所通融。
邢美玲在上班的时候突然听说弟弟喝酒喝死了,一时腿软,伏在办公桌上嚎啕大哭。
而接下来听说了父母在医院、派出所大闹,邢涛在死前不久刚刚翻了史医生家的墙盗窃,邢美玲的脸色迅速从悲痛转为严肃。
她一到派出所,邢父邢母马上诉苦起来,说邢涛死得冤枉。
邢美玲眼睛通红,说话却简洁有力:“依我看,可以直接尸检,查出原因,你们就满意了。”
邢父邢母一时无言,邢母拉着邢美玲往角落走,似乎想要说什么悄悄话。
邢美玲并没有在发火,声音也不大,但语气不容置喙:“回家去,否则就一直关在这里!”
邢父邢母黑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回去了。
邢美玲则和金水芳去领回邢涛的尸体,回去为其办理丧事。
出于严谨,派出所专门派人去了一趟医院,调查了邢涛的医案,邢涛入院到死亡,治疗过程没有任何问题,每一个环节都是史医生把关的。
而且,说起来这邢涛一家一住进医院事儿就特别多,本来就是危重病人,家属还如此闹腾,当时没有医生愿意接手,是史医生主动提出负责这位病人。
邢美玲专程去找了史医生,诚恳地连连道歉,而史医生也只是疲惫地摆摆手,他说:“行医多年,也并不是没遇过这种情况,战争年代,更复杂的情况也遇到过。幸而现在新政府公正明朗,我相信自己不会被无辜冤枉的。”
邢美玲对史医生不禁更加敬佩,回去后和丈夫提起这名良医,也是赞不绝口。
此案本因就此了结,可没想到。仅仅过了两晚,21日一早,邢美玲独自一人来到派出所。
邢美玲眼睛通红,面带怒色,她对民警道:“我弟弟还没下葬,我来报案,我怀疑我弟弟邢涛是被人谋杀!”
此话一出,民警们面面相觑。
02派出所民警前天也算是对邢美玲有了个初步的认识,她和邢家父母不同,绝对不会无理取闹。
邢美玲仔细道来。
原来,昨天邢母回去之后,偷偷把邢美玲拉到房间。
邢涛喜好喝酒,平时直接从铺子里拿钱出去喝酒,邢家父母也骂过,但从未起过什么效果。
邢涛有个狐朋狗友,名为黄干成。
此人和邢涛认识不过两年,成日混在一起,真是臭味相投。
邢涛死前喝的那顿酒,就是和黄干成一起喝的。
那时候还没有法律规定,人喝酒喝死之后,一同饮酒的人员要负相应法定责任。
邢涛父母也是思维清奇,相比于黄干成,他们倒是更恨儿媳妇烧了热水给儿子洗澡。
那时候邢涛还没有死,家里人不敢和邢美玲说。
18日,邢涛醒了,邢涛双手不能动,做到的只能是艰难咽些米汤,眨眼睛。
邢家母亲正在给邢涛喂着米汤,邢涛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邢母见他呼吸急促,本以为身体出了什么事儿,这时候,史医生刚好进来。
邢涛一见医生,那不知想要表达什么的眼神,斜过来死死盯着史医生。
邢母说:“涛涛那是回光返照啊!他想要告诉我们,害死他的就是史医生!”
邢美玲不以为然:“史医生光明磊落,他如果想要害涛弟,当时就该送他去派出所!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时史医生能狠狠心,涛弟现在还能在看守所好好活着。”
邢母气得掐着女儿的大腿:“你没良心啊!弟弟死了,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邢美玲见母亲如此,怎可能不悲痛,但她也不能失了自己的原则。
就在这突然之间,邢美玲冷不丁冒出了一个想法:“你在给涛弟喂米汤的时候,可曾在说什么?”
邢美玲这一问,邢母还愣了愣神,回忆了好一会儿:“我好像是在骂黄干成那丧门星……”
邢母这话一出,突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是啊!这黄干成明明最有嫌疑,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邢涛听到这个名字,才会如此惊恐激动。
邢美玲立刻打断她的思路:“妈,你别多想,涛弟死前稀里糊涂的,他也许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邢美玲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黄干成有没有故意灌酒谋杀邢涛的可能。
为此,她向金水芳侧面打听了这个人。
金水芳说,黄干成此人虽然吊儿郎当,但和邢涛确实感情颇深,最近还刚刚借了一笔钱给邢涛。
金水芳说完,还真拿出了一些钱给邢美玲瞧。
这笔钱算不上多,不过,要黄干成这种有多少花多少的人拿出来,也算不容易。
金水芳解释,邢涛想要金盆洗手,好好找点事儿干,和黄干成借了钱,喝酒当天便是感激他那一笔钱出来。
邢美玲一听,黄干成借钱给了邢涛,又把他杀了,这是图个啥呢?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和母亲多疑的错觉吗?
