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周，霍明深通知我新娘换人。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要娶她。

消息传出去后，我的儿子欢欣雀跃。

「爸爸，安安阿姨真的能当我妈妈吗？以后我可以和安安阿姨永远在一起了么？」

霍明深摸了摸他的脑袋，眉眼间是我不曾见过的轻松。

「是，等我和你安安阿姨结婚，她就是你妈妈了。」

我没能如愿嫁给霍明深，系统拿走了我的七情六欲。

我变得没心没肺，可霍明深却回头来找我。

「挽清，你看看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看着我的！」

霍时礼也哭着拉住我的手，「妈妈，你抱抱我吧……」

1，

霍明深宣布要改娶陶安安后，所有人都向他送上祝福。

他的好兄弟们纷纷点赞，说他苦尽甘来，十年暗恋成真，终于娶到年少时心中的白月光。

而我，则沦为他们圈子里的笑谈。

在原本属于我的婚礼群里，他们的祝福声宛如利刃，纷纷朝我刺来。

更有甚者直接艾特我，不屑的嘲讽溢于言表。

「吓死我了，我差点真以为深哥要娶那倒贴上来的贱货呢。」

「某些人怕是要失望咯，以为自己能母凭子贵上位，结果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乱猜什么，深哥要是想娶那女的，六年前就娶了，至于孩子都这么大了才娶？」

我看着手机里不断刷屏的文字，自虐般地一条条划过。

任凭那些宛如箭矢的嘲讽声朝我刺来。

所有人都说，我是霍明深最忠诚的舔狗。

从十八岁到如今二十八，整整十年的时间，我都耗费在霍明深身上。

对了，我还替他生了个孩子。

如今已经六岁。

他从出生就被霍家抱走，只允许我探望，不准我养在身边。

我只能平日里小心翼翼讨好着霍家父母，借此机会照料着在这个世界唯一和我有血脉亲缘的孩子。

霍明深向我求婚时，所有人都说我卧薪尝胆，母凭子贵嫁进豪门。

毕竟我一个孤女，能攀附上霍明深已经是‘手段高明’，更不必说还揣着霍家的种生下来。

如今能嫁进霍家，肯定是平日里下了苦功夫，这才山鸡变凤凰。

这话倒也不算作假。

除了霍时礼的出生是意外，为了嫁给霍明深，我的确是费尽了全部心思。

系统给我的任务是攻略霍明深并嫁给他。

任务成功，我将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者留下来；

任务失败，系统将会根据我完成任务的情况来决定对我的惩罚。

我也再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所以从我十八岁穿越过来，我便将全部的爱意放在霍明深身上。

