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梁泊舟十年，他消失八年。 二十七岁生日那晚，他突然出现。 表白的念头再次冒出来。 同学会上，有人替他现场征婚。 他坦言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那人追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快了。」 众人纷纷道喜，而我仓皇逃离。 和高考庆功宴那天一模一样。 当天晚上，喝醉酒的他跑来找我。 硬塞给我一张请柬。 后来我才知道，这张请柬仅我一人收到。 1 我原本叫顾葭，因为上二年级了还总把名字写错，作为同桌的梁泊舟就建议我把名字改成顾佳，佳字好写还同音。 回家连夜开了家庭会议，我爸一拍桌子：「行啊，佳字寓意不错，一个‘佳’不够吧，干脆两个佳，咱闺女得好上加好！」 什么一个“佳”两个“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买衣服。烦人！ 总之，拜我爸和梁泊舟所赐，喜提两个佳，从此正式更名为顾佳佳。 2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定义我和梁泊舟之间的关系，最准确的应该是“老同学”。 从小学到高中，同桌过，同班过，同校过。 父辈有过生意上的合作关系，私下里碰面机会也不少。 到了大学，他上的是国内TOP1，而我上的则是费了好大劲才考上的TOP1旁边的那所大学。 然而刚上大学，他就音讯全无。 我四处询问无果，梁泊舟这个人像是凭空蒸发了。 我甚至一度以为永远不会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3 直到半年前的一次亲戚聚餐。 席间不知道哪位叔叔伯伯提了一句“梁泊舟”。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都围绕着他在聊。 我提取了下关键词：集团内斗、被迫出国、重新起家。 时间刚好是我们上大学那年。 有关梁泊舟的话题仍在继续。 说他魄力非凡。 说他后生可畏。 还说他回国半年了。 现在有多风光，当初就有多辛苦。 我妈是跟着我爸白手起家过来的，她常对我说这句话。 即使有梁伯伯打下的基业，要重新来过还做出这番成绩，梁泊舟到底是有多拼。 三姑母还提起他上个月出现在一个慈善拍卖会上，出手七千万拍了一顶皇冠，吸引了不少女孩儿的关注。 我不由地笑了一下。 梁泊舟嘛，向来走到哪儿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4 初中开始就有人托我给梁泊舟递情书。 久而久之，我都有点好奇。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这么多美丽姑娘就没一个心动的？」 梁泊舟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说：「大好春光应该学习，不搞对象。」 还说我心思不放在学习上！ 我的确没他学习好，但也忍不了他这么说我。 我愤愤不平：「你以后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谈恋爱！」 5 中考时我感觉自己尽力了。 考进了一中，但没考进一中的a班。 梁泊舟就在a班。 高二分班考试的前三个月，我妈找来几个专搞竞赛的金牌老师给我开小灶。 上课时偶尔还能碰见梁泊舟，因为他要参加各种学科竞赛。 苦熬三月加上运气好，真的考进了a班。 我妈说要请梁泊舟吃饭。 我：「？？？难道不应该请老师？」 我妈眼尾都笑出花儿了：「老师那边我已经包了红包，那几个老师还是泊舟给介绍的，多亏了他。」 好一个多亏！ 我爸妈自是十分感谢他。 而我只有五分。 剩下五分被这三个月里承受的痛苦给抵消了。 是时刻都在感受智商被碾压的那种痛苦！ 6 进入a班后学习压力陡增。 加上青春期的缘故吧，喜提内分泌失调。 我妈让我不用害怕，她年轻时也这样。 立马带我去找了那位曾经治好她的王中医。 王中医是个白胡子老头，他对我说这种病急不得，得慢慢来。 于是我喝了大半年的中药。 喝药期间心情更郁闷，也不爱找别人说话了。 同桌也被我喝跑了，她说我身上一股药味儿，闻了头晕，影响学习。 可能真的很难闻吧，我自己都嫌弃。 正当我准备独霸两张桌子时，梁泊舟提着书包朝我走来。 「挪挪，多少书啊用两张桌。」 好吧，其实一张桌子也装得下。 7 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梁泊舟的一切。 他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但老师抽到他总能给出满分回答。 梁泊舟这三个字会出现在各种红榜里。 各种颁奖典礼从来少不了他，各类演讲发言也常见他的身影。 别班说我们班全是书呆子，他会带着班里同学在运动会上拿下年级第一。 梁泊舟从不会让人失望。 十八岁的梁泊舟，是穿过山谷的清风，是驰骋旷野的骏马，是光芒四射的烈阳。 是令许多女孩儿心动的存在。 而我，也逐渐成为其中之一。 这份喜欢，攀着十七岁的尾巴，来到了二十七岁的开端。 8 二十七岁生日和闺蜜约了在“黄粱”见，上大学时发现的一间清吧。 名字挺有意思，最美不过黄粱一梦。 晚饭回爸妈家吃的，我妈又开始念叨我不找对象不结婚，害我迟到十五分钟。 闺蜜老远见着我就开始挥手，我小跑着过去。 还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陈医生！这么巧，你也是来玩儿的？」 闺蜜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陈子言是她主刀医生，我去探望她时见过几回面。 我朝闺蜜眨眼：你俩好上了？ 闺蜜也朝我疯狂眨眼。 信息接受失败。算了。 一直温和笑着的陈医生开口道：「不巧，听谦雨说今天是你生日，我过来……是想给你道声祝福。」 话音刚落，一捧玫瑰递到了我面前。 「生日快乐，佳佳。」 更意外了。 我思索几秒，还是接过了这捧玫瑰。 「你也快…啊不是，陈医生有心了，谢谢。」 陈医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不客气。」 9 闺蜜拉着我坐在她和陈医生中间。 酒吧的音乐换了又换，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话题始终围绕着我和陈医生展开。 