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双星”并非网友发明者,而是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敬中首创,这位看透世情常有隽语的军统临澧特训班高级教官,骂人技术也是炉火纯青,那个一根筋的行动队队长李涯,经常被他的吴教官骂得找不着北。
吴站长到马奎家中,授意周根娣用“峨眉峰马奎妻子”的身份跟左蓝联系,目的是设一个圈套,为抓捕左蓝制造借口,顺便也考察一下余则成,结果翠平很“仗义”地帮梅姐“抓小三”搅了局,吴站长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只好封妻子和弟妹为“博物馆双子星”——双子星在吴敬中嘴里是另外两个字,因为不文明,所以大家知道就行了。
“博物馆双星(也有人说是双雄、双雌)”真是那么蠢吗?我们细看其他潜伏特工的表现,就会发现梅姐和翠平才是最合格的潜伏者,她们做潜伏工作,可比风筝郑耀先和店小二许忠义强多了。
翠平是游击队长出身,那就是个女版燕双鹰,他能一脚把马奎踢个半死,隔着窗户一枪正中陆桥山太阳穴,在刚跟余则成见面的时候,哪一方“粗野”的骂街,完全是临场发挥,马奎那夯货只觉得可笑而不觉得可疑。
熟悉《潜伏》的读者诸君当然知道,马奎之所以主动要求去接“弟妹”,而且语气不容反驳,那就是要对翠平进行考察。
马奎对翠平的考察结果,当然跟吴敬中骂的那两个字完全相同,后来李涯拿出翠平是潜伏者的证据,吴敬中依然认为“蠢得挂相”的翠平是被误解了,如果不是误解,那就“太可怕”了。
翠平蠢吗?当然不蠢,上级敢让她接替妹妹秋平来潜伏,就是看中了她的游击作风——不按常理出牌,往往会收到奇效。
小说原著中的梅姐“是北洋时期一位督军的女儿,双手能打盒子炮”,但是我们看到的站长夫人,也是一个只认得东南西北风中发白和一到九万的厚道嫂夫人。
在梅姐眼里,翠平是个“傻妹子”,在郑介民太太眼里,梅姐同样是个“傻妹子”,这两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傻妹子”,是很受“聪明姐姐”喜欢的——梅姐去广州,郑介民太太亲自陪吃饭,这不不仅仅是因为郑介民和吴敬中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是同学,而是梅姐会做事:她去广州肯定不会空着手,而郑介民的太太柯女士(有史料说他叫柯淑芳,可是沈醉的回忆录中却称他为柯淑芬),那可是连沈醉见了都头疼的“女贪”。
柯女士擅长“做生意”,很多郑介民不好出面的事情,都是由柯淑芳出面,沈醉在《我所知道的郑介民》中回忆:“郑介民贪污敛财的手段是相当‘高明’的,他是一个贪污能人,自己却不经手,而由他老婆柯淑芬出面。他装出一副怕老婆怕到极点的样子,想使人相信他是没法奈何她;万一事情发作,他又可假装完全不知而不负责任。所以别人当面说他怕老婆,他总是笑容满面地承认,有时还故作解嘲地说:‘怕老婆有好处,可以省麻烦。’”
吴敬中和郑介民是老同学,他们的夫人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梅姐比柯女士高明的地方,就是更“大度”,在这方面,马奎的妻子周根娣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翠平能成为梅姐的好妹妹,梅姐能成为柯女士的好妹妹,这就是她们的高明之处,反观郑耀先和许忠义,就显得有些太“精明能干”了:毛人凤为了除掉郑耀先,不惜冒着东窗事发都管丢名的风险跟中统合作,李维恭为了扳倒许忠义,甚至要采用写血书后服毒自尽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手段。
