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言贵妃》
我在冷宫的第二年,皇上和他的白月光结婚了。
洞房花烛夜,他来找我,说:「贵妃,如果你从此学乖,不再为难阿棠,朕就如同从前一样爱你宠你。」
我曾是皇上最爱的贵妃,他许我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后来他却食了言,爱上别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和他一直赌气。
而我跪在地上,轻声说:「臣妾跋扈,不配皇上疼爱,也不想再出去,惹得阿棠姑娘不高兴。」我不再吃醋、不再哭闹,乖得不像话。
没人知道,我是个恶毒女配。
还有十天,我就可以走完剧情,回到原来的世界。
1
听到外头爆竹声的时候,我正在浆洗衣服。
浸透水的棉衣,沉得提不起来。
刚拧完一条棉裤,就听见外面宫女的议论声:
「今日陛下迎娶阿棠姑娘,还许了她皇后之位呢。」
「是啊,六宫上下都得了赏银,得多亏了阿棠姑娘。」
皇帝娶皇后,大赦天下,流水席摆了七天七夜。
他们都说,皇后娘娘容貌娇俏,与冷宫里的那位相貌十分相像呢。
宫里的丝竹声、歌舞声太过悠长,透过每一道宫墙。
胭脂推门而入,见我提着棉裤发愣,狠狠剐了我一眼。
将馊掉的馒头和青菜摆在木桌上。
见我还是没反应,又伸出手来掐我。
我吃痛,跌在冰冷的污水中。
「都是拜你所赐!我被分到了最苦最累的浣衣局!还要日日来这给你送饭吃!
「真是晦气死了!诶,大赦天下了,怎么还不赦免你呢?
「也是,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出去了也只会祸害人!」
我半仰着头看她,心里的酸涩在无限放大。
活到最后,这个世界竟无一人真心待我。
胭脂是我的陪嫁丫鬟,但我被梅南钦下旨打入冷宫,她也受到了牵连。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砰!砰!砰!」
夜空中的烟花缤纷着炸开,在黑色天际绽放着刹那的芳华。
想起数年前,梅南钦带我去青州游玩。
站在城楼之上,他揽着我让我闭上眼睛。
良久,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嗓音:
「阿月,睁开吧。」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照得青州城亮如白昼。
璀璨又迷离。
「阿月,你可喜欢?」
我侧头看向他,熠熠生辉的眸子让我慌了神。
我真想时间停止。
可太美好的终究留不住。
2
第二日,胭脂按例来给我送饭。
柳姝棠也来了,一袭红裙,鬓边还簪了一朵牡丹花。
她让胭脂钳制住我,捏着我的下巴,喂了一大碗又苦又涩的红花汤给我。
吐出来不少,滴在柳姝棠的手背上。
她嫌恶地甩了甩手,又扬手打了我一巴掌。
「都是你害死了我腹中的胎儿!」
我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
摇摇晃晃走到桌子前,咬了一口馊掉的馒头,硬吞了下去。
眼神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柳姝棠,你灌我再多红花汤,也换不回你的孩子。」
柳姝棠像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她半仰着头,得意地摸了摸那牡丹。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让本宫住在了欢桃宫。」
欢桃宫,宫如其名。
种了满院的桃花。
欢桃宫,是我们大婚时他送给我的礼物。
「我其实并不喜欢桃花,但你的东西我都要抢来。」
柳姝棠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棠!」
转头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们走来。
定睛一看,是梅南钦。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胭脂瞬间敛了表情,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梅南钦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主子的?」
胭脂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梅南钦狠狠踹了一脚。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他怒吼。
寒风呼啸中,梅南钦用织锦斗篷裹住了我。
梅南钦抱着我出了冷宫,留下一句:「皇后,剩下的事交给你处理。」
他好像忘了。
一年前,是他亲自下旨将我打入冷宫的。
3
一年前,柳姝棠刚刚被梅南钦从江南寻回,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可我见到她已经是三日后了。
「这几日一直忙着陪伴陛下,没能来跟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不会怪罪妾身吧?」
她稍稍俯身,弱柳扶风。
一双水翦双眸宛似含烟的芍药,水雾氤氲。
柳姝棠好似无意地瞥了胭脂一眼。
我没在意,只吩咐胭脂去沏一杯茶给柳姝棠。
「妾身有身孕了,不能给娘娘行大礼。」
她猛地靠近我,拽住了我的衣袖,眸子阴沉。
我没来由地心情烦躁,不耐地甩开她的手。
怎料她突然向后倒去。
她的身后是台阶……
我想伸手拉住她,却已来不及。
梅南钦不知从何处跑来,抱起柳姝棠。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眼神瞪着我。
而刚刚柳姝棠摔倒的地方留下一大摊鲜血。
入夜,我独自一人坐在芙蓉宫中。
梅南钦站在我身侧。
我十分欣喜地拉过他的手,「陛下,您来了,您终于来看臣妾了。」
「你害得阿棠小产了!