好像一场相亲。 正当我快熬不住时，陈医生电话响了。 「抱歉，医院来的电话，我得先走了。」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去忙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们继续，玩得开心。」 「好的好的。」我挥手和他说再见。 等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闺蜜才趴在我耳边说：「今晚的酒水都是陈医生买的单哦。」 我扒拉她手机：「把他微信给我。」 「怎么？这就迫不及待啦？」 「什么跟什么，我得把钱转给人家！」 「我说顾佳佳，你能不能别那么死心眼子，人家陈医生多好啊！」 斯文儒雅，温柔成熟，是挺好的。 但是—— 我猛灌了口酒，摆摆手：「不是陈医生的问题，是我，我大概脑子有病…」 闺蜜无语地瞥了我一眼：「正好，让陈医生给你治治。」 「……」 端了杯酒给她，兀自碰了碰杯：「别操心了行不，怎么跟我妈似的。」 一杯酒下肚，继续讨好：「你可不能嫌弃我啊，给我一些时间嘛。」 闺蜜使劲晃我：「时间时间，都他妈十年了还不够吗！梁泊舟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头好晕，不能再喝了。 酒吧的灯光突然开始加速变换，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个身影撞进了我的视线。 10 我靠着闺蜜，手指着某个方向，嘴里的话都说不太清了：「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梁泊舟？」 「醉了就回家，说什么胡话呢。」 我坐直身体，硬要她看：「你看一眼嘛，真的好像。」 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谦雨，反正今天我生日，要不多花点钱让他陪我喝两杯呗？假的总比没有强吧。」 话一出口我又摇头否定：「不对，就假的才好！真的我还有点不敢…」 神似梁泊舟的帅哥缓缓向这边走来。 越近越像，连皱起的眉头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果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以及，酒是个好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身旁的闺蜜“蹭”地站起来，吃惊道： 「梁泊舟？真是你？！」 我拉住闺蜜的手：「不能这么没礼貌，人家也有自己的名字好吧…」 转头笑着看向来人：「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帅“弟弟”夺过我刚握在手中的酒杯，声音像淬了冰：「哥哥我就叫梁泊舟。」 得，碰上真的了。 11 直到我被梁泊舟拎上副驾，都没想好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你好？好久不见？坐下来喝两杯？ 最后一条pass，目测已经驶离酒吧两公里。 车子稳稳停住，梁泊舟下车后很快又回来。 一个纸袋子落进了我的怀里。 「解酒的，回家冲了喝。」 他都说两句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可恶！ 余光瞥见梁泊舟紧绷的下颌线。 我转头看他，眉头也皱着。 还生气吗？ 但他在气什么呢？气我没早点叫他过来喝两杯？气我喊他弟弟？ 懒得分析了。 我解了安全带，凑近他。 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轻轻揉着： 「梁泊舟，别生气了，总皱眉老得快。」 他抬眼看我，眼底尽是我此刻看不懂的情绪。 但至少没有不开心了。 还是挺好哄的嘛。 我嘿嘿一笑，收手坐了回去。 这醉意怎么一阵一阵的，我闭眼忍着头痛。 这波头痛过后意识开始回笼，总感觉有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梁泊舟应该不会和醉鬼计较吧。 于是我也看他：「梁泊舟，你看我干什么？」 四周好安静，而我的心跳声好吵。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 「瘦了。」 「头发长了。」 「胆子也变大了。」 我晕乎乎地笑：「还有吗？」 「身边……还出现了别的男人。」 这一条我不喜欢，阴阳怪气的，一点儿也不梁泊舟！ 12 头疼再次来袭，我转过头不再看他。 迷糊间，我突然想问点什么。 『梁泊舟，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声音有点小，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温热的身体忽然靠近，他拉过我的安全带。 锁扣落锁的声音和他的话音重叠。 但我听见了。 他说：「还好。」 我直觉这两个字就像药片外面的那层薄膜衣。 它其实就代表着不好。 抬手盖住脸，突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即使他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也还是没办法放下。 车子重新启动，我打开一点车窗。 清凉的夜风拂过眼眸，我微眯着眼。 夜色如水，孤月高挂。 眼前的景逐渐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重叠。 13 高三上期临近期末那段时间，梁泊舟频繁请假。 上午最后一节课过后迅速拎包走人，临近午休结束再回来。 后来连晚修也不上了。 看他来去匆匆的样子有点担心他没空吃饭，时常趁教室里没人时往他桌膛里偷偷塞一些吃的。 面包、饭团、牛奶、巧克力之类的，学校超市里的品类被我挑了个遍。 也不知道他吃没吃。 期末考结束高三还要上十多天的课，我去办公室交作业时恰巧梁泊舟也在，我在门口等着，听见他跟老师说晚自习暂时不上了，家里出了点事。 他成绩好，老师没多说什么就批了假，叮嘱他按时交作业。 回教室的路上我没忍住问了他，梁泊舟一直目视着前方： 「我爸生病住院了，情况不太好，我想抽时间多陪陪他。」 难怪，梁泊舟妈妈在他六岁那年病重去世，他也因此推迟一年上学。 这些年他家只有他和梁伯伯，还有一个住家阿姨，实在冷清。 『我能去看看梁伯伯吗？』 