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爱人害了我全家,我生下他的儿子后,亲手闷死了这个孩子

栀子欢乐 2024-04-02 04:23:32

新帝登基,迁都顺义后大赦天下,我被从广陵的庙里接回顺义。一路风雪满天,走得并不容易,我咳了几声,碧灵赶忙过来询问是否要紧,我说了句不碍事。

这咳疾还是那年太医拼死医治后的遗症。

在马车里颠簸几日有余,随从的侍卫在外低声道:“贵人,舟车劳顿不如在此休整片刻。”

突然外头马儿嘶鸣,带着马车晃荡不止,我扶住了窗棂才堪堪坐定。

碧灵小跑过来,“小姐,前面遇到了流放的队伍……”

还未等她说完,侍卫便赶来,“前方有变,恐惊扰贵人,不如绕道而行。”

“全部依你。”一路舟车劳顿,我已然不想多费口舌,马车晃晃悠悠开始行走起来。

倏忽,凛冽冬风裹挟着沙哑地声音传了进来:“惊扰了贵人,罪该万死。一路上天寒地冻,贵人自重,莫沾染了风寒。”

这风儿却比寒冬里的更加喧嚣,声声凄厉。忽然,我的眼睛开始湿润直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我牵挂的人了。

我的哥哥,徐晋。一窗之隔,近情情怯。

我想起了那年春风十里,策马同游,一切的悲剧就此开始了。

“江南就是不一样,天水成碧。”我第一次下江南,感觉吸进来的空气都令人心旷神怡。

说完以后发觉哥哥并没有理我,有些生气的抬头,却发现早已被人群冲散。

我开始慌了,人生地不熟又是背着爹娘跑出来的。

这下好了,怎么办。

一回头便撞进一人的胸膛里,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酸楚从鼻尖散发,不受控制就流起泪来,再加上和哥哥走散,我就哭的更加凶猛了。

眼前的人,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慌张地说道:“姑娘,是你撞得我,我都还没哭呢。”

闻言,我便哭得更加凶猛,直到哥哥闻声寻来。

了解事情原委后,哥哥向面前的公子道了歉,难为情地说:“家妹,小时被门夹过脑袋,一直无法痊愈…”

我还未听完,难过的心情一扫而空对着他大吼了一声:“徐晋!”

以为我为中心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徐晋对着周围人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脑袋,最后摇了摇头,对周围人说了声借过,开始风驰电掣地逃跑。

而我在后狂追。

自此经年,我却再也没有跟上过他的步伐。

待几日后,钱财散尽,归家之时。

父亲早已准备好藤条在家门早早地候着了。

我和徐晋才不会那么傻。

翻墙的时候,徐晋在底下满头大汗,“臭丫头,你翻得上去吗?”

我踩着徐晋的肩膀,好不容易坐在墙头上,随后徐晋也翻了上来。

刚刚准备跳下去,就看到父亲坐在后院手里拿着藤条。我和徐晋尴尬一笑。

为了打破尴尬局面,我率先开口:“爹爹,今日难得悠闲,不去军营了?”

父亲抬眼一看,沉着脸,“是你们自己下来还是我请你们下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和徐晋转身就往墙外跳去。

我闭着眼预想跳下去肯定会摔个五体投地,预料的疼痛没有袭来,袭来的是一阵淡淡的檀香。

只听见身下一声惨叫,我立马起身查看,越看越眼熟。

这时徐晋开口道:“这是江南让你讹上的美男子吗?这是要讹回来?”

我刚刚准备开口发言,就听到一声墙内怒喝:“徐晋!徐娇娇!”

“快跑。”徐晋拉着我在街头巷尾狂奔。

不行,撞了人哪有逃逸的道理。

我就把钱袋子扔给了那位公子,可惜钱袋子早已经在江南就被挥霍一空。

街坊领居,早已见怪不怪。

卖豆腐的王二麻子就属他的笑声最刺耳,捧着瓜子倚在门框上乐呵呵,“这一看,就是徐将军在后面呢。”

跑了一段时间,爹都没追上来。

按理来讲一般这个时候,爹肯定一手拎一个耳朵把我们拎回去了。

我和徐晋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回家看看。

毕竟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正厅看到一个人在主座上哀嚎。

“这不是刚刚那位公子吗?徐娇娇你把人家砸的不轻啊!”徐晋一脸看戏地蹲坐在门口。

我扒在门框上看着那大夫一个脱臼罢了,磨磨唧唧不敢下手。

我啧了一声,长痛不如短痛。

在北境时,匈奴时常冒犯。

我自小跟着爹爹混在军营里,接起骨来,一接一个准。

立马自信地大步上前推开大夫,说了一句“我来!”