「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心狠?!」
我愣住了。
「我没有!我没有想害她。」
梅南钦哪里想听我的解释。
「你还指使你的婢女给阿棠下落胎药!
「贵妃残害皇嗣,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他直接拂袖而去。
我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恍然大悟,柳姝棠竟然买通我身边的婢女胭脂,最后嫁祸给我。
听说柳姝棠哭得撕心裂肺地躺在梅南钦的怀里。
斥责是我大力地推了她,是我的错。
要我为她死去的孩儿偿命。
梅南钦也不信我,「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朕都要不认识你了!」
4
回芙蓉宫的路上,我与梅南钦相对无言。
也不知是何缘故,可能是红花汤?
我靠在他怀里,呕了血。
梅南钦见我这副模样,又加快了步伐。
他面上有些焦急,「朕会训斥皇后的。」
我掩眸,训不训斥,我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还有十天我就能走完剧情,离开这个世界。
下一秒,我又昏迷过去,没了意识。
再睁开眼,就见梅南钦站在不远处。
正午的阳光融进窗里,将他一双桃花眼染上温柔的润泽。
烛火摇曳。
殿内静得有些发慌。
「阿月,太医说你身体很不好。你得好好……」
我温和一笑,打断了他:
「梅南钦,你从未爱过我,现在又何必假惺惺来?你刚将柳姝棠带回来的时候……」
那时,梅南钦南巡一月。
要我留在宫里好好待着。
「娘娘!陛下、陛下回来了!」
我有些疑惑,梅南钦为何提前回来了?
大约是太想我了?
我心里一喜,连忙穿上鞋袜往外跑。
还不忘提上今天下午亲自做的绿豆糕。
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胭脂却拽着我,「娘娘,陛下……还带了一个姑娘。」
我摇摇头,训斥胭脂,说定是她看错了。
「娘娘!奴婢没有看错,陛下已经带着那姑娘回了养心殿了。」
我木讷地后退两步,结果绊倒在门槛上,锦盒里装着的绿豆糕撒了一地。
从前梅南钦出征回来,都会先来我的芙蓉宫啊。
抱着我,一遍遍说他有多想我。
为何今日不见他来?
