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村落》
文/王爱芳
日间，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山野间闲逛，偶遇一老村。
老村像个衰败的破落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儿。我们站在村口，对其一番感叹后，又饶有兴趣地踏入一片破败里。在四周荒草丛生中，一丛丛乱糟糟的荒草遮蔽着脚下的小道。破败，像是一床新被子上露出的旧棉絮，曾经历过的和内涵着的，犹如时间的钩子，把人的思绪拉入过去，由不得你不去想像这老村落如今的破败和过去曾经有过的崭新。
放眼望去，老去的不仅仅是房子，还有一些散落的生活用品。地上破瓦碎片随处可见，厚厚的灰尘和揪扯在一起的蜘蛛网，诉说着长久无人问津。破碎的瓦罐掩埋在土堆中，裸露的那部分也挂满尘埃。一排排坍塌破碎的房屋，没有了昨日的喧嚣，也失去了往日整洁耸立的尊严。
不用说，这是一个被遗弃的村落。
遗弃，也正是这个村落破败的原因。它静默地杵立在那儿，在岁月的碾压中，缓缓失去生命力。村里老旧的房屋，宛如一只只风化的贝壳，脆弱不堪，经不起时间的碰撞。在村子里走着，原本一路嬉闹的我们，少了很多话语。倒是沉重的叹息声，此起彼伏。放眼望去，众多坍塌和半坍塌的墙壁，像极了一艘遗留在荒洲中的旧船，除了久远侵蚀的老朽和霉味，没有一点新鲜和活着的气息。
曾几何时，这院落里应该有跑着咿呀学语，奶声奶气的娃娃。娃娃后面紧跟着的是小碎步的奶奶，嘴里不停地一惊一乍的，脸上却是疼爱的满满幸福的笑意。也许还有娇羞的少妇，穿着合体的花布衫，探着头含着高耸弹跳的胸，在小院里撵鸡轰猪。这院里也应该是有猫有狗的。猫儿懒洋洋地卧在整齐的柴火堆上，阳光沐浴下，正眯着眼打盹。狗儿静静地卧在门口边上，眼睛警觉地望着远方，忠实地守护着主人家的日子。
很随意地跟着朋友拐进一家院子里，我一直心中惴惴不安，目光警惕地朝四周踅摸着。我在担心。我忐忑着，塌了的墙头和房顶的废墟间，会不会突然跳出一条狗来。惊悚狐疑中，不知是在自问，还是询问朋友，脱口而出道：不会有狗吧？
朋友中有几个忍俊不禁，哈哈笑了。
在朋友的戏笑声里，我这才微微意识到。这片坍塌的破败中，早已不需要一条狗在此守候。这片坍塌的破败，亦不需要一条狗去坚守的忠诚。
我们在偌大个村子里，转来转去。这里除了偶尔听到不知名的鸟儿啾啾鸣叫几声，根本没有一点活着的气息。塌了的屋顶，倒了的院墙，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的破败，弃儿的孤寂和落寞，尽收眼底。
一片破落中，掩藏着“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里，鸡鸣桑树颠”。
站在荒草没膝的街道上，我似乎看到了小时候去走亲戚的自己。擓着竹篮的我，走在去外婆家、去姨家、去姑家的路上。走在那羊肠小道上，就宛若走在这样的村街小路上。
那时的路面是鲜活的。
一路上，时而不时总会看到，一些稀稀拉拉散落着的家禽粪便，和一行行错落有致的牛蹄子印。不时的会有黄狗、灰狗、花狗，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挨门挨户的柴扉后面，有笑脸，有问候，有炊烟，还嬉笑玩耍的孩童，在路上追逐着，打闹着。夕阳西下，牧童放牛归来，跟在老牛后，边走边吆喝着。灶台升隆起来的烟火中，村妇们倚门而立，抽空不忘说上几句家常……一帧帧熟悉的儿时画面，在脑海里起伏跌宕。
鲜艳的生活在这里沉沦着，渐渐地被风化，被光阴打磨，消匿了去。
走在这残垣断壁间，好似徘徊在梦与现实的交界。一次次时空错乱的闪回，直刺内心深处，在心中凝聚出一道道的沟壑山梁。我在想，这倒塌的墙壁，破败的院落瓦砾间，拂去了多少热闹，掩盖了多少生机腾腾，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日常，我习惯性把人看得很简单，还常常讥笑别人的复杂。难道说，人比这了无声息的村落更简单吗？这黄土堆积的破墙烂院让我意识到，我所想像的简单，就像眼前这破败的村落一样，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成为一堆让人不愿忘记却又无法记忆的废墟。
岁月如歌，过往粘稠。
日子，在时光的走廊里自由游弋，划出一道道伤痕的弧线。这伤痕，就犹如此时的我，此时的友人和此时眼前的老村。这里的景象，显然已淡出了时光，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和生活，无需眷注。但这里，却给我们了一种穿越的情趣，一种时光的痕迹，低沉而又哀伤。
村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离开的时候，夕阳已西下。渐去渐远的暖洋洋的余晖 ，在天际边上做着最后的勃发。可她再努力，也晒不醒这个老村，照不活老去村落的精气神了。
作者简介：
王爱芳，网名丫头，司卫平工作室文创人员，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宜阳作协副主席，宜阳实验高中英语教师。发表文字一百多万，出版长篇小说《黄花苗》，散文集《爹大娘亲》，长篇报告文学《精彩开始的地方》（合著），城市散文《宜阳宜阳》（合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