邢美玲为了求证,一个人去了黄干成家。
黄干成没有成家,父母从前也是生意人,有些积蓄,也只能勉强糊个日子,家里情况要比邢家略差些。
黄干成这两年和邢涛不知喝了多少次酒,每次都是他扛着邢涛回去,从没出过什么事儿。
这次出了事儿,黄干成怕邢涛父母闹事儿的劲,吓得不敢去邢家吊唁,直接跑到乡下去躲着了。
邢美玲当然不会全信这些,她又跑去黄干成和邢涛常去的饭馆子。
饭馆跑堂证实了金水芳的说法,黄干成的确当天给了邢涛一个信封,鼓鼓囊囊,看起来是一笔钱。
饭馆无论老板还是跑堂,都对这两人没有什么好评价。
但对两人之间的交情那是无话可说,一句话——臭味相投,形影不离。
邢涛死前那晚喝酒,和平时没有两样。邢涛酒量不佳,喝不多就会喝醉了,喝醉酒开始发疯。
邢涛出门的时候还是吵吵嚷嚷,闹得整个饭馆子人都是印象深刻,人人都能作证。
谁能想到当时还在发酒疯的邢涛,没有几天就死了。
既然邢涛并没有喝太多,离开饭馆的时候也是好好的,邢美玲也不能确定是黄干成害死的邢涛。
03邢美玲回家时,家里已经来了不少亲戚。
丈夫冯古毅也从部队赶回来,他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忙着和前来打招呼的居委会干部说话。
就在邢美玲忙得脚不沾地之时,突然门外有个小乞丐,说有急事找她。
邢美玲以为是什么穷苦孩子来求一顿饭,待她出远门之时,那小乞丐直接说了一句:“有一位小姐让我好心告诉你,金水芳和黄干成他们俩人早就偷偷勾搭上了。”
邢美玲一听,脑子“哄”得一声,有那么几秒钟都没办法思考。
她想拽着这小乞丐仔细一问,没想到这乞丐跑得飞快,邢美玲已经一天没睡,追了一段路就追不上了。
此下,她整个人都混乱了。
如果黄干成和金水芳合谋杀了邢涛,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金水芳不是还给黄干成说好话来着。
但如果是这个小乞丐故意找他们家晦气,在这个关头她要是冤枉了弟妹,这一家子肯定要散了。
当天晚上守夜之时,邢美玲将丈夫拉到一边,详细说了这件事。
冯古毅也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他嘱咐来做法事的和尚找个理由拖延出殡的时间,邢美玲则立刻去报案。不过,夫妻俩都觉得,这件事暂时不能给邢涛的父母和金水芳知道。
于是,便有了邢美玲来派出所报案这件事。
派出所民警和冯古毅想法一致,这没有实际证据就凭小乞丐的一句话,不能轻易定人的罪。
于是,派出所派了两名同志小周和小李,陪同邢美玲一同先去找了那个小乞丐,他们在附近询问了一阵子,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瘦瘦高高的小乞丐。
小乞丐说,昨天是一名穿着时髦的小姐说要找个腿脚跑得快的,给了小乞丐一些钱,就让他到邢家找邢美玲带一句话。
打扮时髦的小姐?
邢美玲又仔细问了这女人的外貌特征,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见过相似的女人。
小乞丐们也说他们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此后也没有出现过。
这个女人能清楚说出他家人的名字,真的只是善意地提醒邢家吗?
