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是沛县最有名的接生婆,被当地人冠以圣手美誉。
却被京都的贵人乱刀凌迟,丢至沸锅。
只因长公主难产,阿娘没能救下幼子。
她说:
「这孩子事关国运,如今你蓄意谋害,上天要惩罚苍生,你活该千刀万剐。」
西北大旱,蜀地瘟疫遍布。
长公主的预言一一灵验,百姓跪地十里,祈求长公主再次有孕,重迎国运回归。
可我却忘不了,她和我一同跪在胡人营帐里,被殴打被侵犯的模样。
1.
宫里终于出了件大喜事。
长公主怀孕了。
可这胎却十分折磨人,长公主多日未合眼,正在处罚婢女撒气。
「来人,把她的手砍掉后谴去倒夜壶。」
「这个生的伶俐,赏给御膳房六十五岁的李公公去对食。」
没人敢求饶,只敢在心里怒骂惹恼了长公主的谏官。
他们在朝堂上指责长公主为了建祭坛大兴土木,伤国伤民。
长公主心里委屈想要圣上宽慰,不料皇帝对一个宫女一见钟情,忘记来陪她吃饭。
再加上长公主孕吐得厉害,看见清秀的宫女就火大。
我跟在秋霜姑姑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婢女凄凉又恐惧的求饶声。
「命你找人替本宫安胎,你带着个瘸子进来做甚?晦气!」
她随手抄起砚台朝我扔了过来,不料却被我闪身躲开。
秋霜姑姑谄媚地跪在长公主面前,嘴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长公主莫恼,这瘸子是近来百姓口口相传的江北神医,能把死人给治活了。而且她还会算命,我们还没走到宫里,她便指着东南角,说那里有不利于您的人,需尽快除掉。」
东南角住的除了皇后,便是那位新得宠的宫女了。
长公主拿起一颗葡萄,优雅地吃着,语调慵懒散漫:
「她事先打听到宫里的情况也不稀奇,莫要狡辩,拖下去埋了。」
我连忙挣开宫女的手,朝着长公主躺着的软榻爬过去,用手接着葡萄皮。
「长公主您夜里是否出现手脚冰冷,口干舌燥的症状?您体质特殊,经脉有些阻塞,草民帮您按摩便可缓解不适。」
长公主被腹中孩子折磨得冒着细汗,横了秋霜姑姑一眼,摆摆手让我上前按摩。
我被秋霜姑姑从身后抱住,以防按摩时伤害到长公主。
不一会,被我按摩过的地方微微发热,长公主咽了咽口水,当场吃下一碗水晶饺子。
半个时辰后,太医检查了我开的药方,确认无毒后长公主喝下,竟美美睡上一觉。
就连沉迷温柔乡的圣上,都听闻宫里来了个瘸子神医。
可长公主醒来后,还是要将我处死。
我被粗绳勒住脖子,不停蹬着双腿,手却一直指着长公主在的方向。
兴许是模样太过吓人,她露出一丝惧色,想让我死个明白。
「你的本事不足以大到本宫留你不死,就算是个玩意取乐,本宫也只会选长的好看的,下辈子投胎之前,记得照照镜子。」
「草民能预知未来,算出来那宫女三日后会惹怒圣上被活活打死。」
我佯装害怕地不停磕头,当她问我所求是什么时。
我露出贪婪的神色,说我想要藏宝阁里千金难买的珍稀药材。
还说想要长公主替我指婚,我想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长公主看着我这张满目疮痍的烂脸,戏谑地说答应留我几天性命。
她经脉堵塞是因为幼时被关在冰天雪地里伤了根本,我的按摩和药方确实是有利于她的。
只是这两样碰上她特殊的体质,表面药到病除,实际上内里相互排斥,直到她气血亏空。
早已经习惯荣华富贵的她,想是早就记不得我了。
是我拼着手被咬断的情况下救下斗兽场里的她,教她读书识字。
是我护住高热的她,一次次跑到雪地里冻僵自己给她降温,战乱之时还不忘带她一起回家。
这个被她推下悬崖,被她顶替了身份的真正长公主,拖着一条残腿面目狰狞的来找她讨命了。
2.
