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来,清军被西方列强屡次打败后,开始逐步装备新式的洋枪洋炮。
19世纪70年代以后,输入的洋枪洋炮中后装单发枪种类较多。主要有英国的亨利·马梯尼、美国的雷明敦、法国的老毛瑟、英国的士乃德等。这些枪的形制、性能大致相同,其特点是:口径大,枪管长,枪身笨重,携带不便。(《中国近代军事史论文集》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
与此同时,各种后膛炮也陆续输入,包括要塞炮、舰炮、野炮和山炮。主要有:阿姆斯特朗式、格鲁森式和克虏伯式几种。当然,后装枪炮因为新颖、昂贵、配备极少,使用较多的是19世纪60年代输入的前装炮,种类主要有炸炮、短炸炮和线膛前装炮。在19世纪60年代后,清朝中国成了世界上军火买入的大户。左宗堂本人一直非常重视西洋军事技术。《左宗棠年谱》中记录了他的很多言论:“西人洋枪队式,行列整齐,进止有度,远胜中土。”
“旧式枪炮,本己精工,近改用后膛进子之法,进口大而出口反小,致远取准,更为精妙,其新式则愈出愈奇,实则枪如后膛螺丝开花,已极枪炮能事,无以复加……”
因而,左宗堂在自己的部队中装备了相当数量的西洋兵器。在楚军营制中,还特别制订了爱惜洋枪一条,开首便说:“洋枪、洋炮、洋火、洋药,不独价值昂贵,购买亦费周章,凡我官勇,务宜爱惜,不可浪费。”((民国)秦翰才:《左文襄公在西北》)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在收复新疆过程中,这些近代化武器的配备,使清军战斗力明显增强。当然,在当时的现实历史环境下,为保证军火供应,左宗棠面临不少困难。
1、保障军火供应的措施
首先,西征军当时最为突出的问题就是武器运输规模和运输难度:
当时配备的洋枪洋炮,主要产地在国外(多系德国造),而采买地是上海,离西征大军可谓遥遥万里。其间要跨洋过海,然后沿长江到达武汉,再换马匹驮至肃州,运到前敌还要由驼骆来牵引。为此,左宗棠建立了庞大的转运机构,并以自己凌厉的办事风格,使得沿途地区的各个官僚机构都得尽心配合。同时,在朝廷的命令下,京师及东北、内蒙、山东等各地清军都调运出大批军火供应西征军使用。
英国人包罗杰在自己的《阿古柏伯克传》中所记述的:他们(清军)“在靠近乌鲁木齐的古城设立了司令部,为保证他们和甘肃之间的交通,已组织了正规的信差来往,武器、后勤补给和人员源源不绝地穿过戈壁流向远征军。其次,就是购买军械、军火,左宗棠将具体事宜交付设在上海的采运局委员胡光墉负责(著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具体经营的洋行应该是专营“普国大埠加士答炮局、专铸成灵巧坚固铜炮”的香港南利洋行,参与了左宗堂第二次西征借款的德商泰来洋行也可能参与了。凭借办洋务的精明,胡光墉来往于这些洋行之间,精心选择,讨价还价,大批军火得以转运西北,仅1875年在兰州就存有从上海运来的来福枪“万数千枝”。老湘营的军纪和战斗力比一般的湘军要好
左宗堂对胡光墉工作很满意,专门上奏朝廷请求对胡进行奖叙,破例给胡光墉赏穿黄马褂以示恩宠。户部经过一番议叙,批准了他的请求。
最重要的是:西征军在收复新疆过程中开始了军械、军火的自行制造。从西方购买运入军火,毕竟路途太遥远了,而且费用太巨,左宗棠决议先在西安后在兰州创办了制造局,就地自主生产西式军火。其中,于1873年(同治十三年)创建的兰州制造局对收复新疆的军火补给起过重要的作用。
当时,局务由记名提督、总兵赖长主持。赖长为广东普宁奇美人,出身农家,聪颖过人,在曾国藩湘军中由小兵起步,早年在福建从事洋务运动,仿造洋人兵器式样制成铁枪、铁炮、后膛枪。1872年7月,他奉左宗棠令调职担任兰州制造局总办。赖来兰时,携带部分机械工具,一到兰州即投入兵器的制造修理和筹建厂房工作。1873年工厂在兰州南关建成,并投入生产,厂务、技术均由他全面负责。