梁泊舟停下脚步侧头看我：「不能，好好学你的习。」 隔天我还是去了医院，带了鲜花、果篮，还有一保温盒我妈做的饭菜。 梁泊舟在病房门口看见我时眉头都皱出了“川”字： 「顾佳佳！你翘课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眨了眨眼：「没，你先让我进去跟梁伯伯打声招呼。」 梁泊舟堵在门口，没动。 「我待会儿跟你解释，好吧？」 梁泊舟这尊门神总算肯挪步了。 我进去放好了鲜花和果篮，见梁伯伯睡着了，又拎着保温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梁泊舟依旧以审视的目光看我。 我把保温盒递到他面前：「我妈做的。」 我心里其实很紧张的，害怕他拒绝，更怕他说我自作多情。 肚子又开始疼了。 超过十秒没接我就走人。 万幸只过了五秒梁泊舟就接过了保温盒。 还被他拉着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所以你翘了课还顺带回了趟家？」 我靠着椅背，没敢看他：「也不算翘课吧…下午我那个…然后肚子有点痛就回了趟家。我来这儿跟家里说了的。」 我偏过头去：「小时候梁伯伯还给过我红包呢，本来也应该来看看他的。』 「那这个呢？」梁泊舟敲了敲保温盒。 我没再看他，转而盯着鞋尖，声音不自觉变小了：「这个嘛，我妈菜做多了，你帮忙分担一下…」 良久没听到回答，我又抬头看他。 梁泊舟脸色缓和了许多，上下扫了我一眼，又问：「肚子还疼吗？」 「啊？不疼了不疼了。」话题转的太快，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其实一直在断断续续地疼。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 我缓缓开口：「那个…你吃饭吧，我先走了。」 刚想起身就被梁泊舟摁住肩膀。 「等着，我送你。」 「不用…」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梁泊舟转身进了病房。 出来时手里多了串钥匙。 我连连摆手：「真不用，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梁泊舟迈着大步往前走：「大半夜的，谁放心？万一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初中被一群误入歧途的少年围堵的事。 『好吧。』我跟着他下楼。 14 梁泊舟居然骑摩托车来的。 车身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很酷。 梁泊舟长腿一跨坐了上去，反手递给我一个头盔。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侧头看过来：『我成年了，而且有证的。』 倒不是担心梁泊舟的技术，而是生平第一次坐摩托车，心里有点激动。 戴好头盔坐稳后，一时间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最终选择双手抓住他衣服下摆，不太敢贴他太近。 「好了。」我出声提醒。 梁泊舟直接拉过我的双臂环在他腰间：「安全第一。」 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一把，猛然贴近，呼吸间全是梁泊舟身上的味道。 干燥，温暖，带着一点洗涤剂的清香。 很好闻。 随着一声轰鸣，车身飞驰瞬间的速度带动我贴紧了梁泊舟的后背。 街景飞速往后退，夜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梁泊舟骑得很稳，我的心却忍不住狂跳，全身血液都沸腾了，感觉有一簇簇小烟花不断在脑中炸开！ 我心中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摇旗呐喊。 「梁泊舟！你帅死了！」 那时我无比确定自己因为梁泊舟而心动。 15 醉酒做了一晚上有关从前的梦。 有点心堵。 但好在没有头疼。 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看到餐桌上有一盒拆开的冲剂。 记忆瞬间涌入大脑。 昨晚是梁泊舟送我回来的。 他让我报地址我就报地址，让我输密码我就输密码，让我喝药我就喝药。 还真是一点防备心没有。 出息！ 随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转账。 翻出昨晚闺蜜发来的陈医生微信，发送好友申请。 那边很快通过。 「早上好，佳佳。」 「早上好」 我打算直接一点问问昨晚的花销，还没想好怎么措辞，对面又发来一句： 「吃早饭了吗？」 「还没」 刚点击发送，门铃响了。 一份外卖，粵禄居的早点。 沉甸甸的一大袋。 陈医生估计没少花吧。 我一合计转了五千过去。 「昨晚的酒钱」 「还有早餐我收到了 谢谢」 陈医生那边发来一个问号。 「陈医生 谢谢你昨晚来陪我过生日 钱就收下吧」 简单洗漱后开始拆外卖。 还都挺合口。 正吃着，闺蜜打来电话。 「怎么了？」 「梁泊舟问我要你微信。」 「哦。嗯？」 「不是，暗恋他这么久连微信都没加上？！」 「……没。他加我微信干嘛？」 「他说你欠他钱。」 「？？？什么时候？」 闺蜜蓦嘿嘿一笑：「昨晚梁总服务地怎么样啊？他收费高吗？」 「没有的事！还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梁总都叫上了？」 「哦忘了说，今早刚接到的通知，我们事务所现在是他公司法务，叫梁总没毛病吧。」 「……没。你把我微信给他吧，我问问到底欠了他什么钱。」 「好嘞！」 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一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我点了确认添加。 迅速弹出一条消息：「早餐怎么样？」 「？？？」 这是什么莫名奇妙的开场白？昨晚梁泊舟在我家安监控了？ 我拿不准，只好如实回复：「挺好吃的」 「给钱吧 458」 我这才反应过来：「你点的？」 「不然呢」 我有点郁闷：「没钱 我以为陈医生点的 钱给他了」 那边半天没回应。 倒是闺蜜发来一条消息。 「你跟梁总聊什么了？这边正开会呢，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 小气鬼！ 