如果不是阿娘,我早就死在野狼出没的深山中。
我十三岁被送去拓跋部和亲,换来姜国百姓三年的安稳日子。
褚玄野心勃勃,撕毁契约,战马踏上了拓跋部的疆土。
颜兰是被胡人掳走的姜国人,在那里受尽屈辱,生不如死。
我吊着一口气和颜兰相互扶持走回姜国,她说她早已残缺的身子不会得到幸福,我说我会照顾好她。
她的脸从麻木茫然转变成亢奋,转身将我掐晕。
「你在拓跋部帮我,像喂狗一样施舍我,还总是炫耀你弟弟对你多好,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
「你总说自己是公主有义务保护百姓,既如此,这辈子就让我替你享福吧!」
她将我二人换脸后,把我推下悬崖。
阿娘捡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试图赶走撕咬我的猞狸。
最后我的腿还是没了一截儿,脸也被石子划破的面目全非。
「小可怜,以后就把这里当作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阿娘在青楼给自己赎了身,别人家贱卖的女孩,她当个宝养着。
她无法生育,却总是为生命的诞生流泪,苦学医术成了沛县有名的接生婆。
大姐和隔壁的秀才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为了给大姐攒嫁妆开始去沛县之外帮人接生。
那天,她提着三斤二两的猪肉,还有一支白玉簪献宝似的塞给大姐。
「京城的贵人竟然请我老婆子去接生,听说一次赏钱就有十几两。大宝的嫁妆,二宝的学费,还有小可怜的药费,阿娘我一次性都给你们准备好!」
「跟着阿娘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真是辛苦你们啦。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阿娘着急的收拾行李,匆匆赶上去京城的马车,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等了三个月,家里粮食吃光了。
大姐的簪子当掉了,二姐的书也卖了,我每日跑到药堂给人诊脉按摩,还是不够吃饭。
饿的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家里来了好多人。
他们紧紧的围着我们,脸上的笑恐怖又惊悚,直叫人喘不过气。
「这是长公主赏赐给你们的佳肴,咱家奉命看各位吃下,不得辜负长公主心意!」
他身后,是一罐冒着热气的萝卜炖肉,数十个饼夹馍,还有几碟发馊的猪肉,散发着异香。
那些肉很快就被我们吃完了,我们眼巴巴看着门外,心里有些愧疚没给阿娘留些吃的。
直到听到为首的太监捧腹大笑,他一边擦泪花一边捂鼻子:
「你们娘亲换的肉,好吃吗?」
「公主仁慈,念及你们没饭吃,特地开恩,你们娘亲有多少肉,就换多少鬣猪肉给你们。」
「她被片成一块一块的时候,还在喊你们的贱名,说她做错事了,说她好疼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跪在地上差点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又开始哭,边哭边把吐出来的东西埋起来。
村里所有人都在骂阿娘,就连那些被她接生过的孩子也被父母鞭打撒气。
「青楼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听闻长公主几年前于睡梦中得神仙指点,招了吏部尚书家的老三当驸马。长公主有孕后,一直骚扰咱们南边的马匪主动投了衙门,北边的拓跋族进献了一万只羊,咱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不知多少倍。」
「我家儿子在京城做买卖,他说那疯婆子搞得长公主难产后。长公主昏迷前还在叮嘱圣上,要注意西北的大旱和蜀地的瘟疫,她说国运没了。哎呀,都是这疯婆子惹的祸,都是她害我们没好日子过!」
村民把我们家砸了个稀巴烂,差点没忍住放火烧房子。
秀才把大姐送到县衙要求当众处死,幸亏县令英明,大姐没死但是疯得不成样子。
漂泊半年,二姐照顾大姐,我到处给人看病。
终于等到颜兰再次怀孕,我江北神医的名声恰好落到她侍女的耳朵里。
这一次,我以残废之躯入局,静等刀落,洒仇人之血告慰阿娘。
3.