霎时间,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我这个变故。

‘咔嚓’一声,回归原位。

爹爹直接跪下,诚惶诚恐道:“七王爷息怒。”

众人跟着爹爹一起跪下,我被徐晋拉着一起跪下。

心想这下麻烦大了。

七王爷宋游,皇子中最谦逊有礼,玉树临风,故为京城佳人心悦对象。

我偷偷的抬头偷看了一眼,确实是面如冠玉、淑人君子。

宋游虚弱地抬了抬手,轻飘飘地说道:“无碍,多亏令爱仗义相救。”

因为这句话,我和徐晋免于皮肉之苦,此后也和宋游慢慢熟络起来。

一来二往后互表心意,宋游把那个空了的钱袋子挂在身上,当作了定情信物。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二月初八,宜嫁娶。

父亲一言不发的拍了拍我的手,母亲泣不成声,平时嘴焉欠地徐晋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北境匈奴来犯,徐晋接过父亲身上的重担受命前去北境镇压。

看完我成婚后,徐晋即刻出发前往北境。

归宁那日,夜半时分,我一翻身发现身侧的人不知所踪,被窝都是凉的。

正当我准备起身之时,门轻轻“吱呀”一声,有个人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我心下一惊,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是好,何人胆敢擅闯将军府。

还未有所动作时,一阵檀香飘来,我心下一沉。

宋游三更半夜到底去了哪?

我正思索着,突然宋游包裹住了我,将我禁锢在怀里,我也没问那也他去了何处,只是后来他越来越忙。

直到宋游带人抄了将军府,搜出了父亲谋反的证据,父亲母亲当场斩杀,我苦苦哀求可活罪难逃。

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徐晋首战告捷殊不知京城等待他的是大理寺严刑拷打后流放,而我则被被囚于王府内的春华苑。

此时我发现我竟有了身孕,我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我要来了一碗藏红花,看着这碗藏红花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让碧灵我以昏倒为由请了大夫,大夫也把我有身孕一事告知了宋游。

我看到了宋游不可置信地脸上难掩惊喜,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这期间,我依旧被囚于春华苑,只不过衣食住行全是最好的,宋游会时不时的来看我,我与他还是从前那样。

他抱住我说,满脸诚恳地说:“娇娇,我会像父皇求情饶你一命的。”

我轻笑了一声:“像此般就很好了。”

正当所有人以为什么都过去了,皇上一旨旨意宣布了清平郡主和宋游的成婚的旨意。

而我则从正妻变成了妾。

这旨意听着要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我死八百回都是不够的,待人都散去后,碧灵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话都说不连贯:“小…小姐…。”

碧灵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家中族人满门抄斩当日满门抄斩时在我身旁沉熟稳重的碧灵,此刻哭的像个孩子般。

我拿着手帕拭去了她的眼泪:“哭什么?父亲和哥哥一生忠心耿耿,征战沙场为人坦坦荡荡,理这些阴沟里的耗子作甚?”

我越发显怀,宋游每日都会抽空过来,而我每日都笑吟吟地迎他。

外头白雪皑皑,我照例去迎他。

宋游皱着眉将我牵进来,数落着我:“天寒地冻出来干嘛?我还能迷路了不成。”

我笑笑没说话,屋里的炭火暖烘烘地让人发困。

宋游迎娶清平郡主的日子我羊水破了。产后我抱着孩子哄了哄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是个健康的男孩。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当晚宋游撇下清平郡主,过来看我。

我竟装也懒得装了,我对他满腔爱慕早已变质为厌恶,此刻竟然攀升到了顶点,当时有多爱现在就有多厌恶。

宋游只当我刚刚生完孩子没力气,让奶娘把孩子带下去。

我虚弱地笑了笑说道:“王爷,今晚孩子就放我这吧,毕竟以后就见不到了。”

宋游脸上的笑意一滞,柔声说道:“这说的什么话?你是生母,孩子当然要在你的膝下。”

最后孩子如愿在我这过的夜。

就当宋游以为这一篇翻了过去,就当他以为可以其乐融融醒来第二年的春天。

我在此时给他致命一击,岂不快哉?

我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忽然冲我笑了笑,眼神是那样的纯净,一滴清泪落在的襁褓上,我柔声哄他入睡,看着他安然入睡,回过神之时,俨然泪流满面。

我颤着手拿起了一块帕子,悄无声息地捂住了他的口鼻,直至气息全无,通体冰凉。

我抱着他哭了一整夜,我得要让宋游感受骨肉分离是什么滋味,我掐准了时间,在宋游推开房门时,在他面前将孩子狠狠摔下。

宋游立马去看孩子,可孩子早已气息全无。宋游满目猩红地怒喝了一声:“徐娇娇!”

我的嘴里有满是腥甜,实在忍不住呛了出来,整个屋子都回荡着我的笑声,到最后我竟笑到直不起腰,而后满脸泪痕。

鲜血从我的嘴角渗出,丝丝缕缕变成再也抑制不住大口吐着鲜血,衣襟上沾染了大片的鲜红,绽放出红梅。

宋游满脸慌乱,耳边最后响起的话,是他声嘶力竭地喊:“徐娇娇!”

不知过了多久,肺部的钝痛,痛得让我清醒了过来。床前的地上跪了一地的人,为首的太医不知再和宋游说些什么。

眼前黑蒙蒙,我扶着床沿又咳出来一摊血。

碧灵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着嘴边的鲜血,强忍着带着哭腔:“小姐,您服毒之前,为何不分给奴婢,您走了奴婢怎么办?”