我想不过，又点开梁泊舟的对话框。 「上学时我还给你送过那多吃的呢 两两相抵行了吧」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最终发来一句「你还记得？」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 装作若无其事经过他的座位，左瞄右瞟确定无人看我后再迅速掏出各个口袋的东西塞进他桌子里。 虽然我一般会选择教室里人很少的时候。 但那种害怕事情败露的紧张感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谁家好女孩偷感这么重啊？ 都怪梁泊舟！ 16 早饭吃了一半接到了研究所值班师兄的电话。 我匆忙赶去，忙完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今天本来该我休息的，值班的师兄让我先走。 到小区门口时，一个自称“梁泊舟司机”的人拦住了我。 我面露疑惑。 那人飞速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举在我耳边。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的的确是梁泊舟声音。 「是我顾佳佳，等你的人是我司机郑叔。」 「哦——」我赶紧把电话推回去。 梁泊舟应该挺忙的，只听见郑叔说「刚下班」「四个小时」「没事」「好的，一定」「谢谢老板」，然后就没了。 不仅让人家等了四小时还误会人家，同为打工人，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郑叔，你接下来还有事要忙吗？这也快到饭点了，不忙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 郑叔愣了一下，很快又冲我和蔼一笑：「好的，谢谢顾小姐。」 17 我带郑叔去了小区对面的一家粤菜馆。 这家我常来，老板娘乐呵呵地朝我打招呼。 「来啦佳佳，还是那几样？」 我侧头问郑叔有没有忌口，向他报了几个菜名。 又要了份菜单递给他：「别客气郑叔，喜欢什么尽管点。」 郑叔接过又合上：「挺好的顾小姐，就那些吧。」 菜很快上齐，原本有点担心的尴尬氛围也完全不存在。 中午没吃饭的我大快朵颐，倒是郑叔时不时会问我一些问题。 什么工作时间、平时的爱好、喜欢去什么地方玩、最近身体怎么样等等。 像家里的长辈。 他甚至还问我处没处对象？！ 我叼着一块鱼肉，琢磨他问这问题的意图。 不会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我停下筷子，干脆如实说：「昨天我朋友才给介绍了一个人，他是名医生，人也挺好，我对他…怎么说呢，我现在就是还有点死脑筋…」 越说越说不下去，我叹了口气：「可能我真的需要往前看……」 拾起公筷给郑叔夹了些菜：「不说了不说了，郑叔你快尝尝这个鱼。」 郑叔也给我夹菜，笑眯眯的：「顾小姐多吃些，老板…娘都说你瘦了。」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真的？什么时候说的啊？」 「你去洗手间时她来过一趟，我们聊了几句。」 好吧，郑叔还挺自来熟的。 吃完后郑叔递给我一个黑色丝绒大方盒。 「顾小姐，这是老板让我送您的生日礼物。」 我双手接过：「谢谢。」 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从包装也看得出来，挺贵。 梁泊舟怎么想起送我生日礼物了，还人情？ 但我当初送给他的也才七十多。 他这个看着都贵得多…… 18 除夕那天我闲着没事四处溜达。 一不小心就晃到了梁泊舟家。 在院子门口小心打探了半天，发现只有阿姨在。 闲聊了几句，又说了些吉祥话，就溜回家了 晚上家里包饺子。 我让我妈留些饺子皮和馅儿，拿出我提前准备好的八个硬币，像模像样地开始包。 三种馅儿，每种包了四个，一共十二个。 下锅前想了想，又抓紧团了两个丢进去，用来尝生熟。 煮好后仔细放进保温饭盒里，又用小盒子装了一点醋一并放进背包里头。 吃过晚饭我背上书包就跑，还得去另外一个地方，可不能耽误了。 到了医院刚过八点，我轻车熟路找到梁伯伯的病房，梁泊舟正陪着一起看春晚。 「梁伯伯，过年好！」 我笑着将一捧鲜花递过去，梁伯伯刚做完手术，还不怎么能吃东西，就没给带他吃的。 梁伯伯笑呵呵地接过，还说回头给我补个大红包。 又聊了几句，转头看见梁泊舟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我回头朝梁伯伯眨了眨眼。 梁伯伯笑得和蔼：「去吧，多去外面走走，别总跟我老头子呆一块儿。」 我背着书包，小跑着过去。 梁泊舟带我去了小食堂，没什么人，春晚倒是一直放着。 我拿出饭盒，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尝尝。」 梁泊舟第一口就吃到了硬币，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拿饭盒盖子给他接着。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八枚硬币全部重见天日我才放下盖子。 梁泊舟吃完最后一个，擦了擦嘴，看着我。 「怎么样，尝出什么馅儿了吗？」 「硬币馅儿。」 「……也就八个硬币而已，大吉大利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吐币机。」 「怎么可能！硬币越多运气越好。」 「嗯。」梁泊舟突然笑了一下，是那种很放松的笑，好久都没看到过了。 我也跟着弯了嘴角：「真没尝出包的什么馅儿吗？」 「牛肉芹菜，猪肉白菜，西葫芦鸡蛋，对吗？」 「对！」我点点头，忍不住问了一句，「好吃吗？」 梁泊舟食指在桌面上一点点的，三秒后才说「好吃。」 我嘿嘿一笑，轻声询问： 「梁泊舟，能不能闭下眼睛？」 梁泊舟倒是挺配合。 我立刻掏出书包里的另一个盒子。 里面装了一个草莓蛋糕。 「梁泊舟，可以睁眼了。」 我把点上蜡烛的蛋糕捧到他面前。 梁泊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盯着蛋糕没出声。 我赶紧解释道：「除夕夜好多店都关门了，找了好久才买到这个的，是有点小，将就一下吧…」 梁泊舟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眼：『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我闪烁其词：「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合法途径。」 