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舅姥爷那时候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因为家里穷,没读什么书,但他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胆子大,有力气,而且还十分有主见。
那时候队里有个传言,说是打米厂那块地,原先是大户人家的屋场,后来一场莫名的大火将他家烧成一块坪,一家人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
地空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被修成了打米厂。
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去那里打米,然后再连同米糠一起挑回来。
不过到了晚上,村里的人还是很少往那里去。
村长怕小偷光顾,所以就安排村里的一个大汉晚上去打米厂睡,大汉不敢,于是便推荐了我舅姥爷。
他那时候都快三十了,还没娶到媳妇儿,屋里长辈没少数落他,他也想躲清净,于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也是真的胆子大,打米厂附近没有几户人家,而且最近的,都隔了快百米的距离。
夜里同舅姥爷玩得要好的几人故意去吓他,他可倒好,睡得鼾声如雷,让他们败兴而归。
舅姥爷后来跟人说,他其实没睡着,知道那几个人的德性,故意打鼾把人赶走了。
不过他说,夜里也确实听到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没被他当回事而已。
直到半年后的一件事,让他第一次有了出门查看的想法,哪成想,竟有了一次意外收获。
那是一个大雪夜,屋里都冷得刺骨头,舅姥爷早早就缩进被子里睡觉了。
其实他就晚上睡在这里,白天几乎都是到处串门或是在家帮父母干活。
有朋友曾经也来陪了他几天,但自从被夜里古怪的动静吓到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不过他们偶尔也会来陪舅姥爷喝顿小酒,不超过九点就走了。
这晚雪太大,没人来,舅姥爷正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忽然就听到屋外传来奇怪的响动。
这次跟每一次都不同,那怪声和着呼啸的风声,宛如冤鬼的悲泣,让人毛骨悚然。
可舅姥爷却并不害怕,反倒觉得聒噪。
本来都要睡着了,结果被这么一闹,脾气就上来了。
他骂骂咧咧起身(因为怕冷没有脱外衣)用火柴点燃桌上的煤油灯,套上灯罩握在手里,就去打开门。
冷冽的寒风直扑而来,冲走了屋内仅存的一丝暖意,舅姥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举起油灯走了出去。
刚下台阶,就看到被白雪覆盖的禾场上,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瘦小的一团,倒在雪地里,见有人出来,哭得越发的大声了。
“谁,谁在那里?”
出于安全,舅姥爷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而是选择开口询问。
那黑影哭得如悲如泣,就是不知道回答,可能也在回答,但说话含糊不清,让他想起了村里老人曾经描述过的“鬼话”。
莫非这世上真有鬼?
舅姥爷突发奇思妙想,非但不害怕,反倒还激起了他的浓烈好奇心,好为日后吹牛积累丰厚谈资,好在好友面前“独树一帜。”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径直朝那影子靠了过去。
离得近了,干脆蹲下身去想仔细研究,哪知那黑影竟快了一步,抓住了他的裤腿……
直到现在,他老人家只要一想到那晚的场景,就会忍不住想笑。
他说,那晚过后,他就摆脱了“光棍”行列,一举也成了有媳妇的人。
原来那所谓的“鬼”,居然是个逃荒的女人。
舅姥爷发现是个冻僵了的女人,怕她冻死在外面,于是顾不得男女大防,将她抱进屋里取暖。
女人捡回一条命,也因为没地方可去,所以选择留了下来。
两人日久生情,凑成了一对。也让老人家放了心,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儿子打光棍了。
女人,也就是舅姥姥,因身子骨受损,一直无法生育,长辈又难免开始有了新的愁绪。
舅姥姥几度想离开舅姥爷,想给其他女人腾地方,好让他们家能延续香火,甚至还为此寻过短,都被舅姥爷及时发现,劝了回来。
两人的感情也因此越来越深,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太过感天动地,他们在一起十年后,舅姥姥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生下了一个女儿,被夫妻二人当眼珠子疼着。
孩子长大了也很有出息,二老晚景很好,除了没能大富大贵以外,他们已经得到了人世间最好的东西,无可替代。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