还未等碧灵说完,宋游阴沉着脸进来。

我又回到了当时家中满门抄斩,天天麻木着一张脸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别的地方。

宋游别过我的脸,使我看着他。

良久,下人端进来一碗药。

宋游擒着我的下巴灌了下去,苦涩在我口中炸开让我头皮发麻。

我差点呕了出来,宋游用手擒着我的脖子,在我耳旁低语:“不准吐,你要是活不了我会让你的好哥哥徐晋生不如死。”

我十分知道宋游的手段,徐家上下皆由他斩杀。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宋游不以为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你如此疯魔,广陵的寺庙去化了你的心魔吧。”

此后数年,风雨同路,我和徐晋却在这条羊肠小道上不得已的形同陌路。

在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年纪明明什么都没做,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不是为了我,徐晋又如何能苟活到现在。

我一如当年多想跳下车,对徐晋撒撒娇说:“哥哥,能不能带我走。”

可我知道再也不能了,无形的手将我和徐晋打散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聚首。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知道今日并非偶遇,残破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宋游在警告我。

我现在全然是凭着药吊着,我自己是清楚的,本来混混沌沌的整个人,在此刻竟然清明不少。

又过几日的傍晚,一行人低调的进了这红墙绿瓦的深宫中。

寝殿已经比寺庙里好多了,我习惯拿着佛珠不停在手中转动。

不为祈福,只为心安。

碧灵将窗轻轻阖上,走了过来:“小姐,夜深了,当心着凉了。”

我轻点了头,收拾好就睡下了。

其实一夜无眠,夜半三更时我感受到我床前站了一个人,还是淡淡的檀香。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没过一会,他便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早早地起了,看着着红墙绿瓦,满园春色那样的生意盎然又那么的死气沉沉。

碧灵看我神色恹恹,思虑片刻说道:“小姐,待会宫里管事的嬷嬷说来教一教规矩。”

我嗯了一声,躺在院里躺椅上。一如当初

我虽性子跳脱好动,但是该教的礼仪和规矩父亲母亲是一样都没落下。

等到嬷嬷来的时候,我早已候着了。嬷嬷说道:“您初入宫,奴婢教你些宫中的规矩。”

我点头却并不作答,宫里的惯会审时度势。今日这个好了他们就会趋炎附势,那个不好了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我一个戴罪之身,学不学都已经这样了。可如今我不想在多生事端,我只想过好苟延残喘的每一天。

可是事端还是会找上门。

稍晚些,公公带着册封的旨意进了宫门,我谢恩领旨后,像公公福了个身子:“有劳公公多跑一趟了。”

公公稍微弯着腰,并未动作,嘴上秉着不偏不倚地口吻说到:“嘉常在,折煞老奴了,您唤奴一声小福子就可以,皇上还额外说了,若嘉常在没事,还不要出去晃悠的好。”

我应了个是,心里此般却像明镜似的,软禁罢了。此后,我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待到几日过后,傍晚时,我的咳疾再犯了。广陵地处江南,空气湿润,而顺义天干物燥,此番来的凶猛,想来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我咳着咳着,仿佛要把大半个肺咳出来。

碧灵从未看我这番阵仗,手忙脚乱地煎药和擦汗。忽然间,我感觉我的喉头有腥甜冒了上来。

我本想咽下去的,可谁知适得其反,反而咯了满地的血。

这口血咳了出来,满肺的钝痛又去而复返,比之前更加凶猛,我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碧灵端碗进来,刹时就乱了阵脚,急忙要去找太医,被我拦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握着碧灵的手,我哀求着碧灵:“别走,就陪我一小会,就一会,我就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天也亮了,碧灵不知所踪。

我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头晕目眩,连呼一口气肺都在痛。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碧灵端着汤药惊呼一声,赶忙放下汤药搀着我坐下。

碧灵赶忙要把门关上,我却拦住了她。

寒风刺骨,席卷着这房屋里的每个角落。

我突然看到院子里的一棵树开花了,转过头问道:“碧灵,你可知院里的是什么花吗?”

碧灵抬头望去,笑道:“小姐,院内的是梨花。”

我低语道:“三月雪连夜,未应伤物华。”

“小姐,还是关门吧,咳疾莫要再犯了。”碧灵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积郁的心事被冷风吹得散了些,我突然想到一桩事,便起了逗弄的心思“碧灵,缘何多年只唤小姐,你可知在这宫里喊错名讳,可是要掉脑袋的。”

事实上,初入王府那段时间,碧灵一口一个王妃叫的是相当起劲。

此后,物是人非事事休,她却一口一个小姐再不肯改口。

碧灵手上动作一顿,神色未见异样,闷声道:“您始终不变,就是我的小姐。”

我看着桌上黑色的汤药,看着就让人苦到头皮发麻,趁着碧灵不备,我寻了个小角落偷偷倒掉了。

日子过得实在百无聊赖,只得裹上大衣就在庭院里,看着银装素裹地梨花。

正当我兴致索然准备转身离开之时,一个燕子风筝随风缠绕在了这颗梨树上。

我突然想起,徐晋说待他战场归来,一起去郊外放风筝呢。终究是物是人非,还未等到徐晋和我一起郊游放风筝就被流放,而我则直接幽禁。

庭院外透着门缝,稚嫩地童音弱弱地呼喊:“有人吗?”