梁泊舟笑出了声：「谢谢你啊，顾佳佳。」 一瞬间，我的心底好像绽开了无数朵花。 我轻声回答：「不客气。还有——」 「生日快乐，梁泊舟。」 梁泊舟吹了蜡烛，还许了愿。 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许的什么愿望？」 梁泊舟看着我，嘴角弯起一点弧度：「九个字。」 好吧，还装神秘。 蛋糕我们分着吃完了，连上面皱巴巴的草莓也都吃了。 全是梁泊舟吃的。 19 我思索片刻，梁泊舟还的这个人情太大了，还是不收了吧。 正想把盒子递回去，放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弹出一条消息。 梁泊舟：「不准退回来。」 「……」 对面的郑叔做得端端正正的，和蔼的看着我，一点也没有伸手过来接的意思。 那行。收就收。 20 回家忙完所有事情后才拆开那件礼物。 一顶满钻皇冠。 华丽明亮得根本不应该出现我家的客厅。 我盯着这顶花环造型的皇冠发呆，漂亮是真漂亮，但这价格…… 以我爸妈带我见过的世面来看，千万级跑不了。 我突然想到了三姑母提起梁泊舟时说的话。 略一搜索，果然，这顶皇冠就是本市最近一场拍卖会上的竞品。 竞价七千万。 真是一笔飞来横财！ 我给梁泊舟发消息。 「你公司在哪儿 我明天把东西给送过去」 那边发来一条语音：「来公司随时欢迎 我可以让郑叔来接你 东西就不必拿了」 这样沟通效率太低，我心一横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早上班起得来吗」 背景音有些嘈杂，随着一阵脚步声过后又安静下来。 「……」这才刚过十点！ 「皇冠我得还你。」 「一经送出，概不退还」 「……你上午还让我还你458 ！而且这顶皇冠真的很贵」 「一码归一码。送你的是生日礼物，另外，皇冠也可以……结婚用。」 「收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我爸妈知道了说不定会怀疑我参加了什么非法勾当……」 「顾佳佳，你也送过我生日礼物」 不提还好，这一对比更显得我那个礼物寒碜。 我气结：「这顶皇冠能抵100万个那个了，你亏惨了笨蛋！」 对面一声低笑：「脑子转的还挺快。」 21 高中班级群最近格外热闹，老罗的六十大寿在即，大家商量着给他大办一场。 班长白蕊突然找我，问能不能联系上梁泊舟，说很多年都没收到过他消息了。 我一时不解。 高考庆功宴上白蕊就和梁泊舟表白了，当时全班同学都围在他们身边欢呼尖叫。 两人还上的同一所大学，没道理梁泊舟突然消失，白蕊却一点都不知道，更不至于半点联系也没有啊。 梁泊舟这么决绝的吗？ 我没忍住好奇，从侧面问了几句。 白蕊倒是不介意，很大方地直接告诉我： 高中毕业那会儿梁泊舟并没有她接受的表白，上了大学也各自在不同的院系，接触就更少了。 一时间我百感交集。 晚上和闺蜜约了饭，吃饭时和她说了这件事。 她突然很伤感：「佳佳，你说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和梁泊舟会不会早就成了？」 我够着身去扯她的脸蛋子：「江谦雨，说多少次了这事儿不怪你，重来一万次我还是会选择你！」 缘分向来老天爷说了算。 即使做足了万全准备也没用 至少当初我和梁泊舟之间就是这样。 22 庆功宴定在了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晚上。 我换上了新买的白裙子，拿了我妈常去的那家理发店的vip卡。 做好造型已经七点了，得赶紧过去。 正往外走，闺蜜电话打了进来。 我脚步没停，边走边按了接听键。 接通的瞬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差点刺破我的耳膜。 我猛地顿住，紧接着传来一阵摔碗打盆的声音。 我握紧了电话，边往外冲边焦急大喊： 「江谦雨！江谦雨！你怎么样了？先躲起来，千万别硬抗听见没，我马上就来！」 我拦下一辆车，飞速报了她家地址。 江谦雨在电话那头喊我名字，声音碎得不像话。 我也跟着落泪，焦急地不行：「他这次要多少啊，我马上给你转！」 「十万，佳佳…他让我给十万……」 「好，我马上转，你先进房间，别跟他对着干知道吗？我马上就到了。」 挂断电话，向老爸借了八万，加上我手机里的三万零钱，一并转了过去。 到闺蜜家时，只剩她一个人，弓着背，颓坐在客厅。 我急忙向她走去，不小心被门口倒着的椅子勾到了裙子。 顾不上那么多，将裙摆拢在手心跑着过去。 江谦雨头发乱糟糟的，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全是青紫的伤痕。 这种事情从我认识她起，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今天是最严重的一次。 她爸爸，是我见过最烂的人。 我轻轻抱住江谦雨：「没事了啊。」 肩头传来湿意，我听见她说：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他送进监狱。」 我们打车去了医院，闺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包扎了还得挂水。 我去交了费，回来时她已经输上液了。 闺蜜突然开口：「对不起啊佳佳，害你今天……」 「说什么呢！」我打断她，「那边早点晚点都没有关系的。」 「那你赶紧过去吧。」 闺蜜帮我理了理头发：「佳佳，你今天很好看，祝你成功。」 「谢谢。」我笑着冲她眨眼。 23 赶到时已经快十点了，隔着包厢门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尖叫声。 我轻轻将门推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刚好够我进去。 入眼即是身姿挺拔背对着我的梁泊舟，以及站他面前正笑意盈盈说着什么的白蕊。 深蓝的灯光笼罩着他们，般配得刺眼。 我抓着勾破的裙角，下意识地往后退。 尖叫声、笑闹声此起彼伏。 一切都是刚刚好，只有我格格不入。 我又悄悄退了出去。 像个未战先败、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24 闺蜜问过我好多次后悔吗，我知道她在愧疚。