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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巫春霞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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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爷爷奶奶带着大姑和我爸，从无锡下放到了苏北农村。

20岁的大姑饥饿难忍，被人用两只白面馒头骗去怀了孕，只好嫁给了这个无赖，生下一对儿女。

大姑在生第三个孩子时难产去世，表哥表姐落入后母手中受尽虐待。

大表哥在15岁时不堪忍受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三十年。

在这三十年里，他到处漂泊，去过大西北，去过江浙沪，后来去了深圳码头扛大包。

表哥没上过学，一个大字不认识，只能靠卖苦力过日子。

他很想有一个家，很想在这个陌生城市买一座房子安定下来。

等他赚够钱准备买房时，却被人骗得一分不剩，他一时想不开，跳了海。

可他命不该绝，又被浪潮送上沙滩。

他继续鼓起来生活勇气，又回到码头做苦力。

十年过去，他终于买下了一套80平的房子。

45岁那年，他陡然升起思乡之情，回到了老家寻亲。

谁知老家的亲人走着走散的散死的死，已经无根可寻。

有村民告诉了他我家无锡的地址，他这才找到我家，全家得以团圆。

大表哥随即卖了深圳的房子，去我家附近买了一套房，又把余下的钱存入银行吃利息，生活倒也安然。

01

父母看着表哥表姐与表姐的两个儿子都围拢在自己身边，不禁悲喜交加老泪纵横。

可看到表哥四十五岁至今还是单身，我父母觉得对不起我大姑，开始操心他的婚事，到处托人替他介绍合适的女人。

表哥说：舅舅，舅妈，我这辈子不想结婚了，就这样过日子蛮好。

只要每天跟你们在一起，只要能看到你们，我就觉得很幸福，一点不孤单。

况且像我这种条件，没文化没工作没相貌，谁愿意嫁给我啊？

可我父母不这样想，他们总觉得，我表哥没有美满家庭，不能算真正得到幸福。

所以，无论他怎么拒绝，我母亲可着劲托老姐妹介绍。

姻缘这东西还真奇怪，不是拒绝就能拒绝得了，这不，我大表哥的缘分说来就来。

表哥表姐没工作，40多岁歇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我托人把他们安排进了一个中学食堂做临时工。

表姐帮着做饭，表哥帮着主任采买，两人做得很是起劲。

表哥说：这份工作好，又轻巧又干净又热闹，比在码头扛大包好多了。

表姐自从上班，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天天脸上挂着笑容。

看着他们心满意足，我也觉得很宽慰。

这兄妹俩以前受了太多的苦，以后的生活应该得到善待。

有一天，表哥跟着采买主任开着三轮去了菜场。

他们兵分两路采买，主任让他去买四十个大鸡腿，表哥拿着钱应声而去。

数好了鸡腿，称好重量，付了钱，表哥提着放到三轮车上。

在等主任的空档，他突然想起来，小商贩们都会缺斤少两，会不会这鸡腿也少秤？回头主任认为自己贪污，可就麻烦了。

实心眼的他提了鸡腿就跑去了公平秤那儿，一称，果然少了半斤称，再一数鸡腿，明明40只，如今只有38只。

他气坏了，提着鸡腿就去找。

卖鸡腿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外地女人，个子适中，人有点胖。

她死活不承认少秤，还说大表哥肯定藏起来两只鸡腿，还骂他是泼皮无赖存心挑事。

大表哥火冒三丈，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回骂女人。

女人更生气了，转出柜台就要撵大表哥滚蛋。

谁知地面都是水，她脚下一个打滑，人直接扑向大表哥，两人都摔倒了。

大表哥被女人压在身下，爬几下没爬起来，头一偏，却看到了案板下面有两只鸡腿，这下他全明白了。

他指着案板下喊：喂喂，你看，鸡腿在那里。

女人这时也看到了惹祸的鸡腿，连忙红着脸爬起身，去案板下掏出鸡腿递给大表哥。

大表哥很是不好意思，他赔礼道歉说：

对不起大妹子，是我自己提袋子的时候弄掉了两只，是我的责任，不该找你麻烦。

女人很是通情达理，她说：没事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事情弄清楚了就好。

02

自那以后，大表哥经常去她的摊位买鸡买鸭买鹅，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他还了解到，女人叫姚金莲，本是四川人，十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她与女儿被婆家扫地出门。

娘家哥嫂不肯收留她们，她只好带着女儿流落到无锡打工，后来咬牙盘下这个小摊位做点小生意。

二十岁的女儿在东北上大学，平时只有她一人在家。

所谓不打不相识，大表哥与这女人成了好朋友，晚上有空，两人还会坐在一起聊聊天。

正好姚金莲租的房子离大表哥家不远，她做好了晚饭，有时会邀请大表哥去吃。

大表哥吃着吃着，就吃出了家的感觉，他心动了。

可他是个老实人，总也不好意思表白。

有一天，大表哥去菜市场买菜，看到她的摊位门板没有卸下来，这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姚金莲是个勤快女人，什么事也挡不住她开门做生意。