我本是不想搭理的,那孩子便又叫了好几声开始在门口抽泣。

我皱了皱眉便上前去,以一门为隔,询问道:“缘何而哭?”

“呜呜…我的风筝…呜呜…”我抬头看了看挂在枝头的风筝。

我又不是什么热心的大人,前尘往事已然把我磨炼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便冷言冷语道:“风筝没了,你在让家里大人做一只吧。”

说罢,那孩子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嚎啕大哭。连碧灵都被哭声引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被哭声扰得有些烦了,寻来梯子爬上枝头将风筝取了下来,引得碧灵在底下呼声连连。

取下风筝,我轻轻摩挲了燕子的尾巴,便透过厚厚的门缝递给了他,哭声戛然而止,小声的抽泣道:“不是说没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你是哪家的小孩?还不快回家中,家中大人难道没和你说过,外面坏人很多吗?”

“这里是皇宫。”稚嫩地孩童清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我一下逗弄地心思全无,心底里嘲弄地一笑,安逸久了都快忘了这里是皇宫了,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四四方方地天空,就像量身定做的牢笼,往上广袤无边,往下锁链遍地。

门口的孩童坐着歇脚,两厢静默突然他问了一句:“坏人应该是人什么样子的?”

我坐在台阶上,顺势向后手肘支着身体,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可以是你,是我,是他,也可以是枕边人。”

这台阶又冷又硬,我刚刚准备起身离开,门口的稚童清脆地声音又传了进来

“姐姐,今日爹爹布置了一个作业,他说普天之下,皆有好坏,果子外表便能看到,人应当如何辩之?”

我嗤笑了一声,说道:“简单。你上大街上看看去,锦衣华服者恶,衣衫偻烂者痛。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门口的稚童细细琢磨了一番,这和老师教的完全不一样,一时间难以接受,好人死得早,剩下的全是坏人,一时多愁善感竟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那岂不是这世上没有好人了?”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上位者手黑,心更黑。

谁知这小子哭起来了没完没了,我实在头疼无力,只好转移话题:“这样吧,我给说个故事你就别哭了。”

没过一会,天色就暗了下来。

门口的稚童听的津津有味,突然开口说:“遭了,姐姐下次再聊。”

我就听到一群人在门口火急火燎地说:“大皇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寻了你很久。”

回到偏殿中,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块,让我呼吸不过来了。

夜晚寒露深重。

我梦见爹爹在我归宁的时候说要卸甲归田,梦见出嫁时徐晋说等从北境回来带我去放风筝,梦见等我赶到时将军府上下飞溅着鲜血,梦见宋游连咿呀学语中的孩童都不放过,梦见我亲手捂死了我的孩子。

梦见最后徐晋满面风霜蓬头垢面明明而立之年两鬓斑白眼神死寂,可却还是笑着地对我说:“娇娇,哥哥食言了,没法陪你放风筝了。”

随后倒在白雪皑皑地雪地里,满天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

我一下从梦中惊醒,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复,我又开始咳了起来。

我压低了声音,眼下宜春殿就碧灵一个人,实在不想惊动她。我也不习惯有人伺候着,内务府说要送人过来被我拒绝了。只是苦了碧灵,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碧灵从前性子也随我一般跳脱欢乐,如今确实越来越沉闷。

肺又开始钝痛起来,这几日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一声呛咳,湿润的液体在我手中流淌伴随着空气中淡淡的腥味。

我就这样清醒了一整夜,一夜无眠。

我勉强支起身子,碧灵进来见我脸色苍白,“小姐,您……”

我连忙打断她,“只是没睡好罢了。”

刚刚洗漱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我记得她,是原来清平郡主身边的丫鬟,春桃。

春桃行了礼,言语间都夹枪带棒:“嘉常在,这进宫都几日了,迟迟不见您来中宫请安,这可不是在王府的时候,也对,您在王府的时候是王妃,是别人要给您请安的,可现在…”

话还没说完,碧灵便冲上前与她理论,我伸手拦住了碧灵。

我淡淡的扫了一下碧灵,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知道了。

过了一会,便去了中宫请安。

中宫的院子,莺莺燕燕地好不热闹。

我刚刚过去,人群中便有人开口了:“哟,这想必便是嘉常在了吧,啧,一身素衣,真像个姑子。”

说完,周围雷动般地笑声。

这不是在北境,如今爹爹不在了,我得保全碧灵保全哥哥。

碧灵被我一把攥住,我行了礼,道了句:“给淑妃请安。”

面前水绿色长褂子的女人,将我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一声轻蔑的嗤笑在头顶上传来:“素闻,骠骑大将军徐茂山将军女儿徐娇娇,性格直爽,父亲谋逆,原本会以为你会悬梁自尽呢,没想到苟活至今,我若是有个谋反的父亲,我大抵是没有见面活在世上的。”

我并未作答,此刻半蹲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

中宫的门,被打开了。

全有人齐齐喊到:“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抬手一挥“都起来吧。”

随后,我再一次成了焦点。

皇后满脸欣喜的走了下来,拉住我的手“姐姐,真是好久未见了,王府一别数年,姐姐真是吉人天相。”

我心知,这是个陷阱,可我真的无心与她纠缠这段令我作呕的往事。

她说这段话,无非是让我难堪,而后引起注意想让这帮人日后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臣妾戴罪之身恕不敢高攀。”

皇后连忙将我扶起,满脸情深意切地说道“姐姐,这是作甚?”

