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人大难不死，居然在皇帝老爷所住的北平见面了，应该摄影留念。”见到潘汉年之后，李克农高兴地说道。

1949年初，随着三大战役的胜利，国民党已经无力回天，企图以和谈来拖延时间。中央对于国民党的企图早已经有所估计，因此在准备和谈的同时，一刻也没有放松渡江作战的准备。

在南方各大城市中，接管上海是最重要，也是难度最大的一项任务，因此在淮海战役结束后，毛主席就已经召集华东局的领导讨论过这一问题，决定调集一批优秀的领导干部，协助陈毅完成接管上海的工作。

当时身在香港的潘汉年就是这批领导干部其中之一，一方面是因为潘汉年过去在上海做过地下工作，对上海的情况熟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潘汉年是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行家里手，在党内外都很有名气。

随着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解放军发起了渡江战役，势如破竹攻克南京，进而解放上海的作战时间也被大大提前。中央立刻电令潘汉年赶到北平，准备参加接管上海的工作。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潘汉年来不及带着家人一起同行，只身登上了挂有巴拿马国旗的货船。在海上漂泊了七天七夜后，潘汉年抵达了天津，转乘火车赶往北平。

到达北平的当晚，潘汉年就去拜访了自己的直接领导李克农，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潘汉年又受到了朱德、周总理和毛主席的相继接见。解放上海的战役打响的第四天，潘汉年登上了南下的火车，前往丹阳向华东局报告，跟随部队进入上海。

由于铁路刚修复不久，火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星期才抵达丹阳。丹阳虽然是一座小城，但此刻却是华东局和第三野战军指挥部的驻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穿着干部服和军服的人。

潘汉年刚一出车站，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华东局情报负责人扬帆。

说起潘汉年和扬帆的相识，还得从五年多以前说起。当时延安正在搞整风运动，扬帆受人牵连被指责为政治上有问题，刚刚被任命为华中局情报部长的潘汉年看过扬帆的材料后，产生了怀疑。

几次接触下来，潘汉年感到扬帆的陈述并无明显错误，愈发认为扬帆是无辜的，想尽办法为扬帆摆脱嫌疑。在扬帆被关押了10个月之后，在中央的干预下，扬帆的案件终于被纠正了。

这一次戏剧性的相识，让潘汉年和扬帆成了挚友，后来扬帆一直在华中局工作，而潘汉年在参加七大之后，就辗转各地领导统战工作，两人自此天各一方，没想到历史的机遇又让他们再度相见。

就这样，潘汉年和扬帆跟随华东局到了上海，潘汉年担任常务副市长，协助陈毅主持日常工作，而扬帆则出任公安局副局长，两位在特殊条件下相识的知己又开始并肩作战。

上海刚刚解放之际，国民党留下了一大批特务，分散在各个系统之中，同时又不断从其他地方派遣特务进入上海。潘汉年和扬帆都是多年的老情报工作者，共同精心策划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役，对敌特给予了重大打击。

尤其在特务暗杀陈毅的案件上，潘汉年和扬帆更是大胆利用特务主动出击，一举将8名特务抓获，保护了陈毅市长等人。但随着潘汉年和扬帆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之际，一场灾难正在悄悄降临在他们头上。

1950年冬天，有人向中央反映，上海公安机关的工作中，存在特情人员叛变的隐患。华东局和上海公安局随即展开检查，扬帆作为肃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承认了工作中存在控制不力的失误。

原本这一问题还被划归在工作性质错误的范畴，但随着“高饶事件”的发生，扬帆被牵扯其中，在1955年元旦前夜被带到北京接受审查。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在扬帆被隔离审查三个月之后，潘汉年主动承认在抗战时期，自己曾私下会见汪精卫但没有向中央报告的事情，结果遭到逮捕，而扬帆也被牵扯其中，从隔离审查升级为正式逮捕。

自从扬帆被带走之后，家中就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先是父亲脑溢血病逝，继而姐姐因肝硬化去世，而扬帆的母亲由于丈夫和女儿的相继去世，再加上儿子杳无音信，不久也郁郁而终。

但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随着政治形势的愈发紧张，扬帆的妻子和孩子们被扣上了“反革命家属”的帽子，不但妻子离开了工作岗位，孩子们也不能正常读书工作。为了妻子和孩子们的前途，扬帆深思熟虑之后，给组织上写了一封信，要求和妻子离婚。

不久，组织上出面给扬帆夫妇办理了离婚手续。虽然婚已经离了，但扬帆妻子一刻都没有忘记扬帆，每年都要给公安部写信打听扬帆的消息，但每年都没有回音。就这样一直等到了1974年，在扬帆失去下落近20年后，三女儿带回来一个不太确定的消息：

“湖北某个农场有个疯老头，自称是上海公安局局长扬帆……”

得知这个消息后，扬帆妻子立刻安排孩子们给中央的几个部门写信，结果上海市公安局的两位同志率先找上了扬帆的二女儿，责问她为什么写信，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至少能确定你父亲还活着。”扬帆妻子听说此事后，高兴地说道。

1976年政治风暴结束后，扬帆妻子又开始想办法打听扬帆的消息。在一个朋友的建议下，扬帆妻子给胡耀邦写了一封信，很快就得到了回应，让她去湖北某农场看望扬帆。

1978年，扬帆妻子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了湖北。当见到扬帆的时候，眼前这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人，早已经不是扬帆妻子记忆中的样子。更让扬帆妻子心酸的是，无论自己和孩子如何呼唤扬帆，扬帆都不答应，口中还喃喃道：

“你们都是假的，你们走吧。”

长期的监狱生活，给扬帆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再加上多年的情报工作，让扬帆对于任何人都不信任。扬帆妻子在湖北待了一个星期之后，见和扬帆的关系毫无进展，便决定先回上海。

回到上海之后，扬帆妻子通过各种途径，要求将扬帆接到上海治疗，很快中央同意了扬帆妻子的请求。到了上海之后，扬帆住进了华东医院，尽管“反革命”和“内奸”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但不少老同志还是毫不避嫌地赶来探望。

同志之间的温暖，让扬帆的病情进一步稳定，但对于家人还是始终不肯承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扬帆妻子让几个女儿扮演护士，整天围绕在扬帆身边，以此建立感情。

这个办法的确奏效，扬帆很快承认了女儿，但就是不肯承认妻子。扬帆出院之后，就由妻子照顾生活，两人虽同住一个房间，却一人睡一张床，妻子就像保姆一样照顾扬帆，但扬帆却从来不和妻子说话。

有一次，陈丕显到上海看望扬帆，问他为什么还不认妻子。当时扬帆没有说话，但几天之后，扬帆却主动开口让妻子给自己倒杯茶。妻子对于这一转变难以置信，但扬帆却解释说，是北京来电告诉他妻子是真的。

谁也不知道扬帆的这一说法是幻听还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总之之后夫妻二人的关系彻底转变了过来。

1982年，中央为扬帆正式恢复名誉，扬帆25年的沉冤终于昭雪。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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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潘汉年传. 北京：学苑音像出版社,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