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歉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为了消除她的自责，我决定从客观层面逐渐分析这件事。 「你知道吗谦雨，跟他表白的是我们班长，成绩好人漂亮身材正，性格阳光开朗还温柔。 「所以即使我当初站他面前了，也没多大胜算…」 闺蜜突然正色：「未战先怯，恋爱大忌！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而且—— 「这么多年你都还惦记他，我可不相信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老实承认：「想法还是有的，只不过……。 「那就再去试试！」下一秒她又垮起脸，「我这都谈三四个了，你一个都没好上，每每想到你冬天都没个暖床的，我觉都睡不着！」 江谦雨成功把他爸送进监狱后才开始谈恋爱。谈的三四个都是那种又纯又野的年下弟弟，真不知道该说她多情还是专一。 她突然笑嘻嘻地凑过来，边比划边说： 「我都帮你打听好了，梁泊舟目前单身，身家起码这个数，脸啊身材啊不用多说了吧，性格方面嘛，起码情绪挺稳定的……」 「你去他公司当法务还兼职起媒婆了？」 「冤枉！帮助委托人收集各种有利信息是我们律师的基本素养。」 「我什么时候成你委托人了？」 「在你找到对象之前你都是我的委托人。」 她掰过我的肩膀：「大胆一点顾佳佳！就趁着你们那个同学会，试试呗？」 25 对了，同学会。 当时白蕊问我过后，我就把梁泊舟的微信推给她了。 他应该会去的吧。 毕竟听白蕊说老罗点名要他一定去。 梁泊舟可是从来不让人失望的。 我回想着闺蜜说的话，也回想着认识梁泊舟到现在发生的种种。 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 试试吧。 就当给自己稀里糊涂的青春补上一个句号。 26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基本都是家和研究所两头跑，偶尔回爸妈家吃顿饭。 周末有空会和闺蜜聚一聚，听她讲梁泊舟最近的情况。 公司立了好几个新项目，他自己私人行程也不少。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很忙。 有时心血来潮我会给他发一个晚安，他要么是隔很久才回，要么直接第二天早上回一个「早」。 而陈医生那边，从那天转钱给他后，我就跟他说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陈医生的回答很出乎意料。 他反问我：「但你现在是单身不对吗？」 他说不着急，可以先把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 偶尔聊几句，有时会给我送吃的。 我给他转钱他也不收。 这样下去真怕给他耽误了。 得找个机会约他出来当面说清楚才行。 一晃眼就来到了同学聚会这天。 27 聚餐定在了一家花园餐厅，这家主打粤菜和川菜。 白蕊在群里说是梁泊舟订的。 群里一水儿的“梁总大气”。 路上堵车，我去迟了，只有罗老师旁边还有空位。 梁泊舟比我更迟，不过罗老师专门给他留了位置，就在他旁边。 不少同学过来敬酒，罗老师喝得红光满面。 但他跟梁泊舟碰杯次数最多，一直在讲话。 说他高中那会儿总爱找他要成绩单，明明教室前后都有贴。 还说他嫌自己物理讲得太复杂，经常去办公室找他理论能不能换种思路，明明他物理满分。 还说他打报告说他同桌时常发表一些思想不正的言论，影响别人学习。 听到这儿我忍住笑了一下，这事儿我有点印象。 梁泊舟同桌兼好兄弟叫路珩，那会儿正和隔壁班的学委打得火热。 路珩正喝着女朋友刚送来的酸奶，有感而发：「哎我说，你这保送名额都拿到了，怎么没想着谈个恋爱呢？我瞅着咱班班长对你意思很明显呐。」 梁泊舟头也不抬，仍在奋笔疾书：「学无止境，情爱伤身。」 「……」 路·无语·珩酸奶也不喝了，转过身来向后桌寻求认同：「你能理解吗？我反正不能。」 我摇摇头，小声附和：「我也不能。」 下一秒，一张写满了物理压轴大题解题步骤的稿纸拍在了我桌上，话却是对着路珩说的。 「别影响她。」 路珩转过去抽出卷子开始骂骂咧咧：「得，以后孤枕难眠有你哭的。」 对了，这俩一个第一，一个第五，确实不该来影响我。 奈何当时的我学海沉浮，还道心不定，简直自愧不如。 28 坐在斜对面的路珩端着一杯酒朝梁泊舟走来。 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行啊梁老板，你这报告都打到罗老师那儿去了？你一个保送生，我还能影响得了你？」 梁泊舟没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你这几个意思，认识到自己言论错误了？」 「嗯，当初应该像你一样，抓住机会。」 路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哟哟哟，听你这意思，梁总现在还是…单身？」 梁泊舟大方承认。 路珩瞬间来劲了，站起来大声吆喝：「在座的各位单身女青年你们听见了吗？」 我顿时有种被老师点名的羞耻感。 「咱们梁总现在可是独身一人，有意向的可得……」 「路珩。」 梁泊舟打断他，我也莫名其妙跟着紧张。 路珩转头看过来：「怎么了梁总？」 「我有喜欢的人了。」梁泊舟一字一句道。 「哦~那打算什么结婚呢？」 「快了。」 快了。 就这么两个字，砸在我耳朵里好疼。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慢一步？ 为什么我连表白的机会都抓不住呢？ 我抓着包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梁泊舟。 耳边尽是嬉笑声、祝福声。 他们在追问梁泊舟什么办婚礼。 「最快年底。」 29 晚上他们还要转战ktv，我找了个借口离开。 心情实在低落。 如果还能看到梁泊舟脸上幸福的笑容，我保不准会当场哭出来。 像游魂一样回到家，倒进沙发里开始发呆。 当初得知梁泊舟保送top1，为了追随他的脚步，我度过了一段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日子。 每天1点睡5点起，刷题刷到做梦都在分析题干。 弄得我妈特地又去找王中医开了几副药备着； 而我爸则是特地语重心长地找我谈了一番： 「闺女啊，你不会不知道咱家是有钱的吧？