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画壁

长岳和文化 2024-09-27 18:26:35

江西人士孟龙潭,与朱举人一同客居在繁华的京城之中。京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而他们在这喧嚣尘世中,相依为伴,为各自的前程奔波。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们偶然间踏入了一座古寺。这座寺院看似有些陈旧,殿堂僧舍,空间皆不太宽敞,唯有一位云游四海、历经沧桑的老僧暂时栖身于此。老僧见有客人前来,赶忙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服,迈着沉稳的步伐出来迎接,其目光中透着和善与慈祥。随后,老僧热情地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为他们讲述这座寺院的过往兴衰。

步入大殿,一尊塑着手足皆作鸟爪形状的志公像赫然映入眼帘。那独特的造型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与禅意。而两边墙壁上的壁画更是精妙绝伦,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跃然而出。东边墙壁上所绘的众多散花天女,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她们姿态各异,或轻盈飘逸,或端庄娴静。其中有一个垂发少女,格外引人注目。她手拈鲜花,面带微笑,那樱桃小嘴微微上扬,恰似要开口诉说着什么,灵动的眼睛仿若即将转动起来,饱含着无尽的柔情与娇羞。朱举人被这少女的神韵深深吸引,紧盯着她看了许久,不觉神摇意动,心旌荡漾,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间,朱举人只觉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如同驾着云雾一般,恍惚之间,已然来到了壁画之中。眼前所见,是殿堂楼阁重重迭迭,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全然不似人间的景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声音洪亮,字字珠玑,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专心听讲,神情庄重而虔诚。朱举人也夹杂站立其中,试图聆听这高深的佛法真谛。

不一会儿,朱举人感觉好像有人偷偷牵他的衣襟。他疑惑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轻盈地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婀娜的身影。他们穿过曲曲折折的栅栏,少女进了一间小巧而别致的房舍。朱举人在门口停下脚步,心中犹豫,不敢再贸然往前。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娇艳的鲜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那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鼓励。朱举人这才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屋内寂静无人,朱举人心中的情感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情不自禁地去拥抱少女。少女或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所触动,并未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于是两人相拥亲热起来。

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临走时,轻声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夜里,她又如期而至,带着温柔与关怀。就这样,美好的时光匆匆而过,两天转瞬即逝。

然而,好景不长,女伴们终究还是发觉了他们的秘密。她们嬉笑着将朱举人搜了出来,对少女开玩笑说:“腹内的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吗?”言语中虽带着调侃,却也并无恶意。随后,都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她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羞得满脸通红,低垂着头,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善解人意地说:“姊妹们,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待,恐怕人家不高兴。”众女伴听了,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笑着离去。

朱举人看了看少女,只见她那像云一样形状的发髻高耸着,束发髻的凤钗低垂着,更添几分妩媚与娇艳,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少女身上散发着兰花麝香的迷人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仿佛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与忧愁。

忽然之间,一阵异常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铿铿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那声音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地面踏穿,同时还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的刺耳声响,犹如狂风中摇曳的风铃,杂乱无章。旋即,乱纷纷的喧哗争辩的声音接踵而至,仿佛一锅煮沸的水,喧闹不休。

少女惊起,那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恐惧所占据,她与朱举人一起,小心翼翼又满怀好奇地偷偷地往外看去。只见有个穿着金甲的神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其黑脸如漆,好似被墨汁浸染过一般,深沉而令人畏惧。他那粗壮的手中紧紧握着绳锁,仿佛随时准备束缚住任何敢于违抗的灵魂,另一只手提着大槌,那槌头硕大无比,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在他的周围,很多女子簇拥着,她们的脸上带着敬畏和顺从。

金甲神大声喝道:“全到了没有?”他的声音犹如洪钟,震耳欲聋。众女齐声回答:“已经全到了。”声音整齐划一,却带着一丝颤抖。他又接着说道:“若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们要立即告发,不要自己找罪受!”语气中充满了威严和警告。众女子同声应道:“没有。”她们的声音虽然坚定,却难掩内心的惶恐。

金甲神反转身来,那目光像鱼鹰一样凶狠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的眼神扫视着四周,似乎在进行着严密的搜查。少女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她吓得面如死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自己则匆匆开开墙上的小门,仓皇逃去,那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的身体紧贴着地面,冷汗不断地从额头渗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那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皮靴声在屋内停留了片刻,又缓缓地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如同潮水般退去,朱举人的心情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然而,门外总是有来往说话议论的人。那声音时高时低,时远时近,让他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他心神不宁地趴了很久,只觉得耳如蝉鸣,那嗡嗡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回响,扰得他心烦意乱。眼里冒火,干涩而疼痛,几乎没法忍耐。但也只有静静听着,等待少女归来,竟然不再记得自已是从哪里来的了。

当时,孟龙潭正在大殿中,正欣赏着四周精美的壁画,一转头的功夫,转眼不见了朱举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疑惑,便很奇怪地问老僧。老僧笑着说:“去听宣讲佛法去了。”孟龙潭眉头微皱,追问道:“在什么地方?”老僧双手合十,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不远。”

过了一会儿,老僧用手指轻轻弹着墙壁,口中呼唤说:“朱施主游玩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归来?”话音刚落,立即见壁画上出现了朱举人的像,他侧耳站立,像是听见了呼唤,却又仿佛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老僧又呼唤说:“你的游伴久等了。”朱举人于是飘飘忽忽从墙壁上下来,整个人灰心呆立,目光呆滞,双脚发软,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孟龙潭大为吃惊,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朱举人刚才正伏在床下,听到叩墙声如雷,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因此出房来听听看看。

这时他们再看壁画上那个拈花少女,已是螺髻高翘,不再垂发了。朱举人很惊异地向老僧行礼,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僧双手背后,微微仰头,笑着说:“幻觉生自人心,贫僧怎么能解呢!”

朱举人胸中郁闷不舒,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孟龙潭心中则惊骇无主,那一幕幕奇异的景象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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