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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杨凤霞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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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85年，我十四岁读初二，就肩负起全家重任：照顾弟妹，照顾奶奶。
不是我没有父母，而是他们为了生计，去了遥远的宜昌做生意，专门把老家的粉丝运往那里去卖。
初中离家大概八里路，我天天早出晚归。
那时弟弟妹妹还在村部上小学，奶奶不种地，负责做一日三餐给他们。
每个月的家庭开支，母亲会递给我让我保管。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道理。
由于从小的训练，我很是老成持重，根本不像十四岁的女孩子。
弟弟妹妹服我管，奶奶也对我赞不绝口，经常在村人面前夸：
我家凤霞长大了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谁家娶了谁走运。
我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不就做做家务管管弟妹么。
责任田给了二叔家耕种，家里也没养猪养牛养羊，不要像别的孩子那样，放学还要挎着篮子割青草，这多快活自在啊！
等到过年，父母又是钱又是各种好吃的零食带回来，我们别提多开心了，认为一年的等待很是值得。
母亲常说：凤霞啊，我跟你爸不在家，可辛苦你了，等我们赚够了钱，回来去城里买了房子，你就解放了。
我跟你爸商量过，到时买两间门面房给你，如果考不取大学，你也学着做生意。
我点点头，对未来充满了美好向往。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种好日子戛然而止在我十五岁时。
15岁，我读初三，为了拼一个好高中，这学期我选择住校，这样一来，可以多点时间学习。
这一天上午，我正在教室专心听讲，窗户口突然看到母亲的身影。
我没来由的心突突跳，赶忙跟老师说了一声走出教室。
母亲一看到我，立刻眼含泪水，哽咽说：凤霞啊，你爸有了外遇，他要跟我离婚，你赶紧回家劝劝他。
我听了，大惊失色，问：我爸也回来了？
母亲回答：是的，他逼着我离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宜昌一个女的搭上了，那女的还怀了孕，死活要嫁给你爸，否则她就自sha。
如果不是这女的娘家人闹到门市上，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凤霞啊，你爸真该死啊，我跟他都有三个孩子了，他怎么能做下这么不要脸的事呢？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02
母亲的话，像一枚炸弹投在我心上，炸的我头晕目眩，一瞬间傻了。
母亲向来懦弱没主见，什么都听我父亲指挥，比木偶好不了多少。
如今父亲背叛她，在外面还弄出来孩子，她更是六神无主，跑过来找十五岁的我拿主意。
我有什么主意呢？况且，刚愎自用的父亲能听一个孩子的话吗？
可是，考虑到全家的幸福安宁，考虑到幼小的弟妹，我还是跟着母亲回到家试着劝父亲悬崖勒马。
看到我回来，父亲暴跳如雷，指着母亲骂：
你把大丫头喊回家干嘛？她马上就要考高中，你这不是影响她学习吗？
母亲瑟缩不敢吱声，我生气道：家马上都完蛋了，我还读什么书？你要是真的为我们着想，就不应该捣鼓出这么多事来。
父亲瞪我一眼：大人的事孩子不要管，你就专心把书读好把弟弟妹妹管好就成，总之，无论怎么样，我不会少你们吃的喝的用的。
奶奶听说父亲要离婚，到处找东西要把这大逆不道的儿子打s。
她团团转找东西，一边找嘴里一边骂：你这混账东西，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放着好好的家不要，被外面的狐 狸 精勾了魂，你再不及时收手，以后有你后悔的。
父亲怎么会听奶奶话呢？他向来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年到头也不跟奶奶说几句话，反而是我母亲，对老人格外好。
父母回到家，每天吵架，一个要离婚，一个坚决不离。
我怎么劝也没用，弟弟妹妹哭作一团，尤其是弟弟，别看他人小，说出来的话听得令人心酸，他说：
爸爸，你能不能不离婚啊？我不要后妈，后妈都是巫婆，她到我家会欺负我们的。
爸爸，只要你不跟妈妈离婚，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会挣很多很多钱孝敬你，我要让你住大房子，我还会买很多牛肉给你吃，爸爸，我求你了，你不要跟妈妈离婚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泪雨滂沱。
