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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罗金锁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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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67年，我出生在苏北农村，当时父母想生一个闺女，因为我上面已经有四个哥哥。
谁知道我又是一个小子。
父亲一声长叹：唉，注定我这辈子没有贴心小闺女，那么多小子，以后可怎么帮他们娶媳妇哦。
接生婆说：可不是么，这老天爷啊，真是爱捉弄人，有人想儿子想疯了得不到，有人想闺女也想不到。
前几天我接生一户人家，他家一口气生了四个闺女，找来算命先生一算，说那女人一肚子的闺女，这辈子别想有儿子，男人气得直哼哼。
我父亲听了，顺口道：是啊，如果两家换换该有多好？
接生婆一听，来了兴趣，问：你是不是真想换？如果想换的话，我可以在中间牵线搭桥做个好事。
父亲与母亲商量了一下，立刻同意了。
没有三天，接生婆喜滋滋登门，告诉我父母：妥了，对方也同意互换。
就这样，我去了养父母家，武学妹来到我家。
养父罗宝林生怕我父母反悔，赶紧带着一大家子搬去了苏南，自此，两家断了联系。
也是啊，像这种复杂的关系，一辈子不来往才好呢。
养父母得了我，一开始倒是蛮高兴的，可由于血缘使然，他们总是对我亲热不起来。
好在养父母即使不疼爱我，却也没虐待我，在三个姐姐的关爱下，我平安长大。
可武学妹就没那么幸运了。
把她抱回来没多久，我生母得了产后风去世。
女主人一下子没了，家里乱了套，武学妹饿得哇哇哭，四个哥哥也哭着喊着要妈妈。
奶奶埋怨父亲没脑子，抱一个丧门星回来，把好好的儿媳妇整没了。
父亲后悔万分，想着把她送回去把我接回家，可我养父母早已无影无踪。
可想而知，武学妹在我家会是什么待遇。
由于我母亲的死，父亲与奶奶把罪过都推给了小小的武学妹，从小长到大，她吃了很多苦头。
为了帮家里干活，她一天学都没上过。
才刚满18岁，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嫁了人，挣回一大笔彩礼替小哥娶了老婆。
苦命的人始终是苦命。
武学妹认为嫁了人日子就会好过，谁知男人是个病秧子，幸亏婆家条件不错，日子倒不至于难过。
公婆指望她生个男孩传宗接代，她偏偏生了个女孩子，后来再也没怀孕。
23岁，男人久治不愈去世，母女俩随之被公婆扫地出门。
她带着四岁的女儿回到娘家，娘家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
02
她走投无路，后来不知道从谁嘴里听说自己是抱养的，她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亲生父母。
她顺藤摸瓜找到接生婆，找到我养父母的村子里，最后，终于在养父的小妹那儿拿到了我们的地址。
她抱着孩子千里跋涉一路找来，当我养父母看到小女儿过得如此落魄潦倒时，心疼与愧疚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一心一意想着要补偿她，于是通过熟人把她安排去了镇里饭店打工，还帮她租了两间房子住下。
所有这一切，养父母瞒着我们姐弟四人进行，不知道他们是打的什么主意？
一年后，老两口有一天晚上谈心，谈着谈着，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他们认为，武学妹所有的苦难遭遇都是因为我造成，我偷取了她的美好人生。
如果当年不进行换子，她就没必要遭受那么多罪。
如果把武学妹嫁给我，这一切才能变得公平。
你们看，我的养父母是多么的强人所难愚昧无知，他们也不想想，又不是我要换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摆布？
果不其然，我坚决拒绝了这门婚事，养父母气得暴跳如雷。
听完大姐的叙说，我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好像只有在书本里电视中看到，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回苏北找我的亲人？
大姐看我又发呆，她摇了摇我说：小弟，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咱爸妈老糊涂了，我们不能听他们的，是他们亏欠小妹，又不是你，凭什么把你的前程与幸福搭上呢？
望着深明大义的大姐，我忽然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如果没有大姐的一路呵护，我的人生也将一地鸡毛。
我真诚对大姐说：大姐，谢谢你那么多年的爱护与帮助，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后面发生什么，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亲大姐！