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拼的。」 我当时正在琢磨梁泊舟写给我的物理压轴题的解题思路，无端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于是我照搬过来。 「学无止境。」 学习上从来不主动的我竟说出了这种话，我爸霎时感动地热泪盈眶。 后来我真的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 离梁泊舟的大学很近很近的一所985。 所以暗恋梁泊舟的十年我都得到了些什么呢？ 心动的甜、思念的苦以及学识的丰富。 我没办法埋怨梁泊舟。 因为他带给我的好远远多过于不好。 只怪我自己。 太固执。太胆小。 30 一躺躺倒十点，我准备洗个澡接着躺。 刚收拾完，电话响了。 梁泊舟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是郑叔的声音。 他说梁泊舟有东西要给我，他们就在小区门口，让我下去一趟。 我抓着电话没吭声。 梁泊舟能送我什么？他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我啥也不缺除了缺个暖床的他能送我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顾佳佳，下来。」 我语速飞快：「不下来！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送的东西。」 「行啊，不下来我就让郑叔在这儿等到你明天上班。」 「梁泊舟你个……」 万恶的资本家！ 同为打工人，我决定妥协。 挂了电话，随意披了件外套下楼。 31 梁泊舟确实喝得很醉，需要郑叔扶着才能站稳。 我刚一走近，郑叔让我帮忙扶一下。 他走向车子，我以为他要去拿东西。 结果郑叔转身冲我微笑：「辛苦你了，顾小姐。」 然后上车、点火、轰油门，没有一丝丝犹豫。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说好让我下来拿东西的吗？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很容易造成误会的好吧！ 我扶额叹气，梁泊舟压的我半边肩膀都麻了，我在他怀里旋了下身，换了另外一边肩膀让他靠。 他喝得这么醉，我有些担心，小声威胁道：「梁泊舟，你别吐我身上啊，吐了我打你！」 梁泊舟突然站直身体，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眼前。 借着路灯，我看清了。 素白的信封，封口处是古铜金的火漆印，压着一小枝紫色勿忘我。 白天梁泊舟才说过他要快要结婚了。 原来这么快。 梁泊舟抬头看我：「给你的……佳佳。」 我垂着手，不想接。 梁泊舟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去扶他。 他拿着请柬的手在我腰间探寻，硬把它塞进了我衣兜里。 「回家看看。」 我竟听出了一丝期待。 大概真的被刺激傻了。 「为什么要给我啊梁泊舟。」我的声音竟在发抖。 「希望……你来」 路灯晃得我眼睛直发酸，我使劲眨眼，心里像压了块儿大石头。 不能再和梁泊舟待在一块儿了。 32 我掏出手机准备给郑叔打电话。 刚动一下，梁泊舟不乐意了。 「别动了顾佳佳，让我抱一会儿。」 他手臂一展，从正面抱着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炙热的鼻息像一簇一簇的小火苗扫着我的后颈。 我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他，奈何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连推几下愣是没推开。 感觉到我的动作，梁泊舟搁在腰侧的手反倒是越收越紧。 我很郁闷，挣扎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颈侧，我瞬间停止了动作。 我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尽量平静地开口：「梁泊舟，咱俩现在，连拥抱都是不应该的。再有别的动作，我就得打你了，替你未婚妻打……」 梁泊舟不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分期？打什么？」 我忍不住在他后背锤了一下，恨恨道：「打你啊！让你喝这么多！」 让你给我送请柬。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33 昨晚将梁泊舟送走后都十一点半了。 回来后失眠半宿，今天睡到日上三竿。 经过客厅时看到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 衣兜里还有梁泊舟硬塞过来的请柬。 我把它拿了出来。 梁泊舟说希望我看。 看什么呢？ 看他的名字和别人的名字共同出现在上面？还是看他和别人笑着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想想都觉得难受。 不看了。 已经被我捏的温热的请柬又原封不动放回了茶几。 今天休息，但我决定用工作麻痹大脑。 准备下周开组会要用的ppt和报告。 落日余晖逐渐铺满客厅，我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拿过手机，快六点了。 还有5个未接来电。 全是梁泊舟打的。 我正犹豫着回拨一个，闺蜜电话打了进来。 「干嘛呢？在家吗？」 「在的，怎么了」 「在家就行，梁泊舟给你那信封没丢吧？赶紧拿出来看看。」 「不看了。」 「哎呦祖宗，看看吧。他打你电话你是不没接？这都打我这儿来了！他说你可能误会了，你就看一眼嘛！」 「这还能有误会？你们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梁泊舟只说让你拆开看看，一定不会失望的。」 「真的？」 「真的真的！我拿年终奖跟你保证！」 这我相信。 34 茶几上的素白信封已经被霞光染成了橘色。 它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我小心打开它，抽出里面的信纸。 纯白信纸上只出现了一个名字： 「顾佳佳： 勇敢一点吧。」 字体遒劲飘逸，是梁泊舟的笔迹。 