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5日,一对名叫露露和娜娜的双胞胎姐妹诞生了。
和普通婴儿不同的是,她们还有另一个名字“基因编辑婴儿”,能天然免疫艾滋病。
就在贺建奎公开宣布孩子出生后,他就被抓起来了,其科研团3人都被判刑。
对于这样一个足以影响人类的实验,科学家却提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你如何能够证明她们天生就免疫艾滋病?难道要故意让她们接触吗?
“让她成为一个榜样”贺建奎,1984年出生于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从小在学校里成绩就十分优异。
2002年,这个出身于农村贫困家庭的小伙考入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在学校里,同学和老师们都说他是天才,而他后来的同事则称:“他是生物学界的马斯克,如果用三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聪明、疯狂、天才!”
2006年获得中科大物理学学士学位后,贺建奎以公费留学的资格进入了美国莱斯大学,并且在4年后就获得了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
此后2年,他又跟随着斯坦福大学的教授深入研究生物医学工程和基因测序。
他曾说,斯坦福的这位教授改变了他,让他知道一个科学家不必坚守清贫,可以同时开办公司成为亿万富翁。
回国后,贺建奎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在8家基因相关公司参股或任高管。
他自己发明的第三代测序仪也广受好评,还被业内称为中国的爱因斯坦。
但谁也不知道,贺建奎居然偷偷地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搞起了基因编辑婴儿实验。
如果不是孩子出生后,贺建奎自己公开录制视频称“世界首例基因编辑婴儿诞生”,恐怕全世界还要被隐瞒很久。
视频一出,这项实验立刻震惊了世界,122名科学家联合发出抵制。
世界顶尖学术期刊《自然》将他当作反面人物和“基因编辑流氓”进行了特写。
2019年12月30日,贺建奎被深圳南山区法院以非法行医罪判处3年有期徒刑,并罚款300万。
其招收的博士覃金洲被判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缓刑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
贺建奎道歉
然而,在接受美联社专访时,他却自我感觉良好,声称:“我感觉自己有很重大的责任,不仅是促成第一个(基因编辑婴儿),而且要让她成为一个榜样。”
他认为在是否允许或者禁止基因编辑的问题上,“社会将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说,贺建奎深知自己的行为有违法律和伦理道德,但他还是要这么做。
为什么呢?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是为了打破基因编辑上的科技停滞,2名基因编辑婴儿出生后,会成为一个“榜样”,成为证明基因编辑无害的证据,这能够引导科学未来的发展方向,而他个人的功绩也将在未来被证明。
贺建奎始终坚称,他的实验敲除了婴儿容易感染艾滋病的CCR5这个靶点,使得她们一出生就能天然免疫艾滋病。
在孩子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就通过基因编辑,将其不好的基因去掉,加入优异的基因。
这样诞生的孩子不仅身体健康,不会有任何先天疾病,甚至对后天的一些疾病产生了抗体。
听上去既科幻又美好,那么为什么贺建奎却遭到了全世界科学家的抵制呢?
基因编辑的技术弊病贺建奎的理由看上去义正言辞,仿佛错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世界。
但从基因编辑的原理和人类现有的技术水平来看,他的实验完全就是在拿人命赌博。
要了解基因编辑的问题,首先要弄清楚基因的一些基本概念。
生物的结构中携带着遗传物质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DNA,另一个就是RNA。
这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DNA是双链结构更稳定,而RNA是单链,更易变。
人类胚胎的基因编辑会遵守一个中心法则,DNA把遗传信息传递给RNA,RNA再把遗传信息传递给相关的蛋白质,再由蛋白质进行基因性状的表达。
听上去基因似乎非常容易改变,但别忘了DNA是相当微小的物质,在它的上面又存在着更小的2~3万个基因序列。
基因序列对应的人体性状并不规律,往往是一个性状对应着好几个基因。
举个例子,AB两个基因对应着智力高低的表现性状,那可能BC组成的基因对应着脑部遗传病的性状。
如果想要去除人体脑部遗传病,仅仅敲除C基因就可以了吗?
科学家的研究认为没有这么简单,因为C基因有可能还能影响脑部的其他发育。
万一C基因还对应着脑部成长性状,你在去除遗传病的同时,也可能让这个生命的智力永远维持在低龄水平,这又该由谁来负责呢?