我知道她今日是不肯放过我了。

御书房内

福公公急匆匆地走过来,“陛下,曹桓将军求见。”

坐上的人明黄的袍袖随着手上撇捺的寸劲摇摆,眼皮也不抬的沉声道:“宣。”

“末将,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爱卿何事?”

曹桓敛下双眸,说:“罪民徐晋,在流放途中,不幸身亡。”

宋游眼神一暗,气极抓起砚台便砸了下去,怒喝道:“朕有没有说过,朕要他活着?”

曹桓硬生生地抗下这一击,额角的血混合着墨水滴落下来。

福公公立马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曹桓恍若未觉,继而开口:“天寒地冻,刚刚开始以为是普通伤寒,可谁知…待到发现之时…”

宋游来回踱步,听见曹桓又不说了,怒不可遏地问道:“发现时怎么了?”

“发现之时,已无力回天,整个腿上和脚上已流脓生疮。临终前,嘴里一直说着…”宋游一脚踢了上去“有话就说,别给朕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曹桓爬起跪了下来,说了句“陛下息怒,他嘴里一直说着风筝…。”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安静到曹桓和福公公都听到在自己胸膛擂鼓般的心跳声。

宋游颓然地坐了下来:“此事,朕不希望,有在场除外的人听到。小福子,宣太医。”

“嗻。”福公公和曹桓同时松了口气,便领旨退下带着曹桓去往偏殿。

宋游心下慌乱,推开书桌下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空了的钱袋子,上面绣着一朵红花,歪歪扭扭可见绣工极差。

眉心的戾气被稍稍抚平,眼角慢慢柔和起来,连大殿的门被推开都不知道了,直到一个稚嫩地童音打断他的思绪,“爹爹。”

钱袋子放进来暗格,被不动神色地推了回去。

宋游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轻抚淳元的眉目,透过淳元再看另一个人,果然只有淳元最像她。

宋游轻轻弹了淳元的额头,眼神宠溺,:“天天在外疯玩,可曾耽误了课业?”

淳元吭哧吭哧地爬了座,小嘴气喘着说:“未曾。”

一双大大的杏眼眨巴眨巴,小脸粉扑扑的,嘟囔着个小嘴,委屈巴巴地开口:“爹爹竟忘了,今日是淳元休学日。”

“那爹爹上次问你的问题,今日能否给出答案?”宋游俨然慈父的模样。

“不能。”说完,宋淳元嘿嘿一笑:“不过父皇今日儿臣在皇宫西北角的遇到了一个姐姐,她说‘是你是我是枕边人’。”

宋游复杂地看了宋淳元一眼,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地边缘,福公公噤了声,他知道这是当今陛下动了杀意之前的思忖。

福公公不禁悄悄地看了一眼座上地大皇子,看起来满脸天真,这大皇子究竟是故意还是误打误撞。

作为知道西北角那位和当今陛下过往人数不多的之一,福公公清楚的知道那位是这位的逆鳞,要不然老皇帝为何突然一夜之间没了。

倘若大皇子是故意的话,何其深地心机敢试探当今天子。

末了,宋游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看着淳元的眉眼,摸了摸他的头把淳元抱进怀里,柔声道:“淳元,以后莫要再去了,还有今日之事莫要在说给别人听了。”

说着便吩咐福公公送淳元回宫。

边境太平了没多久,竟屡次来犯,此次更甚烧杀掠夺了五座城池。

听着吵的不可开交的大臣,宋游没由来得觉得头疼,眼神逐渐透露出了冷意,沉声道:“朕让你们来是要一个结果,而不是看你们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如若还有下次,大殿的柱子今年刚刚修缮,反正撞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众人连忙噤声,可偏偏有那不怕死的,引了另一个话头。

“陛下,臣以为那罪臣之女留在后宫实为不妥…”

“此话怎讲?”

“陛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事大意不得啊!”

“呵!”

“我当李爱卿想出如何抵挡北境匈奴来犯,想来徐茂山和徐晋父子两驻扎北境时,匈奴何曾来犯?”

宋游继而高声叱道:“想来我朝如今竟没了铁骨铮铮地汉子,多的是脓包软蛋地废物,只会把手伸向朕的后宫指指点点的废物!”

紧接着茶盏摔了下去,带头的那人只感觉一股热液模糊了视线。

一时间议事殿内鸦雀无声。

福公公颤着身子走到宋游跟前,低声说:“陛下,丞相到了。”

宋游大手一挥,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如释重负陆续地离开了。

梁祁走了进来还未等行礼,座上的人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拘泥小节,是否属实?”