我信奉要用真心换真心，想攻略下霍明深，我需要先爱上他。

十年来，我的生活只围着霍明深打转。

替他打理着生活上的一切，去霍家老宅为他父母尽孝。

还有我们的儿子霍时礼，我同样给予了全部的爱意。

我从十八岁明媚阳光的少女，变成如今眼里心里只有霍家人的保姆。

霍明深向我求婚时，我还以为他真的爱上了我。

我甚至想好了要放弃回原世界的念头，留在这里和他、还有我们的孩子过一生。

却不想，原来他求婚时的深情款款，不过是为了让他的白月光回国。

为了和他的陶安安在一起。

我看着手机里刺眼的字，沉浸在悲伤之中。

系统也在这个时候上线了。

「宿主，根据剧情显示，您的攻略任务已经失败。按照规定，我应该送您回到原世界那具因车祸而残缺的身体里等待死亡。」

「但根据您这十年来的表现，我替您申请了优待。您可以选择回到原世界等待死亡，也可以选择和我们交易，用人类独有的感情换取您现有的身份。」

言外之意，系统要拿走我的七情六欲。

如此，我可以继续活下来。

只是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还是用着这具身体。

我看着手机里新刷屏的消息。

是霍明深和陶安安去拍的结婚照，他们在海边相拥，亲吻在一起。

男人英俊的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宠溺和温柔，女人漂亮的脸上幸福都要溢出来。

但让我想不到是，站在他们中间拿着花捧的孩子。

霍时礼，我和霍明深的儿子。

2，

和在我面前总沉着小脸装作大人模样时不同。

照片里，霍时礼笑得阳光灿烂。

和他的父亲霍明深一样，满心满眼都是穿着婚纱的女人。

这是他从来不曾在我面前展露过的笑颜。

每次我去霍家照料他，得到的永远是冰凉不耐烦的话。

「妈妈，你能不能别管我？家教老师已经教了我很多东西，不需要你啰嗦这么多的。」

「妈妈，你真的很烦，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不用你再重复一遍。」

「妈妈，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吗？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

我从前以为是霍家家教森严，才让他小小年纪就变得那样老成。

且从我观察到的母子相处来看，很多小孩对父母都是不耐烦的。

这在心理学上称之为‘印象管理’。

所以我以为他那样对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看来……

「宿主，看来你不仅没有攻略下霍明深，连你的儿子都对你没什么感情。」

系统还在我伤痕累累的心尖上又刺了一刀。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我模糊了双眼，看不清那一张张照片上的笑颜。

我擦掉脸上的眼泪，熄灭了手机。

「能让我回一趟霍家吗？」

「他们现在还没结婚不是吗，严格来讲，我的任务应该还不算失败。」

我向系统做出最后的挣扎。

倒不是我对霍明深还放不下。

十年时间，从霍时礼生下后被抱走时，我就应该清楚我最后的结果。

我坚持着没放弃，不过是拿着任务没有断定结果，在自欺欺人。

可我还是不甘心。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会对我毫无感情，会笑着认另一个女人作妈妈。

他是两个世界唯一和我拥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几乎倾尽全部的心血照顾他。

在他出生后，我甚至把攻略霍明深的任务放在第二。

他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我呢？

系统见我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沉默片刻后松了口。

「如果宿主您坚持的话，交易一事可以延后。」

「如果最后任务成功，交易按照原先的条例来；如果失败，我将拿走属于您的感情。」

我没耽误，立刻赶往霍家。

抵达霍家时，屋内屋外都在忙碌。

有佣人正在往里面搬运鲜花，是陶安安最喜欢的百合花。

还有佣人正在搬运霍明深和陶安安的婚纱照，小心翼翼地抬进别墅里。

无人在意我的到来。

我走进别墅，正好听到霍时礼欢欣鼓舞的声音。

「爸爸，你真的会娶安安阿姨吗？那以后是不是安安阿姨做我的妈妈了？」

那欣喜的表情，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

霍明深揉了揉他的脑袋，神情温柔轻松。

「嗯，等我和你安安阿姨结婚，她就是你的妈妈了。」

「时礼这么高兴安安做你妈妈呀，就不怕你亲妈妈不高兴？」

霍母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笑眯眯打趣霍时礼。

霍时礼的小脸顿时阴沉下来，他冷哼了一声，脸上显露不耐。

「我才不要那个黄脸婆当我妈妈，她土死了，每次放学看到她我就觉得丢人！」

「她还什么都不会，不像安安阿姨会跳舞、会弹钢琴、会画画。她太普通了，根本不配当我妈妈。」

「再说了，她都没有和爸爸结婚，算我什么妈妈？每次有人提起她，我就恨不得她去死！」

稚嫩嗓音里吐出的话满是认真，也将我心底最后一丝念想打碎得干干净净。

我后退了一步，无意碰到门前的一枚花瓶。

瓷器破碎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看向我。

各种各样的神情从他们脸上划过，有坦然、有诧异、有惊讶、有同情、有耻笑……

独独没有愧疚和歉意。

包括始作俑者霍明深，还有我的儿子霍时礼。

我心如刀绞，几乎喘不上气。

「系统，拿走我的感情吧。」

「宿主，您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吗？」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询问。

我在想，没有七情六欲，是不是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失去对他们的感情，我是不是就不会再爱他们？