「胭脂……你随本宫去瞧瞧。」
胭脂扶着我,失魂落魄地就去了养心殿。
裴忌在殿外候着,看见我很是吃惊。
我不顾他阻拦就要进去。
「娘娘,陛下未传召您,还请您不要擅闯。」
我笑出了声,「未传召,从前这养心殿是本宫想来就来的地方,现在也是!」
我转过头,猛地就停下了脚步。
从半掩的宫门中,我瞧见,梅南钦抱着那姑娘,好生亲昵。
我记得,梅南钦八抬大轿迎娶我时,也是这样抱着我从云家到皇宫。
他说,他只对我这样。
可现在,他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我向前几步,想要出声唤他的名字。
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裴忌依旧拦着我,让我不要为难他。
我便回了芙蓉宫。
在寝宫里大闹一场。
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有宫人去禀报梅南钦,他也没来看我。
这宫里的谣言就传了出去,天下人皆知,贵妃善妒,是个妒妇。
「陛下,你要不然放妾身回去?在这里互相折磨,皇后看着我也碍眼。」
梅南钦倒茶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拿了一颗蜜饯,塞到我嘴里。
不知为何,嘴里含着的蜜饯特别苦,苦到我难以下咽。
他挑起我的下巴,「云徽月,朕就是要与你纠缠到死,你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答应朕别再残害无辜之人了好吗?朕会好好待你的。」
我无力地垂下手。
不想管了。
5
我沉默了许久,起身时已经没有了梅南钦的身影。
也不知道梅南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可隔着帘子,我瞧见一个生面孔。
「你是谁!谁!」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她说,她叫扶光,是太医院新来的。
扶光解释道,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御医都被皇帝叫去伺候皇后了。
那些太医必须守在皇后身边寸步不离。
整个太医院只剩下她一个女医。
她告诉我,她今年十六,是云家的人送她进宫照料我的。
「老夫人想到娘娘的日子不好过,所以让微臣来照看娘娘。
「不过,娘娘也莫要责怪老夫人,老夫人并不知道娘娘在冷宫的事情。」
我心下了然,嗓音嘶哑又无力:
「多谢你。」
扶光沉默片刻,「娘娘,微臣有一句话……」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说。」
还有什么事是我承受不了的呢?
「娘娘,是否一直在喝避子汤药?」
尾音一落,震得我心头一紧。
我强撑着拉开帘子,冲着扶光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喝过。」
「但娘娘不会有孕了。」
我清晰地感觉到我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弦在一点点被割断。
就在此时,裴忌又送来安神汤。
算一算,好像就是在我滑胎之后,我再也没有过身孕。
原以为罪魁祸首是柳姝棠逼我喝下的红花汤。
现在仔细想来,应该不是。
「娘娘安好,凤体可康复全了?」
我抬眸,就见满脸堆笑的裴忌领着一个小太监走进来。
裴忌看向一旁站着的扶光。
扶光垂眸,「回公公的话,娘娘已经好全了。」
裴忌将那碗黑漆漆的药递给扶光。
「陛下牵挂娘娘,让咱家给娘娘送安神汤。陛下说,只要娘娘安分守己,就不用回冷宫了,这安神汤还是每日午膳后,由奴才亲自送来。」
「谢陛下恩赐。」我故意没拿稳碗,汤药洒了一地。
「哎,是我不小心。」
裴忌依然赔笑,「咱家让人再熬一碗过来,毕竟是陛下的心意。」
我点点头,他没起疑心,让人将碗拿走了。
「公公走好。」
待裴忌离开之后,扶光捻起药渣看了看又闻了闻,顷刻就有了答案:
「娘娘,这不是安神汤,这就是避子汤,下的剂量极重。」
我叹了口气,「我本就是无福之人,就算没有避子汤,我也不会有身孕的。没身孕也好,日后抽离之时,不会有太多牵绊。」
扶光的目光清澈如一泓清泉,像要把人吸进去。
「这天也太冷了。」
扶光顺着我的视线望出去,明明骄阳似火。
6
我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扶光身上。
「你可知为何梅南钦要在此时接我出冷宫?」
扶光摇摇头,「微臣也不知。」
不过很快我就得知了答案。
傍晚时候,柳姝棠特意设宴,邀我前去。
如今她身居中宫之位,腹中又怀有龙嗣。
我来的时候,里面好生热闹。
「哎哟,妹妹可来了。」