“是,已经安葬了。”

大漠黄沙,飞沙漫天。

匈奴屡屡来犯,早年间徐将军驻守之时保北境数十年太平。

连行数月,曹桓站在这广袤无垠的土地上,这呼啸的风沙席卷,沙砾吹进眼睛里涌上一股热液。

战事吃紧,这一仗还是打起来了。

风呜咽卷起黄沙吹过,曹桓眯着眼沙烁还是进了眼里,一时间泪眼婆娑,他想起那年领头那人身披胄甲,明明是少年却满眼沧桑。

当得知将军府满门抄斩之时,徐晋没稳住身形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曹桓跪在地上说:“小将军,不能回去!”

谁都知道,这是在等他自投罗网,但是他必须回去,因为娇娇还在那里。

曹桓本想设计徐晋假死,可徐晋听后摇了摇头。

他若是死了,娇娇也活不下来了。

老皇帝一把年纪了,无心政事只想巩固政权,看谁都想分他一杯羹,年纪越大猜忌心越是重。

天高皇帝远,徐家数十年驻守北境换一隅安宁,老皇帝突召回京,为一切的祸杀埋下了伏笔。

君臣离心,他们难逃一死。

徐晋笑着极力隐忍着泪意对着曹桓说:“小曹副将,这仗须得快些结束了,娇娇还在等我回去。”

流放之日,徐晋满身镣铐旧伤未愈,满身伤痕于他来说像是什么都没有,依旧是笑道:“小曹将军,请多多照拂舍妹了。”

风光霁月地少年,胜了战事迎接他的是一心想他死的君王。

黄沙席卷,曹桓手握重器另一手喃喃道:“这仗须得快些结束了。”

天气回暖,越发怠懒了。

那日中宫,还未等清平发难,福公公便带着宋游的话来了。

“罪臣之女徐娇娇,禁足宜春殿内。”

我笑了,看着这红墙绿瓦真是一座监牢,囚住了下半生。

近日窝在榻上不愿起身,最近总是趁着碧灵不注意将那药找个僻静地角落倒了,整个人却是越来越清明了,但是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碧灵看我今日神采越发地好,便和我聊起了北境过往种种。

多数都是她在说,我在听。

若不是当初识人不清,碧灵怕是今日早已嫁做人妇,相夫教子过上美满的生活了吧。

过往种种终究飘散如烟。

这几日门口的侍卫逐渐松懈,现在等于聊胜于无。

前些日子的小团子,竟登门入室了起来。

三人大眼瞪小眼。

碧灵看着那孩子的眉眼怔然了片刻,而我觉得有些眼熟,却我无法想起。思绪逐渐飘散,想来有些伤神,倘若那孩子在肯定也是跟他差不多大差不多的个子。

但是我并不后悔。

“那日我问清楚了,应该叫你嘉娘娘。可他们都说你是罪臣之女,究竟因何获罪?”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我,也没见过上来直接戳人伤口问的。

碧灵脸色一下冷了下去,这小团子眼睛流露着大大疑问我心里难免吃笑了一声,便绕开话题。

孩子还小,注意力一下又被别的新奇地玩意儿吸引住了。

我看得出他最爱听我说那北境之事。

我抬头望了望天,那日也同这日一般,徐晋身披盔甲前往北境御敌。

烈日当头,马声嘶鸣扬起前蹄,徐晋满脸张扬笑意对着我说:“好男儿,应抛头颅洒热血,守我家国,卫我边疆。”

我不禁跟着他喃喃地脱口而出。

聊了许久,我便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罢。”

晚些时候,碧灵又端来了一碗药,依旧黑不见底

没过几日,宋游解了我的禁足。

百花齐放,今日要在御花园内设宴。

天气回暖,这使得我愈发地怠懒,窝在躺椅里动都不想动一下。

恍惚间,空气中弥漫着清淡地花香。

凝神片刻,想起北境条件艰苦,漫天飞沙连野草生完都十分不易,更别提是娇嫩地花朵。

在未下江南之前,我从未知晓世间还有娇艳似火地花,如此鲜艳,竟不留神被花茎上的刺扎上了手。

占有美好的事物都要接受附赠的伤害。

后来宋游在王府辛苦移栽培植,可到底环境不同,那花终究是败了。

我当时也没有很惋惜,事与愿违本该如此。

想来大抵是我被伤过了一次,从此对它敬而远之。就好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是一样的。

回神后,我已经站在这弥漫地馨香里,正想离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过来,好不热闹。

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我便躲在这假石之中。

“玫姐姐,皇上果然还是疼爱你的,你最爱的玫瑰,皇上竟种了满园呢。”

为首的玫妃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多时,她们的距离渐渐拉开了。

淑妃便没了先前的笑意,一脸轻蔑地嗤笑一声:“得意什么,最后说不准还没那兰妃下场好呢,不过都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罢了!”