第一日,按摩后颜兰腰背不再酸痛,脸上浮现些许笑容。
褚玄封那宫女为妤妃,无子封妃,震惊朝野。
第二日,颜兰食欲大增,吃出一身大汗畅快淋漓。
妤妃在国宴上公然挑衅皇后,褚玄不仅不恼怒,还把皇后禁足在宫中,外头传言褚玄要为了那宫女废后。
第三日,颜兰私下会见了宫外来的人,库房里多了两座金子堆成山。
褚玄带妤妃去了千金阁后,不顾百官反对要升妤妃为皇贵妃。
颜兰简直要气到爆炸了。
宫人眼见着我的预言并没有实现,便私下坐庄开赌。
赌我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
晌午,我被带刺儿的荆棘生生钉进手脚,高高悬挂在院中。
颜兰远远坐在软榻上,一旁的宫人转动冰块给她避暑。
「瘸子,你撒泼耍赖混得这三日苟活,如今预言没成真,你死的不冤。」
「长公主,草民说的绝无假话,您……」
太监举着板子,用力地打在我的肚子上,颜兰看见我吃痛的模样,拍着手笑的像朵花儿一样。
「你救的人是皇后的族人,她让你的名声传遍整个京城。芷晴,你真以为我会蠢到不知道你和皇后派来害我的人吗?」
「不是的,草民不是皇后那一边的!」
颜兰让人把板子蘸满辣椒粉继续打,抬头望见毒辣的日头,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仿佛看见了阿娘,她在哭。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还要为阿娘报仇雪恨。
皇宫里某个角落终于升起一股青烟,我拼尽全身力气喊出「时候到了」。
颜兰以为我又在装神弄鬼,刚想嘲讽便听见太监疾步走来的声响。
「长公主,妤妃今日午膳冒犯到皇上,现下已经被关押进天牢了!」
「听说皇上生了好大的气,杖杀了好几个宫女,那地上全是血可吓人了。」
颜兰心事重重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腹痛不止,秋霜姑姑忙喊着传太医却被她制止。
「让她来,我胎象不稳这事,谁要是敢传出去,我割了谁的舌头!」
慌乱间,我身上的血沾染了颜兰的裙摆,她也没来得及注意到我手臂上特殊的胎记。
她对我终于放下心防,留我在她的身边伺候。
半个月后,我跟着她去了天牢一趟,她想看看那个迷倒褚玄的妤妃到底长什么模样。
妤妃头发凌乱地靠在墙上,老鼠在她身边爬来爬去,处境十分凄惨。
「不过是个平常女子,想必是学了什么狐媚法子走的偏招。来人,把她的手筋脚筋挑开,免得她还想着去魅惑皇上。」
「听说她能言善道?来人,每日掌嘴五十下,直到嘴角留下的血装够一海碗,就可以不打了。」
她转过身,无比天真的望着我,恍若无人地问道:
「芷晴,你虽说本宫有孕期间不可见血腥。可不惩罚她,本宫夜里总是难以入睡,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低头跪在地上,指甲掐紧手心强迫自己不去听一旁的酷刑。
「长公主圣明,此女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那便由你替本宫监工吧。」
狱卒故意选了一把生锈的刀,他油腻的手在妤妃脸上肆无忌惮的摸着,我伸出手,往他后颈弹了根针进去。
负责刑罚的狱卒离开后,妤妃匍在地上,胸口处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不知道,皇帝被我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二姐,对不起,是我害你……」
「乖,别哭,也别替我后悔。」
她是我的二姐周黎,我告诉他褚玄看见保护小猫的人会心软,喜欢吃藕粉桂花糕,喜欢松木的味道。
为了复仇,我亲自把她送进虎狼窝。
4.
