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清朝前中期，随着西方殖民者加强在东南亚的侵略扩张，天朝的藩属国们在无力自保的情况下，便纷纷向清朝请求援助，而菲律宾群岛上最大的国家苏禄更是直接提出并入中国的请求，但遭到乾隆帝的拒绝。那么问题来了，苏禄究竟是个怎样的国家？对于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乾隆帝为何不肯“吃”？
清高宗乾隆十九年（1754年），一支苏禄国的使团来到北京紫禁城的朝堂上，在按照朝贡礼节行完跪拜仪式后，随即向乾隆帝献上苏丹麻喊味安柔律噒所写的《请奉纳版图表文》，请求将本国全部土地、人口纳入中国的版图。对于这份意料之外的“大礼”，乾隆帝很是吃惊，便通过通译向来使询问苏禄国的基本情况，以及它为何要申请加入天朝。
苏禄国地图
在来使的介绍下，乾隆帝终于了解苏禄的国情以及加入中国的原由。原来，苏禄国位于今菲律宾西南部的苏禄群岛上，很早便出现在中国史书的记载中，例如，元朝学者所著的《大德南海志》、《岛夷志略》均对苏禄的基本国情有详细的介绍。不过，根据现有史料来看，早在3世纪时便有中国人到达过苏禄群岛，而在唐宋元三朝，更是有大批中国移民前往该地定居。
明朝初年，来自印尼苏门答腊岛西部的米南加保族征服苏禄群岛，并建立起强大的伊斯兰国家，版图最盛时，除苏禄群岛外，还囊括今天菲律宾南部的巴拉望岛和巴西兰省、塔维塔维省中部，以及婆罗洲北部和苏禄海周边的群岛。苏禄国建立后实行独特的三王共治政体，其中东王的地位最高，西王、峒王则相当于副王，情况类似于罗马帝国的皇帝与共治皇帝。
明成祖朱棣画像
信仰伊斯兰教的苏禄建国后，立刻向明朝称臣纳贡，由此成为中国的藩属。为表达诚意，永乐十五年（1417年），苏禄东王巴都葛叭哈喇、西王麻哈喇葛麻丁、峒王巴都葛叭喇卜集体出动，率领庞大的使团访问中国，并受到明成祖的隆重接待。苏禄三王在北京逗留22天时间，然后乘船沿大运河南下回国，但当船队行驶到山东境内的德州时，东王巴都葛叭哈喇却不幸染病身故。
巴都葛叭哈喇因为爱慕明朝的文明昌盛和富庶繁华，所以临终前要求家人把他葬在中国，消息传到北京后，明成祖既感慨又悲痛。为完成巴都葛叭哈喇的遗愿，明成祖派遣礼部郎中陈士启携带由皇帝本人书写的悼文前往德州致祭，并以王礼将巴都葛叭哈喇安葬在德州，赐溢号为“恭定”。如此一来，巴都葛叭哈喇便成为唯一葬在中国的菲律宾国王。
苏禄王墓
葬礼结束后，巴都葛叭哈喇的长子督马含回国继承王位，王妃葛木宁及次子温哈喇、三子安都鲁和侍从十余人则留居德州守墓，此后再没有回返苏禄。葛木宁、温哈喇、安都鲁等人相继辞世后，被分别葬在墓院的东南隅，而他们的子孙则接过守陵的职责，改用中国姓氏为温、安，并在当地娶妻生子、繁衍不息。不过，明朝对苏禄王的后裔虽然给予特殊照顾，却始终拒绝他们入籍中国的申请。
到清朝初年，巴都葛叭哈喇的后裔人数已蔚为可观，但他们入籍中国的申请，却在相当长时间里同样遭到拒绝。雍正九年（1713年），清世宗考虑到巴都葛叭哈喇的后裔已定居中国数百年，早已跟汉人无异，如再拒绝他们的入籍申请，实在有违他仁慈之君的形象。正因如此，清世宗颁布谕旨，允许巴都葛叭哈喇的后裔以温、安二姓入籍，这也算是中华民族融合史上的一则佳话了。
雍正帝画像
且说，督马含回国后继任东王，跟西王麻哈喇葛麻丁、峒王巴都葛叭喇卜共治苏禄，他们的子孙亦长期保持这种格局。然而，30多年后，苏禄的局势发生巨变。1450年，阿拉伯商人首领赛义德·艾布伯克尔夺取苏禄政权，并宣布终结三王共治的格局，创建苏丹独掌政权的体制。不过，苏禄虽然变更政体和统治者，但依然保持着中国的藩属国地位，依旧定期遣使来华朝贡。