赖长在兰10年,作出不少建树,是西北近代工业发展的先驱。制造局工匠多为赖长初期招聘的“浙匠”和“粤匠”,也有“洋匠”,但主要还是中国工匠发挥了主要作用。产品可考的有:
仿制德国“后膛螺丝大炮”,“延粤匠学造,已成大小二十余尊,与布炮大致无殊。”
轮架大炮,“又仿其意造二百余斤重炮,用车轮架放,亦殊合用。”
后膛上响枪,“局造已成数十杆,亦能及之”。改制劈山炮及广东无壳抬枪,“劈山架改用鸡脚”, “无壳抬枪,改照洋枪式,安宝嗒嘴,用铜帽子。”除此之外,还“自造铜引、铜帽、大小开花子。”
----(《左宗棠全集·书牍》卷15))
赖长精于业务,军械质量能够保证,据说,前来考察的俄国军官索思诺维斯基看到兰州制造局所造枪炮之后,“叹服同声,自此亦稀言枪炮矣。”(《左宗棠年谱》第300页)
2、成效显著的措施
俄国军官索思诺夫斯基一行五人,来华游历后是在1877年4月通过外交途径,获得清政府同意,取道甘肃回国。他们实际想乘机探明左宗棠部队的虚实。此时西征大军已经逼近沙俄控制的伊犁,他们来侦查一下西征军是否有发兵攻打伊犁的决定和实力。1876年4月左公在肃州祭旗之后俄国人拍摄的照片
1874年3月14日,由索斯诺夫斯基带队,一行九人,里面有搞测绘的,有科学家,有中俄双语翻译,还有三个哥萨克士官和1个摄影师,从俄罗斯圣彼得堡出发,7月底达到了属于清朝的乌兰巴托。1
1875年农历五月,俄国考察队一行进到了兰州的陕甘总督署拜会左公。
索思诺夫斯齐参观考察完后,对兰州制造局制造的武器大为赞赏,并对左宗棠说:愿意为中国西征军提供粮食,从俄国运送400万斤粮食过来,每百斤运费只需7两5钱银子。
左宗棠自然笑纳,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从俄国运送粮食,运费大为降低,仅此一项就为西征大军节约了近40万两银子。俄方当时提出来的是从斋桑泊一带为湘军代买五百万斤粮食,由俄方运到新疆的古城子,也就是现在的新疆奇台县,条件是允许俄商来西北地区贸易,和经嘉峪关将南方出产的茶叶运往俄国。粮食左公想都没想就同意买,因为大战在即,急需粮草。但经商这点一直含糊其辞,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拖着。
当时西征军的粮饷主要有四个来源,一个是甘肃河西地区购买,二个是从口北,也就是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和归化的蒙地购买,三个就是在新疆巴里坤和古城子就地采买,而且湘军不作战的时候在新疆也会种田,四个才是从俄国人这里购买的五百万斤意外之粮,但左公并不指望俄国人一定会按时交付,他深知饭碗要端在自己手里才放心的道理。
实际上,这意味着沙俄当局已经打消了完全占据伊犁地区的野心。
索思诺夫斯基等人回国向沙俄政府汇报了西征军的情况,使得沙俄政府打消了完全吞并伊犁地区的想法
。光绪元年,在刘典的筹划下,火药局也在兰州成立了。自此,原先从海外购买的子药也可就地取补了。不过所造火药经过检验,还是无法和洋火药相比的,威力逊色不少,但考虑到当时中国近代工业的总体面貌,无可厚非。就这样,兰州变成了一个积蓄军火的大本营,武器和弹药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前敌。
沙俄军官们所看到的左宗棠西征军,军中已设有专门炮队、枪队,初步适应了近代战争形式,训练有素,经常用作进攻的先锋,在整个军事作战行动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此外,在老湘军各营营官直辖的亲兵中,还设有劈山炮二队。