信纸右下角还附了一个地址。 我既熟悉，又不熟悉。 毕业后从父母家搬出来，就想着找一个带花园的房子。 圆我小时候想要收养很多很多流浪狗狗的梦。 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那里的房子。 一千多平的独栋，带一个超大的院子。 确实心动，但也确实超了预算。 朋友开玩笑说我像个假的富二代。 确实像。 从高中那会儿第一次刷到流浪小狗的视频起，开始捐助大大小小的救助站。 除了固定的几个捐助点，每刷到一次我都忍不住捐一笔。 而且自工作后很少主动向爸妈要钱，所以手里的存款并足以让我挥霍。 而现在，这个地址再次出现在了我眼前。 所以梁泊舟到底在准备什么呢？ 我隐隐猜到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心脏的鼓动声吵得我没办法思考。 35 小跑着到小区门口时我看到了郑叔。 他笑着朝我打招呼：「顾小姐，我送您吧。」 「您…知道我想去哪儿？」 郑叔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看您表情，大概猜到了。」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 四周很静，仿佛在等待什么。 郑叔替我打开车门： 「顾小姐，我们到了。」 「谢谢。」 36 推开铁门，脚下是一条蜿蜒的石板路。 路两旁尽是斑斓缤纷的花丛，高低错落着，像莫奈的画。 但莫奈的画里不会出现白色信封。 梁泊舟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呢？ 我拆开这封信。 信封是崭新的，信纸却有些陈旧—— 「国外的饭菜好难吃，不如你送的饭团。你塞我桌子里的我都吃了，不喜欢肉松的，但偏偏这个你买的最多。」 嘁。还挑。 落款处有日期——2017.9.13。 是上大学的第二年。也是他出国的第二年。 继续往前走。 一束唐菖蒲上又出现一封。 「我今天在一本书里翻出了两张成绩单，一模二模的。 你进步挺大。 尤其是物理。——2017.12.8」 再往前，一丛香槟色雏菊上放了第三封信。 「最近总是梦见你，想了想决定向你坦白两件事。 初中时有个人向你递情书，那天你请假没来，我坐了你的位置。 那个人以为靠墙的才是你的座位，让我帮忙放一下。 他看着我把那封信放进了桌子还朝我说谢谢。 这封信我没给你。 因为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傻，你也有点。 你们不太合适。 高中时，篮球队的一个人问我比赛时一直在场边跳的那个白衣服姑娘是谁。 他说别的女孩都是拿的水，就你拿了份炸鸡柳还跳撒了两个，很特别，想追。 我看他脑子也不太清醒。 替你婉拒了。 后来又有人问我你处没处对象。 我觉得很烦。 于是跟他说你有，对象天天拉着你学习，感情很稳定。 坦白完了。 你以后来我梦里可别再生气了。 ——2018.3.23」 第四封信。 「公司今天有员工带了只猫，眼睛又圆又亮，很像你。——2018.6.15」 第五封信。 「我爸最近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清醒的时候不多。我几次去看他，他都问我佳佳怎么没来。——2018.10.9」 我吸了吸鼻子，打开第六封信。 「顾佳佳，庆功宴那天我等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2018.11.20」 一滴水砸落在信纸上，我伸手抹掉。 急忙往前走。 看到了第七封信。 「顾佳佳，我爸今天走了。我没有家了。 ——2019.2.26」 脸上泛起痒意，眼前越来越模糊。 眼泪怎么不受我控制了。 穿过一道木门，右边院墙攀着一大片繁茂的金银花。 我拿到了第八封信。 「顾佳佳，你结婚了吗？我很想你。——2019.8.15」 斜对角一树垂丝茉莉开得正盛，淡雅芬芳。 上面挂着一个很厚的信封。 最后一封了吧。 我取下来拆开。 十五张信纸。 上面写的都是同一句话—— 「顾佳佳，我很想你。」 我闭上眼，信中的每个字都在脑海中翻腾，尤其是落款处的日期。 我想确定一件事。 37 再穿过一个月季花架，我看到了当初令我无比心动的大草坪。 此时还站了一个令我无比心动的人。 灼灼红枫下，梁泊舟望向我。 我飞奔过去，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 我喘息着，声音都在颤抖：「梁泊舟。」 「嗯。」他向前走了一步。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同一个号码，每隔三四个月就会打给我，接通了也不说话，三十秒后才挂断。」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我也试着回拨过，那边接通后同样不说话，等三十秒后又挂断。」 梁泊舟继续向前。 下一秒，我落入了一个温热有力的怀抱。 我克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梁泊舟，那个人，是你吗？」 他轻轻拍着我后背：「是我，一直都是。」 我抬手圈住他腰身，想要更用力地抱住他。 「梁泊舟，你比我还傻。」 此时我已泣不成声。 而梁泊舟在笑。 他在摸我的头发。 他在亲我的脸颊。 我偏过头去，接住了他温柔的吻。 呼吸交换间，彼此的心跳瞬间连通。 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适合表白。 我退开一点距离，望进那双眼，郑重道：「梁泊舟，和我在一起吧。」 回答我的是那炙热的双唇。 鼻息交缠，仿佛要卷走我口中所有的空气。 梁泊舟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我趴在他肩头喘息，刚刚那句告白一直在脑海里回旋。 九个字，我竟用了十年。 等等，九个字？ 真巧啊。 我捧住他的脸，微微笑着： 「梁泊舟，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拉下我的手，十指相扣：「想说的很多，你想听哪一句？」 「你当年的……生日愿望。」 梁泊舟的眼底漫出笑意，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我的模样。 我听见他说： 「顾佳佳，和我在一起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