奶奶眼看大孙子这么可怜懂事，也跟着哭天抹泪，我们这个一向富裕和睦的家，一夜之间坍塌，哭声震天。
可父亲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全家怎么劝怎么骂，他非要跟母亲离婚不可。
在他一意孤行下，我家走上了绝路。
03
父母回来三天，足足吵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我起来做早饭，却发现母亲躺在灶间的草堆上。
我预感不好，急忙上前呼喊，又伸手推她，结果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我吓得大哭起来：妈妈，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妈妈，你醒醒啊。
全家听到我的哭声，都跑了过来，奶奶一探母亲鼻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腿大嚎：
我苦命的媳妇啊，你si得好惨啊，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奶奶这么一哭，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母亲走了，我们没有了母亲，我们成了没妈的孩子。
我与弟弟妹妹齐声大哭，突然我看到父亲站在一边不吱声，这让我气愤异常，扑上去对着他拳打脚踢，大声骂他：
是你，就是你害si了妈妈，你就是sha人犯刽子手，你赔我妈妈来，你赔我妈妈来。
我这么一哭一闹，弟弟妹妹的眼睛也转向了父亲，他们不约而同狠狠瞪着他，才十岁的弟弟说：
我恨你，你再也不是我的爸爸，你是一个坏人！
父亲的脸上阴晴不定，似哭似笑，他停顿了一会，转身出门。
我没有舅舅，只有两个姨，都比我母亲小，这也是我父亲敢对母亲吆五喝六的原因。
大姨二姨听到噩耗，扶着年老的外婆来了，她们围着父亲又打又骂，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母亲再也不会醒过来。
整整吵闹了十天，母亲才入土为安。
她的丧事一办完，父亲立刻消失不见。
不用问，他肯定回宜昌去找他的小情人了。
我母亲也是傻，干嘛要走这条路呢？她这么一走，真是仇者快亲者痛，太不值得了。
04
父亲走了以后，开头几个月还会寄钱回来，到了第四个月头上，再也不见他的片言只语，整个人直接失联状态。
我们打电话过去，打不通，写信，不见回复。
不用问，肯定那个女人使坏，抓住了父亲的经济。
算算看日子，那女人的孩子也生了下来，外面有了一个家，男人怎么还会顾及以前的家呢？
家里没有了钱，我们还都年幼，奶奶急的直哭。
我已经上了高一，面对家里的窘境，思来想去，只能辍学。
为了维持生计，我问二叔二婶把七亩责任田要回耕种。
二叔看着我，心疼说：凤霞啊，可苦了你了，都怪你爸不走正道，害得你们姐弟仨受罪。
你放心，以后我与你二婶会力所能及帮助你们的。
二婶在边上也说：凤霞啊，以后有困难找我们，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我朝二叔二婶点点头，回到了家。
奶奶并没有丢弃我们去二叔家享福，好几年不种地的她，跟着我一起扛起了钉耙锄头。
弟弟妹妹也懂事，只要一放学，只要星期天，把作业做好，撒腿就往地里跑，力所能及的帮着我做事。
为了增加收入，我也学着养猪养羊，还试着种了五亩甘蔗致富。
那时我们村里只有一户种甘蔗的，男主人姓许，我会称他为许叔叔。
有一次我在地里除草，他走过来对我说：孩子，你这样种玉米种水稻，一辈子也发不了财，叔叔教你种甘蔗吧，这样一来，会比种粮食多三倍收入。
看着许叔叔诚恳的脸，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除了种两亩地粮食供应家里吃喝外，其余五亩地在许叔叔的指导下都种上了甘蔗。
许叔叔还说：你不要担心销路，我会帮着你全部卖出去。
他果然说话算话，第一年我的甘蔗就大丰收，二叔二婶过来替我砍倒甘蔗装好车，许叔叔帮着我全部运往了无锡售卖。
在众人的帮助下，我们家穷困的日子慢慢有了改善。
经过两年的田间劳动，我逐渐的熟悉了一切农活，只是我以前白皙细嫩的肌肤，如今变得黝黑粗糙，手上布满刀疤与老茧。
奶奶抓着我手说：我的大孙女啊，可苦了你了，都是你爸造的孽啊，他要么不回来，如果回来的话，看我不拿扁担抽他。
我笑笑说：没必要，事实证明，我们离了他，日子照样过得很好。
妹妹初中毕业，看我如此辛苦，哭着闹着要辍学，我不允许，我劝她：
我们姐弟三个，牺牲我一个就行了，可不能把你再搭上，那样就太不值得了。
你与弟弟给我好好读书，争取出人头地，只有这样，我的付出才有意义，妈妈的去世才不冤枉。
可是，我们没想到，三年没音讯的父亲居然带着他的妻儿回来了。
由于他的到来，我好不容易理顺的家，又被他搅得乱七八糟。
（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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