随后,三人又去了一趟黄干成家,没想到这次黄家一个人都没有,门外还上着锁。
邢美玲询问隔壁的邻居,邻居却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黄干成死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前,公安局派人把黄干成的父母接走了。”
邢美玲听到这个消息显然吓了一跳,小周和小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追问邻居黄干成是怎么死的,邻居却说不清楚:“黄干成已经几天没回家了,谁晓得又去哪里鬼混去了。”
三人不再耽搁,直接回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领导听小周说了大致情况,让小周将和邢涛之死有关的材料立刻写成报告,今天务必送往分局。
而小李则把邢美玲送回邢家,最近就在邢家不回来,重点注意金水芳此人的动静,最好也能说服邢涛的父母同意为邢涛做尸检。
邢美玲回来之后,虽然心事重重,但口风很严,他甚至没有将黄干成死了的事情告诉父母活着金水芳。
不过从邢涛死后到现在,金水芳都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她根本没有时间离开,包括邢美玲去报警,她也是在灵堂守着的,看起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冯古毅听了邢美玲详细描述后,对邢美玲说:“我们配合警方的调查即可,不可错怪一个无辜的人。”
邢美玲点头称是。
另一边,小周已经赶到了分局,得知了黄干成的死因。
黄干成溺水身亡,他其实最近并没有躲在什么远方亲戚家里,而是住在小旅馆里面。
根据旅馆老板的说法,黄干成这些天浑浑噩噩,面无血色,每次只是出去吃个饭就急匆匆回来。
发现黄干才尸体的前一晚,他在天黑才出门,走出去的时候行色匆匆,好像是赶着要见什么人。
早上黄干成的尸体被人发现浮在河流下游,而他写的遗书则留在岸边,写在纸上,用一块石头压着,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遗书内容极其简单:
我承认,杀害邢涛的是我。
落款只有黄干成的名字,没有日期。
分局负责调查此案的李鼎和丁荣生两名刑警,和小周开了个会,具体了解了邢涛死亡的前因后果和邢家的情况。
李鼎对小周说:“黄干成的父母一问三不知,虽然有遗书,但我们倾向于此人是被谋杀的。”
原因就在这张不合时宜的遗书上。
04邢涛的死肯定是和黄干成有关系的,公安还没查到黄干成他就已经如此担惊受怕,如果仅仅是因为害怕邢涛父母来找麻烦,不至于如此。
邢美玲第一次去找黄干成的父母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和金水芳有染,黄干成没有理由在调查到他身上之前畏罪自杀。
最后,无论是小旅馆里还是现场,都没有找到符合遗书笔迹的钢笔。
要知道当时钢笔还是个金贵玩意儿,黄干成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怎么会像知识分子一样随身带着钢笔?
总之,黄干成的遗书漏洞太多,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很不符合一名畏罪自杀者的心理。
事不宜迟,告别小周之后,李鼎和丁荣生立刻去了邢家寻找小李询问情况。
邢家现在正因邢美玲提出尸检而闹得不可开交,邢涛的母亲在家撒泼打滚,金水芳也是一口咬定不同意。
如果不是小李在场,说不定场面更加混乱。
李鼎是参加工作多年的老刑警,身上自有不怒而威的气质,他一进这灵堂,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只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邢母一眼,她便起了身,只敢缩在一边絮絮叨叨。
冯古毅和邢美玲上前,和李鼎、丁荣生握了握手。
李鼎言简意赅和邢涛的父母介绍了现在的情况,不过没有说出金水芳和黄干成可能有染之事。
听闻黄干成已经死亡,并且在遗书中承认杀害了邢涛,这让在场的邢家人极度错愕。
金水芳满脸不可置信,随即便小心地看向公婆,而邢家父母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细节全都落入几名刑警眼中,对邢涛遗体的尸检,已经不是家属是否同意的问题,而是刑事案件强制尸检。
果然,在对邢涛的遗体解剖之后,极富经验的法医告诉李鼎和丁荣生。邢涛最终的死亡更像是惊吓致死,但他身上还残留一些毒。
法医根据邢涛死前的状态,提供了一个线索:此前他曾经研究过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在抗战时期曾出现过,因为存量很小,至今不知是何种成分。
当时这种药物被日伪特务用来毒杀爱国商人或文化界进步人士,看起来皆是醉酒而亡,如果再加上桃色新闻的抹黑,在强大的社会舆论之下,家属只能忍住悲痛,匆匆让被害者入土为安,从而错过了调查。
法医觉得,邢涛可能就是中了这种毒药。
这就让这起案件变得更加扑朔离奇了,根据父母和亲友的描述,黄干成不学无术。他是哪来的这种药物?又是为何毒杀邢涛呢?