苏禄向中国称臣纳贡的目的，除了经济利益外，还在于希望得到天朝的庇护，但后者明显没尽到应有的职责。从1578年开始，西班牙殖民者开始侵入苏禄，强迫苏丹给与他们贸易特权，并向西班牙国王称臣纳贡。对此，苏禄苏丹除组织军民进行顽强抵抗外，还遣使来华求援，但明朝受制于严重的内忧外患，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援助苏禄，致使局面愈发恶劣。
西班牙殖民者入侵苏禄遭遇顽强抵抗
满清入关后，苏禄虽然留在中国的封贡体系内，继续向清廷称臣纳贡，但由于西班牙殖民者的欺凌日甚一日，越来越感觉到亡国的忧患。等到乾隆帝在位时，清朝的国力达到巅峰，在版图和军事、经济实力等方面都高居亚洲榜首，甚至具备对西班牙的碾压性实力。有鉴于此，苏禄苏丹遣使来华，向乾隆帝表达加入中国版图的期望，以解脱西班牙的侵略之苦。
听完苏禄来使的说明后，乾隆帝虽然深感同情，但发布谕旨称苏禄受大清皇帝的照拂，不必再进献土地、人口，从而拒绝苏丹的请求（“十九年，苏禄国王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贡方物，并贡国土一包，请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帝谕：‘苏禄国倾心向化，其国之土地人民即在统御照临之内，毋庸复行赍送图册。’”见《清史稿·卷五百二十八》）。
乾隆帝画像
乾隆帝之所以婉拒苏禄并入中国的请求，原因在于清廷正在实施“闭关锁国”政策，极不愿意同外国，尤其是西方国家打交道，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将苏禄纳入中国版图，清朝势必要派出军队驻守东南亚，直接与西班牙军队兵戎相见，彼时兵连祸结，会极大损害中国的实力，甚至会拖垮清帝国，无论如何都不划算。
乾隆帝虽然拒绝了苏丹的请求，但却在谕旨中再次重申，苏禄对中国的藩属关系依旧维持不变，而清帝国也愿意在道义上帮助苏禄。然而，乾隆帝的承诺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丝毫起不到实质作用。大约100年后，西班牙殖民者占领苏禄都城和乐，时任苏丹被迫表示臣服，并断绝对中国的藩属关系，时在咸丰元年（1851年）。
美西战争
西班牙在苏禄维持了不到50年的殖民统治，随即在美西战争（1898年）后，被迫将包括苏禄在内的整个菲律宾群岛割让给美国。1903年，美国在苏禄设置摩洛省，并剥夺苏丹的大部分实权。1915年，美国驻摩洛省总督强迫苏禄苏丹基朗二世签订协议，宣布放弃世俗统治权，仅保留宗教领袖的地位。至此，摩洛省正式并入菲律宾，而苏禄苏丹国就此灭亡。
参考书目
1.张廷玉【清】：《明史》， 中华书局1974年版。
2.清朝官修史料：《清实录》，中华书局2008年版。
3.赵尔巽【清/民国】：《清史稿》，中华书局1998年版。
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明朝档案总汇》，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5.王守栋：《德州苏禄王墓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年版。
6.郗玲芝：《清代苏禄国朝贡史研究》，《德州学院学报》201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