所以,在弄清楚这些问题以前,业内的科学家都是相当谨慎的。
2015年,在美国华盛顿召开的首届全球基因编辑峰会上,科学家们就达成了一项共识:鼓励基因编辑的基础研究和在体细胞层面上的临床应用。
但是,对基因编辑的早期人类胚胎以及生殖细胞不得用于妊娠,这是国际上首次为基因编辑研究划定了可逾越的“红线”。
然而,贺建奎的研究跨越了这个红线,而且跨越的不是一点点。
2016年6月开始,他就偷偷组织了一个小团队,里面的博士生覃金洲甚至不是本专业的研究人员,他博士课题组做的是生殖,主要做精原干细胞体外培养,而不是基因编辑,也不是打卵专业的。
根据澎湃新闻获得的一份申请书显示,贺建奎在2015年与深圳和美等公司签署了合作协议,后通过了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的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查与签字盖章,拿到了继续实验的通行证。
随后,他秘密招募了8对志愿者夫妇,然后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得到了发育成功的胚胎。
团队在实验室对胚胎中双胞胎女婴的CCR5基因进行了改造,让其可能具有抗艾滋病毒的能力。
一般而言,根据伦理学上的规定,这样操作过的人类胚胎只能养到14天,必须在外胚层发育成神经嵴前停止实验。
因为14天后,胚胎开始发育神经嵴,这就意味开始出现“意识”,也就是个伦理意义上的“人”了,那再去销毁胚胎就是不人道的了。
贺建奎没有在14天后停止实验,而是任由2名改变过基因的孩子诞生,最终由胚胎提供者(一对夫妻)带回家去了。
他的实验过程也不复杂,就是敲除了容易感染艾滋病的CCR5基因。
但仅仅这一个操作对于一个生命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谁也无法预知。
科学界的说法是,基因组编辑技术存在脱靶效应。
即敲除CCR5基因的过程中,可能也顺便敲除了其他基因。
那其他被敲除的基因会对孩子带来什么影响,谁也说不清楚。
有可能这个基因并不能让婴儿完全免疫艾滋病;有可能这个基因会导致其他疾病和发育问题;还有可能会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
这些都是现有基因编辑技术和理论不完善的地方,也是科学家们不允许基因编辑胚胎发育的原因。
基因编辑让人不再是“人”而随着2名基因编辑婴儿的诞生,新的伦理问题又随之产生了。
首先,贺建奎称她们生下来就天然免疫艾滋病,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证明这一点呢?
显然是不可能现在就让婴儿接触艾滋病传染的,这是有悖伦理道德的。
可如果她们一生都没有经历过可能感染艾滋病的环境,又如何证明她们天然抵抗艾滋病呢?
这就成为了一个新的悖论,所谓的基因实验也就没有了意义。
因此,我们不能公开她们和其父母的身份信息,否则她们可能被人盯上,可能沦为实验品。
一旦隐私泄露,可能影响她们的心理健康,以后周围人看到她们都觉得她们基因被改造过,跟自己格格不入,那对孩子的心理造成的影响完全无法估量。
但问题又来了,如果贺建奎的实验导致其基因出现了问题,我们又无法观察,这种新基因在她们以后成家后又会流入人类基因库。我们无法排除人工编辑会造成什么不为人知的基因疾病。
当然,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很大,因为人类基因的自然突变是非常普遍的,科学家们只是禁止人工编辑基因流入人类基因库。
但退1万步讲,如果基因编辑大获成功,那也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希望通过基因编辑改变下一代。
到时候,人们会不会想通过基因选择孩子的性别、身高、样貌、智力,从而培养出专门的人,满足某些特殊阶级的癖好呢?
在人人都想打破阶级差距的时候,基因编辑反而可能让阶级彻底固化,到时候有些人可能就不再具有人权了。
所以基因编辑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不被允许,因为这背后可能牵扯的伦理和利益链条太大了。
而除了个体的风险外,严重的地方在于人的定义会被模糊化。
比如,白种人这个概念在大家都是白种人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
但是一旦其中突然出现了一群黑人,体力好智力差,人以群分,这两拨人最终一定会走向对抗。
更科幻一点来说,如果我觉得天天吃饭很麻烦,给自己搞一个光合基因,我觉得水下呼吸更好,给自己搞一个鱼腮,你觉得我还是不是人呢?
所以在基因弊案及问题上,杜克大学癌症生物学博士李治中的话很对:
一个优秀的科学家,是尝试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不是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所以,今天“中国人”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反是一种耻辱,一种对我们道德底线、对监管体系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