清军西征部队的战斗力有了明显的提高,这不仅是量的增加,更是质的转变:它已是一支具有初步近代化色彩的军队。这样的部队,相比较沙俄中亚地区的哥萨克边防部队,在武器装备和战术上已经差不多了。
这不是国人自吹,而是当时中亚争霸的英俄两家公认的:这支军队完全不同于所有以前在中亚的中国军队,它基本上近似一个欧洲强国的军队”(《阿古柏伯克传》第245页。)。
这些军火陆续装备了左宗棠部队,在战场上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3、战场威力
西征军的新式火器在光绪二年六月,在清军攻拔古牧地之战中,初步显示其攻坚的作用。当时,古牧地守敌甚为顽固,清军环城正西、西北、西南三面结垒,抽派营勇于南城外昼夜修筑高过城身一丈的炮台,城四面原有炮台加固后铺板以便安炮,布置就绪。二十六日,刘锦棠饬宁夏镇总兵谭拔萃率千总庄伟以开花大炮轰塌东北面城垛,接着用开花铜炮并劈山炮对缺口连续轰击,到二十七日开花大炮轰塌城墙正东,“复以开花小炮及劈山炮环攻不歇”。
之后,知府罗长佑督同副将杨金龙及庄伟“率亲兵移开花大炮于正南炮台,伺天色渐明,指轰南门左侧,并调集标针快响枪、七响洋枪、劈山炮排列炮台两侧同时轰击,提督谭慎典、谭和义率中军左四旗,参将董福祥,副将张俊率董字两营,各饬勇丁囊土潜伏墙壕,俟大炮轰有缺口,即行攻入……二十八日黎明,开花大炮轰动,南城左侧子墙渐圯,大炮测准连轰,城身坍卸过半,城头悍贼潜城隈,仰施枪炮。官军标针快响枪、七响枪、劈山炮连发,子注如雨,贼多死者”(《光绪朝东华录》第277-278页)。凭借强大火力,叛军完全被碾压,各路大军强势攻入城,古牧地逐告光复。
光绪二年七月的玛纳斯战役,新式枪炮同样显示了它巨大威力。七月二十日,金顺亲率总兵邓增、都司张玉林所部,以后膛开花大炮轰城东北角楼,横塌丈余,刘宏发、方春发趁势移卡,逼扎城根。不过,这一次叛军负隅顽抗,死守不退,相持不下。清军只能继续加强火力,连续轰击一个多月,不断发起冲锋,到九月初一日已经轰塌城墙十几处,将敌军元帅韩刑脓击毙。(《光绪朝东华录》第338-339页。)此战中,近代化军械没能像攻拔古牧地时那样摧枯拉朽,但有效地大量杀伤叛军,将战斗力极强的玛纳斯叛军一直压在城中狠打。不过,此战因为清军主将金顺的优柔寡断以及贪功,导致清军自身伤亡也很大。
直到十一月初六日,叛军因断粮而乞降,同时又偷偷打算突围,清军及时包围叛军突围部队以及裹挟的老幼妇孺,枪炮齐射,最终将全城所有人口屠戮一尽。
光绪三年三月,清军攻克达坂城。当时,刘锦棠率军兵临城下,并命谭拔萃舁开花炮至,并建造炮台。在炮台建好之后,侯名贵、庄伟测定敌军炮台及城垣方位、远近,连环轰击,非常幸运地击中敌军火药库“……有声轰然,如山摧地裂。大风起,火势骤张,延烧所储药弹开花子,砰訇震憾,城中人马碎裂,血肉横飞。”(《续湘军志》岳麓书社1983年)清军乘势攻入城中,四千守敌或毙或俘,无一逃脱。1877年5月29日凌晨,陷入绝境的阿古柏,猝死于喀拉沙尔。1878年1月初,清军收复全疆。英国人评价,这是“从一个多世纪前的乾隆时代以来,一支由中国人领导的中国军人所曾取得的最光辉成就”。
此次战争虽也使用了冷兵器,但主要武器就是新式枪炮,虽然也包括劈山炮、抬枪等土法火器,但决胜武器还是最新的后膛炮以及加特林机枪等等。从敌我双方武器装备的近代化及由此升级的战争强度来看,收复新疆之役可称得上是一场完整意义上的近代战争。
然而,从内地到新疆的道路却停留在非常原始的水平之上。沙俄的观察者们就认为:这是一场在原始的道路上进行着一场近代战争。而左宗棠在临近古稀之年,还抬棺出征,为中国保住了中亚的中心区域,一举奠定了中国此后至今的地缘战略地位,其功劳足以流芳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