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借！我又不是你妈！”姑姑斩钉截铁地甩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自己全部的希望像泡沫一样破碎。
她站在门口，手里捏着衣服，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身后寒风刺骨，十二月的乡村冷得让人骨头发疼。我扶着门框，声音发颤：“姑，求求您了，我真的撑不住了，医生说要尽快做手术，不然……”话没说完，我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皱着眉退后一步，似乎怕我把病气传过去似的：“我说了，我没钱！咱又不是亲母女，你也别总往我这儿跑，丢人现眼！”说完，她重重地关上了门，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站在门外，鼻子被冻得发麻，心却比外面的天更冷。我知道她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可我从没想过，连一千块钱都不肯借。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连尊严都被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渣。
我叫林芳，1984年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个人拉扯我和弟弟长大。
她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脸上从来没有笑容。
小时候，我常常看着别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跑着玩，羡慕得不得了。
可我知道，我的童年只有责任。
我上小学那年，母亲一边照顾我们，一边给村里的砖厂打工。她干的都是最重的活，搬砖、装车，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有时候，她累得晚上连饭都吃不下，就瘫在床上睡着了。
那时候，我以为生活虽然苦，但总归是有希望的。只要努力读书，我就能走出这个山村，带着母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实却像一只无情的手，彻底掐碎了我的梦想。
初三那年，母亲因为过度劳累病倒了，诊断结果是晚期胃癌。医生说，如果早点发现，或许还有救。但我们家哪有钱去医院体检？她拖到连手术的钱都凑不齐。
“妈，这病能治的，咱再想想办法！”我跪在地上哭着求她，可她只是摇头，眼里满是绝望。最终，她放弃了治疗，硬是拖着病体坚持到我中考结束，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母亲走了，家也散了。弟弟年纪小，被送去寄养在乡下的舅舅家。至于我，勉强考上了高中，却因为学费没着落，只能辍学打工。十六岁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黑暗。
后来，我跟着村里的老乡去了外地工地，做搬砖的活。
每天日晒雨淋，手上磨起的水泡一层叠着一层。
工地上的人都叫我“苦丫头”，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每到深夜，我常常想起母亲的样子，想起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小芳，你要好好活着，妈对不起你……”
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好好活着”。
那几年，我漂泊在城市的边缘，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吃着最便宜的饭菜，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叫王建明，是工地的技术员。
他是我见过第一个对我温柔的人。
建明比我大五岁，有点憨憨的，但对我很好。他会偷偷给我买零食，帮我分担重活，还说想娶我。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二十岁那年，我嫁给了他。
刚结婚时，我们过得很苦，租住在城郊的一个小平房里，连家具都是捡来的。但我不在意，因为只要有爱，苦日子也能熬出甜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结婚第三年，我被查出了肾衰竭。医生说需要尽快换肾，否则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那时候，我吓傻了，建明也急得团团转，但我们一分钱存款都没有，别说换肾，就是平时的药费也负担不起。
那天，建明抱着我说：“小芳，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他去找亲戚朋友借钱，可我们家本来就穷，谁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咬牙跪在了我姑姑面前。
我姑姑是村里少有的“能人”，嫁了个有钱人，日子过得风风光光。小时候，我常听母亲说：“你姑是个厉害人，咱这种穷亲戚，少去惹她嫌弃。”可那时候，我觉得她再厉害，终究是亲人，总该有点感情。
可现实狠狠打了我的脸。她不仅拒绝了我们的请求，还当着邻居的面数落我们：“你们这日子过得像个笑话！没本事就别生病，别拖累别人！”
我哭着从她家跑出来，心里却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
就是在那个最绝望的时候，邻居张叔出现了。张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种了几亩地，养了两头牛。听说我的事后，他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把家里唯一的一头牛牵到镇上卖了。
“张叔，您这是干什么？”我拦着他，眼泪流个不停。可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膀，憨憨地笑着：“小芳，命比钱重要。牛没了还能再养，人要是没了，可就啥都没了。”
就是那一千块钱，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手术后，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虽然不能做重活，但我不想一直靠建明养着，于是开了个小饭馆，生意虽然不大，但至少有了收入。几年后，建明也升了职，我们的日子终于慢慢好起来了。
可我一直记得张叔的恩情。那一千块钱，在别人眼里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一条命。我发誓，只要有能力，哪怕拼了命也要报答他。
后来，我和建明在城里买了房，日子越过越好。我每次回村里，都要去张叔家看望他。可张叔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儿子在外地打工出了意外，家里债台高筑，连盖房子的钱都没有。
有一次，我偷偷给他塞了五千块钱，他却执意不收：“小芳，当年借你钱是为了救命，不是为了图你回报。你现在过得好，叔心里就高兴。”
他的这句话，让我心里酸得不行。
十五年后，我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套乡下的小房子。房子不大，但装潢齐全，连家具家电都布置好了。我带着房产证找到张叔，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张叔，这房子是我给您买的，您以后别再操心了。”
张叔愣住了，怎么也不肯要。我拉着他的手，含着泪说：“张叔，这不是报恩，是我欠您的。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
那天，张叔抹着眼泪收下了钥匙。他的儿子后来告诉我，张叔逢人就说：“小芳是我半个女儿，这辈子值了。”
人生的路很长，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真的很难。姑姑的冷漠让我明白了血缘并不等于亲情，而张叔的善良却让我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十五年前，您救了我的命；十五年后，我送您一个家。张叔，谢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