如果是为了钱,他在邢涛死前给了他一笔钱;如果是为了金水芳……
专案组也找了金水芳,在单独审问之时,将一小乞丐来找邢美玲之事告知了金水芳。
没想到审问金水芳根本不需什么力气,她马上就招供了一切。
一个月前,黄干成将醉酒的邢涛送到家中,邢涛却处处见金水芳不舒服,将金水芳痛打一顿。
金水芳至今身上仍有诸多淤青,黄干成觉得金水芳可怜,就拉着邢涛,好言相劝。
这邢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说要把金水芳休了给黄干成当老婆。
至此之后,黄干成和金水芳见面极为尴尬,金水芳都处处躲着。
但说起什么奸情,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金水芳说,这两人平时小偷小摸,解放后明明收手了,却不知为何突然皮痒,去翻了史医生家的围墙。
史医生好心把他们放了,邢涛回来还总是辱骂史医生衣冠禽兽,装好人。
最近,不知黄干成从哪里发了财,时不时会给邢涛送些钱,邢涛自从有了些钱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对金水芳动辄打骂。
出事那天,邢涛醉酒不省人事,金水芳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报复的痛快感。
送到医院之时,邢涛眼看着就要死了,又被史医生救了过来。
这天晚上,金水芳从家中带了些干净衣物打算送给婆婆,半路遇到了黄干成。
黄干成拉着金水芳,语气快速地说了一个惊天的计划。
他让金水芳找个理由把婆婆支走,他要把邢涛整死。
黄干成还向金水芳发誓,邢涛死了之后,一定把金水芳娶回家。
金水芳整日被打,早就心如死灰,现在还以为黄干成是真的喜欢她,心动了。
金水芳按照黄干成所说,找了个机会把婆婆喊到史医生的办公室,说是要询问邢涛的情况。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们回来的时候,邢涛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张着口,却喊不出声,头上青筋直冒……
史医生带着几名医生抢救到凌晨,邢涛最终死亡。
后来邢美玲来找金水芳询问黄干成,金水芳强迫自己淡定撒谎。
至于黄干成为何而死,金水芳根本不知道。
05对金水芳审问结束,李鼎让她暂时不要声张,依旧待在家中。
李鼎和丁荣生此下已经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此案每到了关键时刻,都有史医生的身影,他难道真的没有看出邢涛是中毒?
李鼎和丁荣生请小李继续留在邢家,而他们则又去了一趟邢涛二人常常喝酒的饭馆。
他们询问饭馆的老板,这两人最近吃酒,可有聊什么奇怪的话题。
那老板一听,连连点头:“这邢涛从前总惦记着发财,口无遮拦,常常白日做梦。不过最近像是真发了什么财,成日将‘老爷我有的是钱’挂在嘴边?”
丁荣生继续问:“可有提到过史医生?”
饭馆老板愣了一下:“哪位史医生?”
丁荣生:“那人叫史云遂。”
老板回忆许久,终究摇了摇头。
老板身旁的伙计倒是没忍住,一开口就说出了惊人的线索:“警官先生,我倒是记得一次,那邢涛喝醉吹牛,被其他酒客厌弃。他对那名酒客做了一个,就是……手枪指着的姿势。还说,等他弄到了枪,就把他给毙了!”
李鼎二人大惊失色。
这俩已经死了的地皮流氓,不仅有汪伪特务处的毒药,还能弄来枪?
李鼎和丁荣生回到局里之后,立刻将两起谋杀案的调查进展告诉了上级领导。
很快,史医生史云遂的资料也交到了李鼎的手中。
史云遂,时年四十八,曾于法国学医,抗战结束后回国。
史云遂出身晚清官宦世家,家中还留有相当富足的财力。但单单从资料上看,从未牵扯上什么政治事件,所以背景相当简单。
李鼎将史云遂的妻儿亲友资料都查看了一遍,都没有任何问题,眉头深深皱起。
与此同时,丁荣生再次来到邢家,询问邢家父母和金水芳,有没有听邢涛提到枪支之类的东西。
邢美玲夫妇听到此处不由大惊,脸色苍白。
邢美玲道:“爹娘,这是牵扯到新政府安定的大事,希望你们如实回答。”
邢涛父母这下子知道儿子闯了多大的祸,这可能让全家都要陷进去了!