就再也不会因为他们难过、崩溃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对父子。

明明视线已经模糊，偏偏他们脸上的厌恶和不耐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我眼底。

我彻底心死，坚定地向系统开口。

「是，就现在。」

3，

我没想过系统拿走我七情六欲的过程会那样痛。

像有无数根针刺入我的心脏，在全身的血肉里横冲直撞，连寸寸细骨都没放过，跟敲碎了一般。

最后刺痛四散开来，再从周身每一寸皮肤窜出。

这种疼痛，比我在原世界出车祸时被碾压时还要疼上千倍百倍，更比我分娩霍时礼时还要疼上千万倍。

如果不是系统在我脑海里汇报抽取进度，我都要以为我会活生生被疼死。

如果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或许我应该选择直接回到原世界，在我车祸后残缺的躯体里等待死亡。

左右在原世界，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而在这个世界，我同样如此。

血脉相连的孩子厌恶我，憎恨我至死。

我的选择和十年的坚持，真的不是一个错误么？

意识模糊前，我似乎看到霍明深和霍时礼急切地朝我走来。

真可笑。

我都要失去七情六欲了，竟然还对他们存着这样的幻想。

幸好、幸好要结束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医院雪白的墙，空气中还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挽清姐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开口对我表示关心的是陶安安，此前我只在手机里见过她。

我知道霍明深的手机壁纸是她，他的相册里也保存着很多她的照片。

还有霍明深那些好兄弟们，时不时就在群里或者朋友圈晒他们的过往合照。

或许不止过往……

此前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总会心痛得掉眼泪。

尤其是看到霍明深的手机壁纸时，酸涩感便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我那时总是一边哭着，一边假装清醒地告诉自己，等任务完成后就好了。

等拿下霍明深，我就要把他甩了，让他跪在地上求我。

可我也清楚地知道，那些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幻想。

因为他而流下的眼泪，是我爱上他的证据。

先沦陷其中的人是我，哀求卑微的人也是我。

永远都不会是他。

他只会为陶安安而卑微，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但神奇的是，我此刻看着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无论是从前的酸涩痛苦，还是因为婚礼换人的生气难过，都在我心中荡然无存。

我客气礼貌回她，「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用这样的语气回复她，陶安安愣了一下，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男人。

霍明深脸色阴沉，「林挽清，如果你是因为婚礼的事情而闹脾气，大可冲我来，不必用这样阴阳怪气的口吻对安安。」

阴阳怪气，我吗？

我无辜眨眼，不太理解他的怒意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听出来我在阴阳怪气，但如果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我摊手，作出无奈状。

「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婚礼一事是你对不起我，作出承诺又反悔，我的确应该冲着你来。所以霍先生，可以请你离开我的视线吗？」

失去感情的我虽然对霍明深再没有感觉，可看着他还是让我觉得碍眼。

我话落，就见霍明深脸色更加黑沉。

「林挽清！你——」

「我怎么了？」

我十分不解。

「请你们离开，有什么问题吗？」

让一个差点和我结婚的男性，还有即将和他结婚的女性待在我的病房里，更奇怪吧？

「挽清姐，婚礼这件事情是我和明深对不起你，我们向你道歉，实在抱歉……」

陶安安拉住霍明深的手臂，素净的面庞可怜楚楚。

像是被我欺负了一般。

霍明深可见不得她这幅模样，立刻挡在她面前，冲我凶神恶煞。

「林挽清，你厚颜无耻跟在我身后这么多年，也应该清楚我不可能娶你。」

「如果不是为了安安，我根本不会向你求婚。」

「所以不管安安会不会回国答应我，这桩婚礼最后都不可能是你和我。」

这些话我在婚礼群里已经看到霍明深的兄弟发过，此刻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并不觉得惊讶。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像是难以置信我的平静，霍明深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好半晌，才又开口。

「我和安安已经领了结婚证。」

「哦，那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面无表情，嗓音清浅。

明明没有讽刺， 却像导火索彻底把霍明深点燃。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我从病床上扯起，手腕几乎要被他用力捏碎，话也是吼出来的。

「林挽清，你听清楚没有？」

「我说，我和安安领了结婚证！我和她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