大表哥急急忙忙跟主任请了假，飞一样朝姚金莲家奔去。

来到门口，他急急拍门，可里面毫无动静。

他急了，用力撞门，门终于撞开。

他三步两步冲了进来，发现姚金莲摔倒在厨房昏迷不醒。

大表哥吓得不轻，抱起来她直奔人民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告知他，病人脑部有一个动脉瘤，必须尽早做手术，否则的话很危险。

这可把大表哥难住了，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姚金莲还没苏醒，她女儿地址与电话他也不知道，急的他直搓手。

直到下午3点，姚金莲悠悠醒转，当她看到大表哥，才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了瘤，她突然就哭了，死活不肯住院治疗，闹着要回家。

大表哥不允许，问她：为什么不肯手术？你要不手术的话，一旦瘤破裂，后果很危险。

姚金莲只是呜呜哭，就是不接话。

大表哥问：是不是担心没有钱手术？

姚金莲身子一怔，仍然不说话。

大表哥接着说：如果是担心钱，这是小问题 ，我可以借给你，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我，这样可行了吧？

姚金莲顿时停住哭声，眼睛看着大表哥，疑惑问：

章明，我们之间无缘无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大表哥被这一问，弄得挺尴尬，他挠了一下头说：

咱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么，你就答应手术吧，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姚金莲顿时热泪盈眶，缓缓点了点头。

03

大表哥说话算话，在姚金莲手术住院期间，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不但替她交了所有治疗费，还回去请我妈或者表姐，炖了鸡汤鱼汤鸽子汤提来医院喂她。

搞得我妈和表姐疑惑不解，连声问：你哪个朋友住院了？你怎么这么上心？

表哥红着脸憨憨说：你们别多问，时间到了，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看他如此神秘兮兮，我母亲与表姐更是起了八卦之心，不过也害怕老实的表哥被人骗了。

有一次，表哥提着一暖瓶黑鱼汤与米饭去医院，表姐与我母亲悄悄跟在后面盯梢。

眼见着他上了楼推开203室的门，两个人就趴在门上的窗口望。

只见一个中年女人躺在床上，看到表哥来，艰难爬起。

表哥一个健步窜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用枕头塞在她背后，拿出饭菜，一口一口喂她。

两人没有言语，可是却眉目传情，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情根深种了。

当天夜里表哥回到家，推开门一看，好家伙，我们所有人都来齐了，把他吓了一跳，他问：

舅舅，舅妈，小妹，春霞……，你们怎么都来了？有什么事吗？

父亲问：听说你谈了一个女朋友，这阵子都在医院照顾她，你了解她的身世吗？不要被人骗了。

我们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他傻，怪他太鲁莽。

大表哥这才知道他的事情败露，面对我父亲威严的目光，他呐呐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未了，他说：我们还没有挑明关系呢，也不知道金莲能不能看中我？

母亲笑着说：傻孩子，你真是太老实了，不明不白的就替人交了一大笔治疗费。

你放心，等她出院了，我马上就去她家帮你提亲。

我看你们两人很般配，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们一群人本来想继续责问大表哥的，如今母亲这样一说，大家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

大表哥听了，喜笑颜开，他说：舅妈，我还是想自己来，等她答应了我，你再上门提亲不迟。

姚金莲住院三天，她女儿得知消息，也请假回到无锡。

当得知是我大表哥救了她妈，且垫付了医疗费，小姑娘对他千恩万谢。

她说：章伯伯，我们家的钱都给我读书读光了，暂时没钱还你，等我挣到钱，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

大表哥一挥手：不急不急，如果你学习紧张，尽管回学校，你妈有我照顾呢。

聪明的小姑娘一看自己母亲羞答答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住了三天，她放心地把母亲交给我大表哥，回了学校。

半个月后，姚金莲出院，两人挑明了关系，我母亲托人上门提亲成功，年底，他们就完了婚。

姚金莲母女俩住进了大表哥的房子，一家三口开启了幸福的生活模式。

大表哥辞去工作，帮着姚金莲一心一意做起了生意，两人夫唱妇随，关系融洽的很。

转过年来，41岁的姚金莲居然怀孕了，足月生下一个白胖小子，这差点把大表哥乐疯。

想不到他年近半百，还能得一个儿子传宗接代，这可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更为高兴的还有我的父母，他们好像完成一桩大事业一样，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啊，只有我表哥表姐得到幸福，我父母的心才能彻底放下，我那天堂的大姑，才能真正得到安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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