颜兰生性残暴又谨慎小心,只有我真的预言了二姐芷晴的衰落,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探听消息。
原先漫布在我面前的迷雾,如今已经可以看清楚真相的轮廓了。
褚玄下朝后单独见了颜兰,他们大吵一架:
「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就值得你跑来怀疑我吗?」
「这辈子,只有我一个人想全心全意对你好,其他人都想算计你!」
「皇姐,你以前很识大体,从来不会说如此奇怪的话。」
褚玄夺门而出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一幕恰好被颜兰看见,她赤脚走过来拽着我的头发,逼我抬头看着她。
「长成这个丑样,也想着勾引皇上吗?」
「听说你在天牢里救下妤妃?为什么?」
熟悉的木板和辣椒水又抬了上来,我的腹部跟着隐隐作痛,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草民猜测您对妤妃的来历很好奇,假意帮忙,实则是为了套出她的目的。」
颜兰来了兴趣,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她说自己是受人指点来的,指点她的人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说她是皇宫贵族,说只要妤妃记住她说的话,就一定能得到皇上的喜爱。」
话还没说完,颜兰厉声喝退众人,只留我和她在殿内。
「她可曾说过那女子如今身在何处?」
「回长公主,妤妃说那女子去了青阳县,说是要去找愿意帮她的人,她说自己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低头跪着等了很久,颜兰迟迟没有说话,她越过我,匆匆赶了出去。
她要求礼部加快祭坛搭建的进程,甚至跑到礼部侍郎家里去大吵大闹,一点皇家的体面都不顾。
我知道,她害怕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宫外人传来的消息。
她更怕妤妃说的是真的,真正的长公主不仅没死,还跑去坏她的事。
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人人都在讨论长公主准备开祭坛,祈求上苍原谅,重迎姜国国运这事。
「听说长公主小的时候,先皇是按照一国之君来培养她的,皇子们还没得封号的时候,长公主已经跟着先皇纵马疆场了。后来咱们这位圣上登基后,治国不力,逼得长公主去和亲换姜国太平。她若是个男子,那咱们的日子不知道会有多爽。」
「长公主为什么会被送去和亲,真以为是圣上怕了那小小的拓跋部?一直仰慕长公主的周玉安求皇上赐婚,周玉安带十万兵,圣上能让长公主嫁给周将军,威胁到他的皇位吗?」
「你说那些我们不懂,但是如果长公主这一胎,真的能让天灾人祸都消失。能让我家的田多收成几百石粮食,那就说明她真的是天命之女,圣上应该主动让位给长公主!」
谣言传到宫里,褚玄重新接回奄奄一息的妤妃。
妤妃和被禁足的皇后握手言和,褚玄再也没有来见颜兰,还当众处置了许多说颜兰是天命之女的百姓打她的脸。
颜兰孤立无援之际,终于收到宫外的来信: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5.
颜兰特意搜集了全国前十的太医一起给她诊平安脉。
大家想着法儿地把颜兰这胎夸上天去,更夸张的是连小世子几斤几两都预估出来了。
我猜的没错,宫里也有人不想颜兰顺利生下这一胎来。
她早已气血亏空,小产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不知道,她还沉浸在大计将成的美梦里。
以至于她愿意拉下脸面,去给褚玄贺寿,褚玄也极为难得的对她很亲近,我认出来这是他愧疚时的神情。
边境快马加鞭传来许多好消息:
周玉安带兵扫平骚乱,还活捉了几个异域美女送回朝中。
福州的渔民在海里捕到一条全身通红的巨鱼,鱼身上竟刻着「姜国大吉」、「天命所归」等字样。
另外让朝廷一直头痛的流寇自愿招安,江南水患有能人出面疏通,活脱脱一个极好的太平盛世。
京城里,商户提前两日不做生意,农户向东家告假,富商则派家中小厮早早去祭坛不远处占位置。
「这次祭坛祈福,长公主特意向圣上说明,准许我等凡人近身观看,到时候我真想悄悄摸一把长公主的衣裙偷点福气。」
「白日你便吃酒了?真当御林军是摆设,听小老儿一句劝,长公主主持仪式的时候,跟着多磕头。说不一定老天爷送国运的时候见我等诚恳被打动,荣华富贵不就是唾手可得吗?」
太监把搜集到的传言全部说与颜兰听,她高兴地又多吃了几碗会令她上火的鱼虾,丝毫没有注意到近日皇宫里巡逻的御林军越来越密集。
万众瞩目的祭坛上,颜兰一出现,喝彩声直接超过褚玄。
天空上飞来一群洁白的仙鹤,围在颜兰的头上一圈又一圈的转着,百姓都看呆了。
这时,人群里出现一群人,带头大喊:
「这是书里写的祥瑞之鸟,上天垂怜我姜国,长公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运回来了,咱们老百姓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长公主历经磨难还心系家国,实乃我姜国之幸啊!」
「长公主看看我们吧,您是有福之人,求您多垂怜我们,我们是您的子民啊!」
从高往下看,百姓们渺小得宛如蝼蚁。
他们整齐划一地跪拜颜兰,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随着百姓的跪拜,地上响起铜钱掉落的声音,不知是谁家富户撒了一地,百姓见状磕的更用力了。
褚玄坐在龙椅上,脸色讳莫如深。
先前对颜兰的那一点愧疚消失殆尽,他的脸上甚至出现困惑的神情。
他对这位皇姐,打心里害怕,明明她在七子逼宫时手握一柄长剑救下自己,在内忧外患之际自愿前往拓跋部和亲。
她替自己做了这么多,按理说他应该感激。
可在这一刻,他切实的动了想要除掉她的念头。
我看了一眼二姐,她轻抚头上的白玉发簪,敲了一下。
意思是能扭转时局的人,马上就要赶到这里。
颜兰还在台上念祝语,她拉长语调,声音忽高忽低,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就在众人有些昏昏欲睡之际,一声声沉闷又壮怀激烈的鼓声惊动了他们。
「罪臣青州沛县前县令苏长风,有冤要鸣。」
「长公主勾结周玉安,欺上瞒下,祸乱百姓,意图谋反!」
6.