柳姝棠穿着华丽的金红凤袍,头戴五彩鸾钗,有些轻蔑地上下打量我。
见我的手又红又肿,还有多处皲裂的伤口。
「听闻妹妹在冷宫的时候日日都要浆洗衣服,这手啊,还如何伺候陛下呢?」
她又佯装自责,「瞧我,这怀了孕就变得愈发口无遮拦。妹妹莫要责怪呢。」
我望着柳姝棠鬓边的牡丹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依旧沉默。
「你怎么还不去死?你真以为陛下对你还有真心?陛下接你出冷宫,不过是因为云家的人过几日就要来了,你住在冷宫里,陛下不好交代。」
她眼底变得清明,一步步靠近我,挑起我的下巴,端详了我半天。
云柳两家,双足鼎立。柳丞相乃文官之首,我父亲则手握重兵,乃武官之首。
而我父亲在梅莳也和梅南钦之间摇摆不定。
柳相却做出了决定,将柳姝棠嫁给了怀王梅莳也,成为他的王妃。
那时先帝还未退位,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是怀王梅莳也。
柳家家主要她好好辅佐怀王。
怀王暴躁,常欺辱她。
还要她穿着暴露的衣裙在雪地里跳舞。
若是她不听话,还会动手打她。
后来怀王有谋逆之心,发兵造反被先帝识破,下了狱。
柳姝棠侥幸逃了出来,却不敢回柳家。
那时柳姝棠暗暗发誓,必须重新回到梅南钦身边。
她计划了偶遇。
梅南钦是在江南的醉红坊遇到的柳姝棠。
柳姝棠生得极美,是妈妈的摇钱树。
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见美人一舞。
久而久之,妈妈不满足了,她想要柳姝棠接客。
她反抗之时遇到了梅南钦。
梅南钦像魔怔了一般。
他找到了他年少时的白月光。
柳姝棠说着说着,突然又笑了。
「我与梅南钦可是青梅竹马,相逢于微末,情分深厚,他爱你不过是因为你有一张跟我几分相像的脸罢了!」
气急攻心,我忽地呕出一口鲜血,早已麻木的手指狠狠地攥紧了手帕。
我早就知道梅南钦不是突然不爱我的。
那时他在柳州救我,也是因为我这张脸。
他从来没爱过我。
梅南钦在外时常写信寄给我。
信里总夹着一颗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信的结尾,梅南钦还如往常一样写上一句:【吾妻阿月,勿念。】
所以梅南钦,你在信里写的「吾妻」,到底是在喊谁?
我还是没有说话,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柳姝棠气得发抖,一把摔碎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我满身。
大殿的宫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见梅南钦有些焦急地从外面走来,柳姝棠适时拿出帕子,掩面哭泣。
「阿月,我们可是姐妹!你害死了一个孩子不够,现在又要来害我的第二个孩子吗?」
她狠狠踹了我一脚,我又呕了血。
她又抬脚将我的手从碎瓷片上狠狠碾过。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是因为和我相像才坐上了贵妃之位。」
我痛得说不出半句话,眼泪淌过。
梅南钦冷眼看着我血肉模糊的手,刚想出声又被柳姝棠打断:
「陛下!您可算来了,她……她又想推妾身,幸亏妾身及时反应,才没让她得逞。」
我早已对她颠倒是非的能力司空见惯。
可我胸口疼得厉害,这样的话已经刺痛不了我了。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
「阿月,朕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可你为何……」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朝殿外走去,头也不回。
7
每天拖着这副身子,还要应付柳姝棠的故意为难。
我早已力不从心。
还变得越来越嗜睡。
可柳姝棠好像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她说她丢了镯子。
偏说是我宫里的人偷拿的。
就命人来我宫里大肆寻找。
翻箱倒柜半天,还真找到了她丢失的镯子。
她分明笑意正盛,可眼里泛着冷光。
「妹妹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妹妹可别被带坏了。
「本宫让他们给妹妹这寝宫洒点辟邪的药水。」
我的目光一瞬就凉了下去,如余烬冷寂。
扶光照例来给我把平安脉,见到眼前一幕,连忙放下药箱,挡在我身前。
柳姝棠也不管我答没答应,唤了几个太监就开始洒水。