金水芳怯生生道:“我听他说过,他说,在史医生家中,看到两把枪。”
丁荣生大怒:“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金水芳成日关在家中,只知道外面一直战乱,对新政府的政策一概不知。
她道:“史医生那样的有钱人家,听医院的人说,他祖上还当过官儿,家中有两把枪,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面对金水芳的无知,丁荣生也不可能责备什么。
丁荣生回去后,和李鼎交流了金水芳提供的线索,对史云遂的作案手段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概括。
邢涛和黄干成去史家盗窃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他的两把枪,或者还有其他东西。
史云遂不是不想追究这两个小偷,而是有把柄抓在他们手上,所以就放走了两人。
这两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敲诈史云遂,史云遂身份也肯定不简单,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给两人送钱。
他离间了两人的关系,为黄干成提供了毒药,毒死了邢涛。
他掌握了黄干成杀人的证据之后,开始反被动为主动,黄干成胆子其实很小,后来被他杀了。
06史云遂此人非常自负,他现在肯定以为公安已经结案,这起案子的凶手已经死了。
金水芳对他也是十分信任,不会找到他这里。
原本李鼎和丁荣生想要向上级申请直接秘密逮捕史云遂,并且在他家搜索枪支。
但分局刑侦队魏队长提议,他们可以先去史云遂的办公室看一看。
因为此人现在肯定把枪支藏匿起来了,不一定在家中。
他在医院有独立的办公室,口碑极好,又有着海归背景,如果放在办公室,反而更加安全。
没想到魏局长一语料中,史云遂的办公室虽然没有搜到枪支,但能找到一些特殊的药物。
这些药物交给医院其他的负责人辨认,他们看着上面的拉丁文和日文都无法认出,但他们肯定不是医院的东西。
史云遂被逮捕之时还死不承认,不过这数瓶药物的成分很快就被检验出来,大部分是可以直接致人死亡的危险药物。
黄干成的尸检结果也显示,他其实是在迷药晕倒之后才被扔进河里。
而最关键的证据,还是刑警队在对史家进行了一次大搜查之后,在仓库一块地砖下面,发现了两把手枪。
史云遂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保密局特务身份。
在抗战胜利之后,东北残留下来很多化学药品或者生化武器,史云遂因为教育背景特殊,被军统局专门调到此处收集这些化学武器。
他的身份隐藏得非常好,极其善于伪装,从没被人怀疑过。他竟嚣张地将手枪直接放在家中抽屉里,后来就被偷窃的邢涛二人发现。
邢涛和黄干成看到手枪后刚开始非常害怕,后来邻里都来抓贼,反而让他们躲过一劫,史云遂不得不将他们放了。
正如史云遂所料,他不敢报案,这两个小偷也不敢,但他们敢拿着手枪这事儿来敲诈他。
史云遂第一次给了他们一笔钱,又说敬佩两人“翻墙的本事”,直言可以让他们进军统局,每月都有薪酬,邢涛和黄干成还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此后不久,史云遂就像猫盘耗子一样,慢慢盘死了这两个人。
他先找到黄干成,对他说邢涛口风不紧,早晚会坏了大事,不如早点下手杀了,黄干成可以一人领两人的钱。
黄干成便拿了史云遂给的药剂,在邢涛醉酒回家的路上,往他嘴里灌。
但黄干成因为太过紧张,手一抖将大半瓶都抖了出去。
邢涛死里逃生,没想到从昏迷之中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画面——史云遂站在一旁盯着护士在往他的手臂里注射药物。
邢涛一瞬间十分惊恐,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史云遂见他醒了,开始频繁进出他的病房,还给他加大了药量。
这些药当然不是致死药物,但让邢涛在死前饱受恐惧的折磨。
最绝的是,史云遂怂恿黄干成再次下手。
黄干成往邢涛嘴里倒的药物,也并非是毒药,只是普普通通的糖水。
史云遂怎么可能会让邢涛的尸体口中直接检测出毒物呢?邢涛其实是被自己吓死的。
邢涛死后,史云遂开始布置线索,暴露黄干才的凶手身份,他还劝黄干成暂时不要露面。
黄干成这才后知后觉,一遍遍祈求史云遂一定要保护他。
史云遂说:“你随时可能举报我,我也得有你的罪证,我才能彻底相信你。”
黄干成哪是此人的对手,在无奈之下写了那张“遗书”——这不是遗书,而是给史云遂留下的把柄。
至于那个吩咐小乞丐去找邢美玲,故意让邢美玲怀疑黄干成的,也是史云遂的手笔。
他找了潜伏小组之中的另一名女性成员,故意把黄干成杀人凶手的身份抖出来,就是想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史云遂如此嚣张精明,却忘了做得越多,漏洞越多。
铺开一张大网,最终网住的竟然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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