自古薄情帝王家,自以为得到了与众不同的宠爱便觉得是独此一份。

如今淑妃母家势头正盛,周身二位也未驳了她的面子,毕竟是事实。

倒是可怜那兰妃了,诞下淳元后撒手人寰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了。

这淳元就养在皇后的膝下。

待到人声散去,我从假石之后走了出来,慢慢地顺着宫墙走了回去。

一别经年,过往的情意早已被消磨殆尽了。

宴席在暮色中,缓缓开始了,这些个莺莺燕燕眉宇尽有说不清的相似之处,觉得熟悉但脑海的线索稍纵即逝,我哑然失笑,与我何干?

倥偬的乐音响起,按照位分我坐在了最末端,好几次我感受到了宋游的视线,似是随意一撇,我只是低着头。

有的人活着已经是苟延残喘了何必再去找那不痛快。

一愣神地功夫,碧灵竟是不见了。

我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她,心下有些焦急。

这小姑娘年纪长了脾气也在长,这终究不比外面,冲撞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死都得脱层皮。

不多时,两个衣冠不整的人被压了上来。

众人窃窃私语,我却觉得双目刺疼。

皇后身边的春桃跪在了地上:“陛下,这两人在那假石以后秽乱宫闱,行苟且之事。”

碧灵跪在亭中的地上一言不发,头上的垂髫散作一片。

我忽地想起了,婚期将定之时进宫面圣,经过一处僻静地院子。

公公昂立着身子,尖细地声音至今我都记得:“小主,没得吃食奴也没办法,这都是按照分例定的。”

母亲说这宫里惯会眼高手低,不受宠位分又低的妃子都被克扣习惯了。

这些时日来,新鲜的时蔬果蔬的供应,碧灵莫名地消失。

我又想起那年荒凉北境,一个乞儿跪在黄土上,蛮人将那啃完的骨头扔在那乞儿的面前,那乞儿面无惧色脊背依旧是那样的笔直。

而今那乞儿脊背弯曲的贴向地面,是我无能,累她至此。

我起身,跪在了碧灵的身前:“请陛下,恕罪。”

秽乱宫闱是死罪。

言语之间,宋游捏了捏眉头大手一挥碧灵和那太监立马被带了下去。

我跪在这满是馨香的御花园,只觉得讽刺。

天逐渐晦暗了下来,隐隐有了雷声。

雨滴拍打在我的身上,衣裳早已湿透,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感受不到雨滴的拍打。

抬头一看,有人替我撑起了伞,我笑道:“想来当年的谋士,恐怕现已官至丞相了,当真是官运亨通。”

梁祁并不言语。

“我父亲之事也多亏有梁相,出谋划策出了一份绵薄之力。”

周身早已冰冷,我拼命地压制住喉头的腥甜,可到最后只能任由鲜血喷涌而出,雨水不留余力地冲刷着血迹,可是为什么那年的将军府是满目疮痍地红。

醒来,碧灵在我床前掉着眼泪,面色苍白瘦了一圈。

见了碧灵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便沉沉的睡了去。

过了几日,我逐渐精神好了起来,那件事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

可时间不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众人如鱼贯而入涌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两人上来便要按着我跪下,皇后面上悬着泪珠忧见我怜,哀切地说:“姐姐,何来如此狠的心,先前那个孩子还不够吗?可怜淳元,那么小的孩子在塌上一病不起。”

说罢,清平便掩面哭了起来。

宋淳元那日从她那回去,便昏了过去,太医说是中毒。

我心想是那日的小团子吗?

宋游在身后眼中晦暗不清,直勾勾地盯着我,妄图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碧灵再次被带走,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面颊滑落。

宋游居高临下说:“嘉常在心思不净,今日起封住宜春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碧灵认下了所有的事,说是她蓄意下毒,毒害皇嗣,说她是临时起意觉得这孩子会害了我,她还说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这些事明明她都没做过。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春雨靡靡,我塞了点银两来到了阴暗潮湿地地牢。

面前跪坐地人衣裳早已被鲜血浸红,面上全是污垢。

不知不觉我早已满脸泪痕,颤着声问道:“何以至此?”

碧灵努力地露出笑容:“那天黄沙飞天,小姐一步一步地把我背了回来,亲自洗去了我身上的污垢,教我读书认字,告诉我…”人总要历经苦难,暴雨之后方是彩虹。

我摸着她的脸说:“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未能说完碧灵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碧灵还是没有过完这个春天。

她最后死在了我的怀里,死在了这阴暗潮湿见不得光地地方。

我哭了许久,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怎么回去的。

第二天,来了个新的小丫头,叫什么我并不记得了。

自那以后,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看着太阳东升西落,一天又一天。

这新来的小丫头甚是活泼,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听。

我只觉得聒噪。

徐晋身死的消息到底还是走漏了。

今天阳光正盛,那新来的小丫头好说歹说非让我出去走走,我懒得和她拗,便遂了她的意。

走了一段时间,我趁她不留神的功夫,躲了起来。

终于得以耳根清净了一会。

还未等她走远,一行宫人走过,我隐约听到了流放罪臣之类的,便跟了上去。

为首的宫女手上提着木桶,小声说道:“对,就是那个流放的罪臣,流放的路上死了,听说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个玉佩呢。”

“说来,他还有个妹妹,之前陛下未登基是府里的王妃呢。”

另一宫女立马堵着了她的话:“你不要命了?议论这劳什子事做甚?”