御寒的床单被褥、厚些的棉衣皆被水浸得湿透了,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干完这些事,她又带着人大张旗鼓地离开了。
扶光攥着我的手,「娘娘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扶光……
「你医术精湛,也知道我没剩几日了。祖母日后若真的要来,你得告诉她,我很好。」
我忍不住哭了,扶光也忍不住哭了。
「此前我想过一定要血债血偿,可我身子骨已经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梅南钦听闻此事,也忍不住训斥了柳姝棠两句:
「阿棠,朕已经答应你不再宠幸她,也就没有必要欺负她了。」
柳姝棠两眼顿时沁出泪来,皱着眉捶了梅南钦两下。
「她害死了我们第一个孩子,臣妾难道还不能为难她两下吗?」
他又哄着她,说自己错了。
「好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都依你。」
柳姝棠离开之后,梅南钦忍不住去问裴忌:「月贵妃是什么反应?」
裴忌跟在梅南钦身边二十余年,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裴忌回想半晌才开口:「陛下,贵妃娘娘什么反应都没有,皇后离开芙蓉宫之后,娘娘坐在地上坐了许久。」
梅南钦很是疑惑,从前我可是最骄纵的女子。
现在不争不抢,不哭不闹,他有些意外。
不过一会儿,他又想通了。
「阿月定是在闹脾气,等过几日,皇后的脉象平稳,朕就去看看她。」
梅南钦合上奏折,勾起唇角,「明日是上元节,裴忌,你送几套衣裳去芙蓉宫。」
8
大雪落了一夜。
为庆祝上元佳节,皇宫里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笼。
帝后宴请文武百官、命妇贵女。
酒席间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柳姝棠满头珠翠,面若桃花地坐在梅南钦的身侧。
她硬要我穿上红裙前去赴宴。
梅南钦见我这副装扮,眼中的寒意快要将我淹没。
「倒是许久没见妹妹跳舞了,不如今日就跳支舞助兴吧。」
我明白,她是在折辱我。
在外臣面前跳舞是莫大的耻辱。
我迟迟未动。
柳姝棠又出声催促我。
文武百官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眼中皆是对我的嘲讽。
梅南钦微微蹙眉,他想,若是我开口求情,他就帮我。
可我没有。
我摆动衣袖,翩翩起舞。
一曲舞毕,众人看向我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席至中场,一大半人已醉酒倒下。
柳姝棠向我举杯。
要我过去陪她共饮。
我却不小心被一宫女撞倒,手中的酒水就洒在了我的衣裙上。
「哎呀,怎么如此不小心!」
柳姝棠斥责那宫女,扬手就扇了她两巴掌。
那宫女频频磕头认罪。
「无妨无妨,既然是你犯的错,那就由你送本宫去更衣吧。」
宫女连忙爬起来扶起我,「奴婢这就带娘娘下去换件衣服!」
岂料那宫女刚将我带出大殿,就狠狠敲晕了我。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宫殿。
疼痛的后劲袭来,让我清醒了几分。
心中的疑惑不断放大,她为何要敲晕我?
突然,窗户纸上明晃晃的火光刺痛了我的眼。
我崩溃大叫,火光熊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由远及近。
四周的窗户还被人封死,这是……蓄意谋杀。
除了柳姝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云徽月!」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再然后,我看见了梅南钦。
他脸上血色褪尽,眼里满是恐惧。
我突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又哭出了声。
我倚在他怀里,「梅南钦,我从未害你与阿棠的孩子。我的父亲也不是通敌卖国的叛党,他一生忠心耿耿。」
他无奈地瞥了我一眼,「阿月,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我闭上眼,昏了过去。
外头人头攒动,好生嘈杂。
又听见宫女刺耳的尖叫声:
「皇后娘娘!您小心肚子里的皇嗣啊,可别动了胎气。」
「好端端的,贵妃怎会被困在大火中?」
柳姝棠惊讶之际,梅南钦已经将我救了出来。
她又假意凑上来,探我的鼻息,「妹妹可还安好?」
梅南钦点了点头,「传太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