郑耀先“破案”能力太强,所以他的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被戴笠和毛人凤认为是有意为之,所以尽管郑耀先对地下党用刑和开枪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这两个老特务还是认为他可疑。
许忠义赚钱能力超强,如果他还是像在军统局总务处的时候一样浑浑噩噩,齐公子齐思远只会鄙视他而不会怀疑他,李维恭也会把他当做白手套,自己吃肉的时候,给店小二留点汤水。
正因为郑耀先许忠义“能力太强”,所以不管他是不是潜伏者,都会成为上级猜忌到想除掉的心腹之患。
宫庶有能力,也很凶残,这没问题;齐公子有能力,也很嚣张,这也没有问题,他们之所以没问题,是因为他们真没问题,而郑耀先和许忠义都有问题:潜伏者隐藏得再好,也难免会露出破绽,这就是问题所在——潜伏者必须低调,尤其是不能树敌。
不管是宿敌还是政敌,只要在单位有了敌人,所有的破绽都会被抓住,问题也就会被无限放大,齐公子和宫庶之所以没问题,是因为他们不是潜伏者恶,而郑耀先和许忠义的引人注目,就是大问题了。
上面这两段文字看起来想绕口令,但是睿智的读者诸君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悟出其中深意,而这也正是梅姐和翠平比郑耀先许忠义更适合潜伏的原因:她们在别人的眼里都不优秀,而不优秀的下属或“妹妹”,恰好能映衬处上级和“姐姐”的优秀。
在吴敬中眼里,翠平是一个蠢得挂相的悍妇,在梅姐眼里,翠平是有事儿真敢上的傻妹子,即使翠平浑身都是破绽,吴敬中和梅姐也不会往潜伏上想,同样道理,梅姐帮吴敬中做的那些“卖货”生意,柯女士也在帮郑介民做,即使梅姐的“潜伏者”身份暴露,郑介民和柯女士也会替她遮掩保密。
我们细看沈醉回忆录,就会发现郑介民的太太和站长夫人,真实天生的一对“好姐妹”,梅姐那一套,就是跟柯女士学的:“郑介民老婆经常托二厅(郑介民是国防部二厅厅长兼军统局局长,后来是国防部次长兼保密局局长)派到国外去的一些武官、副武官代买东西,买来了照例是不给钱,变相叫人送礼。她把这些从国外买来的东西,留下自己所喜欢的以后,其余的则送到她住的重庆临江路川盐一里附近一所拍卖行去寄售,这个拍卖行存列的外国货很多是她送去的。”
从翠平到梅姐,从梅姐到柯女士,看起来是总是后者更“聪明”,但只有及其聪明的人,才会感受到翠平和梅姐的聪明——周根娣那种做派,梅姐瞧不起,柯女士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周根娣的表现,在我们老家叫“浮精神”,也就是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读者诸君可以站在吴敬中的角度来评价一下:翠平和晚秋站在一起,谁更像潜伏者?
潜伏有不同的方式,不显山不露水无疑是最好的一种,梅姐和翠平从未被怀疑过,这就是她们的高明之处,而郑耀先和许忠义一直是上级和同僚目光的焦点,暴露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沈醉十八岁入行就当特务,按理说他的眼光应该十分毒辣才对,但是他跟原军统局行动处处长程一鸣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却从没怀疑过程一鸣是潜伏者,就连徐远举当行动处副处长的时候,也只觉得程一鸣有些消极,为此还很嚣张地跟程一鸣吵架。
不管是戴笠还是毛人凤,都不曾怀疑程一鸣是潜伏者,戴笠坠机十八年、毛人凤挂掉八年后,“国防部情报局澳门组”少将组长程一鸣完胜潜伏任务返回大陆并公开身份,不知跌碎了多少老特务的眼镜。
当然,说梅姐和翠平比郑耀先许忠义的潜伏技术还高,这也只是笔者一家之言,最后还得请读者诸君来下结论:在您看来,翠平能跟梅姐情同姐妹,敢跟吴敬中瞪眼睛而不被怀疑,这是不是高明的潜伏技巧?吴敬中训斥翠平的那些话,是不是让您想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