姜国旧例,登闻鼓一响,不可有任何人、任何事阻拦鸣冤之人。
倘若发现鸣冤之人说的事是无中生有,扰乱民心,即刻诛九族。
这鼓,已经十年没有响过了。
「蜀地瘟疫是有人将濒死的兵扔到村庄里,百姓不忍他们等死,主动救治后那些兵却跳井自杀,污染了水源。
南边的马匪说是改编归属衙门,实际上成了有钱人家的打手,强占民田,欺压老弱妇孺,无恶不作。
草民这里有一封拓跋部与周玉安的密信,大将军哄骗三千女子送给拓跋部当奴隶传宗接代,才换来那一万只羊。」
「还有今年的祥瑞,那是长公主花重金请石匠雕刻的巨鱼,运往京城的过程中借口打碎。江南的水患并非是皇上您的官员治水不力,是周将军派人性命威胁那些官员,没人敢治水患啊!」
苏长风的话,字字珠玑。
桩桩件件说的都是要掉很多脑袋的大事,朝中有见识的大臣已经在开始擦汗了。
祭坛下人头攒动,不满的声音逐渐传开,苏长风继续诉说着他二人的罪证。
「沛县有金矿,每年按时上缴朝廷一万斤,可今年只有两千斤。那是因为周玉安麾下的官员贪污受贿,导致沛县财库亏空,只好拿金矿去填亏空。长公主和周玉安怕朝廷反应过来,便在姜国到处制造慌乱,将自己腹中的胎儿塑造成国运之子。可怜沛县整个官府和一千余人,被长公主害的流离失所,有家难回。」
「罪臣带了数百证人进京,如今就安置在城外宋府,请圣上还姜国百姓一个公道,还姜国一个太平盛世!」
颜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昏头脑,她不能够接受自己筹谋这么久的计划被当众戳穿。
她拿着刀不顾身孕跑了下来,想当场把跪地的苏长风杀了。
褚玄是一个很合格的帝王,他没有给颜兰当众发狂的机会。
御林军有序地解散了拥挤的人群,他将颜兰和苏长风带回宫去审问。
关于颜兰怀着姜国的国运那些流言,也在一夜之间不攻自破。
提起颜兰,百姓不屑地吐一地口水。
颜兰被禁足的当晚,胎气浮动,只有我守在她身旁。
她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向我伸出求救的手,我起身站到一旁仔细地欣赏她痛苦的模样。
「求求你,救救我,还有我的孩子……」
「医者仁心,你不怕遭报应吗?」
我并没有回答她,我故意等她快要扛不下去了,才动手帮她,她生下的是个死胎。
同样不出我所料的是,褚玄压下了苏长风所说的所有事,他把周玉安送来的异域美人捧成了京城青楼里千金难见的花魁。
酒馆、赌场一律打折,他用这种方法吸走所有的注意力。
最后,还在城墙的上张贴告示,说苏长风是他国奸细,为的就是想蛊惑民心,三日后斩首示众。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在乎百姓,只在乎自己的江山安不安稳,明知苏长风说的都是实话也依旧视而不见。
既如此,那我也不必抱有期待了。
7.
准备动手之前,我找到皇后。
我一句话没说,她却早就知道我的心意,浅笑着拉响那支代表薛家的爆竹。
我和婉嫣是多年的密友,能够称得上生死之交的那种知己。
褚玄登基时,我在宫内护驾,她在宫外替我看管朝中大臣及其女眷。
她在我和亲之事上不惜忤逆父兄站出来替我说话,她甚至想过刺杀褚玄,即使她非常喜欢褚玄。
颜兰顶着我的脸回宫后,婉嫣悄悄派人到处搜寻我的身影。
早在我宣扬自己是江北神医,并且治好她母族族人那天起,她就认出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