大姐含泪频频点头，想了想，她问：你有没有打算回老家认亲？
我说：现在我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办？等我理出头绪再说吧。
大姐，你回去告诉咱爸妈，即使不是他们亲生的，以后我也会孝敬他们，可让我娶武学妹，这一点办不到。
孝顺与报恩，不能押上自己的终生幸福。
大姐点头：小弟说的对，我会支持你到底，你二姐三姐也站在你这头，所以，你放心吧，咱爸妈没戏。
这一年的暑假，在大姐的陪同下，我回了苏北老家认亲。
滑稽的是，我父亲已经去世，我的四个哥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大哥问：你真是我们抱出去的小弟弟吗？你怎么长得跟我们一点都不像？
二哥说：你在南边混的怎么样？我马上要盖房子，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三哥闷头抽烟，一句话也没有。
四哥说：你们先在家里坐一会儿，我得去厂里上班了。
到了中午饭点，却没有一户人家留我吃饭，我对大姐苦涩一笑：
这一趟我本不该来，从小没在一起长大，哪里来的亲情可言？
虽说血浓于水，可在利益面前，血缘又能值几个钱呢？
我失望而归，以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亲生父母已经不在，四个哥哥对我冷若冰霜。
养父母执念太深，非要我娶他们的小女儿，否则不认我。
一时之间，我变得无家可归，成了一只孤雁，在天空飞翔。
幸亏我的三个姐姐对我不错，时不时地来学校看看我。
03
时间过去一年，我与养父母的关系始终僵着，三个姐姐怎么做思想工作也不行。
这一年里，我谈了一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我把她带回大姐家，大姐开心的不得了，热情招待了她。
女朋友也是教师，不过跟我不是在一个学校里，她在另一个小学任教。
关系定下来后，我带着她去了养父母家。
无论怎样，我的婚姻大事还是希望得到父母祝福。
谁知这两个老顽固死活不给我进门，还骂我是逆子，骂我是白眼狼，还说要跟我断绝关系。
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跟我断绝关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难道非要牺牲我的幸福，去补偿他们对武学妹的亏欠才罢休？
对于他们的无理取闹，我只能一忍再忍。
我已经做的仁至义尽，我不能为了当一个孝子而去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
年底，我与女朋友结婚了。
我的婚事是大姐操持的，二姐与三姐也都到场。
我们夫妻亲自去请养父母，他们依然不肯来。
那我只好算了。
自从养父母公布了真相，武学妹就带着女儿搬去了他们家。
我猜想，养父母之所以如此油盐不进，跟武学妹的洗脑有关，否则，无法解释得清老人的顽固行为。
武学妹眼看嫁给我无望，只好死了心，一年后嫁给了一个庄稼汉子。
2014年老家村子规划成工业园区，养父母房子拆迁，一共拆了68万，他们通通给了武学妹。
不但我一分钱没看到，连三个姐姐也是一分没得。
我无所谓了，那些财产本来就不该我得。
经过多年的奋斗，我们夫妻工作都调去了县实验小学，且买了房买了车，工作顺利儿子听话，日子过得很美满。
虽然养父母跟我关系疏远，每个月我仍然会给钱让大姐带给他们。
大姐家的一对儿女，在我的培育下，也先后考取了大学有了一分不错的工作。
至于二姐和三姐，只要他们开口求助，我都会力所能及的提供帮助。
我感恩她们在我成长的道路上给予我的亲情，她们代替养父母尽了一份责任。
武学妹虽然跟三个姐姐一母所生，可她心机太深重。
不知道她是不是心里存有怨恨？她把养父母的钱都骗去之后，却对他们不管不问。
本来说好钱给武学妹，她接老两口去她家住的，可是一转脸，她却把老人扔给了大姐。
养父母指责她翻脸无情，她回怼：这是你们欠我的，谁叫你们从小把我送人，让我受了那么多苦？
面对她的怨毒眼神，养父母哑口无言，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咽。
后来养父母就在三个姐姐家轮流过，我与妻子喊他们来我家，却死活不肯。
或许在养父母的心里，我一直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导致与我无法亲近。
既然不肯来，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每个月给一笔钱姐姐们以尽孝心。
这就是我跌宕起伏的一生，一次换子，让两个孩子的人生错位。
不得不说，这都是愚昧造成的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下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