“哎呀,左右又没旁人,听说那位当时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地好容貌,叫徐什么?”

“可是前将军府少将军,徐晋?”

“哎,对对对。”

那一瞬间心如死灰,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抬头愣愣地瞧着太阳,今天的太阳可真毒辣。

木桶“哐”地一声掉落在地上,她们双双跪在地上,双肩颤栗地说着:“小主,饶命!”

怀里的玉佩还是温热的,父亲给了我和徐晋一人一块,父亲说这玉佩能够除祟避邪。

我掏出怀里的玉佩,肤若凝脂地羊脂玉上不知何时竟有了裂痕。

这长长地宫墙,竟看不到头,我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福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尽量让自己走得快些。

前方战事传来捷报,不定时日将班师回朝。座上年轻帝皇的脸色总算的缓和了。

这位年轻帝皇传闻之前是温润如玉,可一登基的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胆战心惊。

该清剿的清剿,连诛的连诛,毫不心慈手软。

座上的人听完福公公的耳语,匆忙地说了声退朝,头也不回的走了,步下匆忙竟有些慌乱。

我呛咳地厉害,浑身大汗,这血像是没完没了似的向外涌。

迷蒙间,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那人拿起手帕慌乱地擦着我鬓边的汗水和我不停往外涌的血。

“太医,太医呢?不是说这段时日好了许多吗?啊?”

我听着宋游的怒喝声,心下茫然我好想爹爹好想娘亲好想哥哥。

“宋游,放了我吧!我太想…”

我太想回北境了。

宋游还未来得及抓住眼前人的手,那手就垂了下去。

“太医,快!”

年轻的帝皇早已没了往日大殿之上的威严,声音也越发颤抖:“福公公,究竟怎么回事?”

福公公声音越说越小,低下头不敢看宋游。

宋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尽显疲态。

“已经留不住她了。”

那日过后,我竟一病不起了,我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有时还会识人不清。

睡梦中也并不安稳,有人箍出了我的下巴,极苦的汤汁,顺着我的喉管向下滑去,我几乎作呕,我强烈的挣扎了起来,那人便撬开了我的牙关,温热的气息萦绕着我的鼻尖,将那药汁一口一口地渡了进来,我十分地抗拒。

清醒时见是宋游喂我药,便会悉数吐出,他也耐心地哄着我。

偶尔神识混沌,会顺从的喝下几口,他便会开心一整日,跟我讲着过往种种。

在为数不多清醒的日子里,听说清平被打入了冷宫,侯府秋后问斩,是谋逆。

多么熟悉的桥段。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自从那一碗碗药汁顺着角落流下,就已经回天乏力了,太医已经尽力了。

毕竟根都坏了。

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知道我没多少时日了。

宋游自打那天,就一直留宿在宜春殿,把我禁锢在他的怀中,我竟也懒得挣扎了。

他每天都在和说着过往种种,我没有回应过他。

宋游笑说:“江南那次你像一只兔子一样一回头就撞进了我的怀里,不曾想你却还哭了起来。”

“宋游,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去了江南,遇见了你。”

“宋游,遇见你,真可怜!”

床帘内陷入了一片静默。

“真好,今日娇娇终肯愿意理我了。”宋游说罢,便将我抱的更加紧了,将头埋在我的颈间,隐约中我感到有些湿润之意。

夜里,肺部的钝痛将我掩埋,我连呼吸间都泛着疼,额上开始沁出汗。

那夜过后,我神采越发地清明,胃口也好了很多。

宋游也不在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宜春殿内后方有一处院子落着锁,不知是不碧灵落的。

捣鼓了半天才将这锁弄了下来。

门一推,手上的石头落了下去。

这屋子和王府的春华殿布置别无二致,床前多了一个拨浪鼓,小摇床,还有沾染上血迹的襁褓,上面附着“吾儿淳元。”

满墙地画作只画了一人,这人或是古灵精怪或是娇憨或是使坏都是满眼的灵动之意。

最特殊的是第一幅画,少女一身布衣在市集上与人发生口角。

游学之时初到北境,初见徐家之女,吾心悦之往之念之。

——宋游。

我看着满墙的画,忽地想到原来淳元眉宇的熟悉感,竟来源自我自己。将门关上,我退了出去。

过往种种,皆已飘散如烟不可追。

太阳越发的暖和,我窝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上次之事,身边的人又被换过一轮,福公公站在我的身后。

“福公公,能否帮我讨一支花来,不用太惊艳普普通通就好。”

福公公看着眼前的人精神越来越好,低头说了句“是。”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好像有什么事放下了,我想了娘亲爹爹和哥哥。

一抬头,徐晋带着燕尾风筝走了进来,笑着对我伸出了手:“娇娇,放风筝去了。”

我笑着牵上了他的手说:“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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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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