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娇娇小姐女主嫁给了男主,成婚之后过了段时间发现才两个人不合适,女主有点娇气包,因为在家一直宠爱的缘故,而她的这个夫君有点闷,还古板克己守礼,于是就女主想着要和离,男主前期也觉得女主很是任性,当听女主内心真的要与他分道扬镳时,男主却又后悔开始追妻!
两个人互动特别好嗑,男主很尊重很纵容女主,女主是特别特别萌的甜妹!
【文章片段】
值房。
卫疏星缩在火盆边,不停搓着自己冰凉的双手。
好半天了,她心里始终空空一片,只有一个“疼”字最为明晰。
这个字在她胸腔里肆意跳跃乱撞,逼得她耐性全无,甚至于往桌上重拍一掌,却随即嚷着“好痛好痛”,捧住右手细细呼气。
究竟何至于此?
婚前她探听过,人人都道贺玉舟品貌端方、温润沉稳,那日花厅初见,她又确认了贺玉舟就是她理想中的如意郎君……
莫非所有人都上了贺玉舟的蒙骗,或又有其他缘故在里头,才使得她这般伤心?
屋里生着火,依旧冷得彻骨。
椅背上搭着贺玉舟的斗篷,卫疏星心一动,欲将其披在自己身上取暖。
偏她转念一想,谁稀罕贺玉舟的臭东西?
那个男人那么坏,一点都不偏袒维护她,他的衣裳斗篷肯定都是坏的,她才不要穿!
缩紧了身子,搓久了双手,却仍然是冷,卫疏星瞥了下嘴,目光又落到这件玄色斗篷上。
瞧这皮毛,应当是墨狐皮做的斗篷,披上之后必定暖和,女郎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讶然自语:“哇,好生暖和……”
她来回踱了几步,若这件斗篷能为她取暖,就是它的福气与造化,更是贺玉舟的造化!
再怎么赌气,也不能苦了自己!
墨狐斗篷上了卫疏星的身,衣摆曳地,没办法,卫疏星唯有把衣摆抱在怀里,继续等人。
时间逝如水,窗外又飘雪了,她等得泄气,无数次向门的方向看,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拖住贺玉舟的脚,这么久都不见人?
不成,她要去找贺玉舟!
女郎提起斗篷下摆,衣袂翻飞,穿过曲折蜿蜒的走廊,钻入风中。
她要去问清楚!
她不要受这个委屈,不要长久地待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侧,磋磨青春年华。
寒风冽冽,再转个弯,便是审讯室了,卫疏星才从此处离开不久,如今再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
人群中最风姿秀逸、高大挺拔的那位,便是她要找的人。
现下,不是欣赏贺玉舟姿容的时候,卫疏星见了他,只觉得来气,哪有闲心在乎他长什么样?
虽不知围了这么些人是在做什么,卫疏星却受了情绪的驱使,快步向前,只要她近了,她要问的答案也就近了。
随距离渐近,人群中央围着的东西,也近了。
看清这东西的刹那,卫疏星的天灵盖都快被沸血冲破,舌根犹如被按死,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
惨白惨白的脸,嘴唇紫绀……
此物仰卧在一口漆黑的棺材中——是死人,是近在咫尺的尸体!
不是孟文进的尸身,又能是谁的!
“不要看。”
眼前忽然施加上一道柔柔的力量,卫疏星不能再视物,肩膀也被人扣住。
她发着抖,下意识寻求安全感,手臂低低抬起,直向前探。
须臾,她的手掌便落入一个温暖的地方,被人重重一握。
先前被贺玉舟错过的那只手,而今终于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了。
“是她!”
不及卫疏星缓过神,人群里却蓦然爆发出一声呼喝,刺耳尖锐:“国公爷,不久前掌掴过我们公子的女人,就是她!”
原来是安国公不幸丧子,又得知此案赋予枢鉴司审查,上门讨说法来了。
卫疏星理清了当前的情势,低声道:“手拿开。”
贺玉舟一顿,虽依着她的心意照做,却寻了个绝妙位置,上前半步。
如此一来,既不让卫疏星看见孟文进的尸身,也能隔开女郎与安国公府一行人,以免对方胡来。
覆在卫疏星眼上的手一撤,安国公便看清了她的容颜,也猜出她与贺玉舟的关系,激愤道:“好好好,原来是妇唱夫随,堂堂枢鉴司掌司,竟敢包庇罪人!”
“安国公,慎言。”贺玉舟年纪虽轻,可爵位与官职摆在那里,倒没人敢看轻他,“内子清清白白,已录完证词。她是否犯案,轮不到安国公府信口胡诌。”
冷冰冰的一番话道出来,不仅安国公气焰消颓,卫疏星也不由多看了丈夫两眼。
梁熙沉默已久,这会儿也开了口:“安国公年岁大了,犯糊涂了吧?枢鉴司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何必乱泼脏水?”
她说得难听,安国公闻言,面色难看到极点,口不择言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
“我?”梁熙冷笑,她又被看轻了一次,“我算陛下钦定的此案主审。孟文进能否清清楚楚地下葬,全在于我。”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自梁熙口中吐出,再传到安国公耳中,那就是千金之重的秤砣,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梁熙这话说得并不漂亮,倒给她添了几分徇私与意气用事的嫌疑,但安国公的确收敛了气焰,也算行之有效。
“我的确与死者有过龃龉,可那是他咎由自取,我自卫而已!”卫疏星启唇的本意,不在火上浇油,只在道清原委,“依我朝律法,轻薄妇女,应当,应当……”
“杖四十。”贺玉舟提醒。
“对,杖四十!”占据上风的卫疏星兴高采烈、双掌相拍,连气氛与场合都不顾。
转瞬间,她便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腹诽着太过丢人,赶紧鹌鹑似的往贺玉舟身边躲。
贺玉舟低眸,早在她从走廊远处奔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她。
披着一长一短两件斗篷,个子不高,又被长斗篷拖累,连跑都跑不利索,活像一只……长了腿的肉粽子。
真是……不知道如何说她才好。
被挑起伤心事,安国公气得鼻孔冒烟:“那四十杖,打都打完了,何必拿出来再说?反倒又往我心头又扎了一刀!”
是谁为未婚妻,罚了他的爱子杖刑?
不就是眼前这位贺大人吗!
闹哄哄的一片,贺玉舟头疼欲裂,皱眉厉声道:“安国公如此伤心,不如先行回府。我们自会验尸,也好早日查出结果来。”
安国公还想再争,却被家眷给齐齐拉住,好一通劝,他才舍得暂且留下爱子的尸身,打道回府。
临行前,他恶狠狠瞥了一眼卫疏星夫妇,振袖而去。
卫疏星不再躲,以愤怒的眼神回敬他。
她不明白,太后娘娘那样和气温柔的人,怎会有安国公这样的兄长,和孟文进这样混账的侄儿?
安国公府的人一走,枢鉴司恢复肃静,梁熙唤来几个小吏,命他们抬孟文进到验尸间去:“这安国公府,人走了也不把棺材带走。棺材太重,你们先抬人就行了。”
万幸安国公府有明白人,只做了简单的收敛,不曾乱动孟文进的尸身,连衣物鞋袜都不敢碰,只怕损坏证据,不利于断案。
小吏们合力抬起遍身泥土的尸体,泥水登时如雨下,打湿一圈石砖地。
卫疏星实在不愿再多看死人一眼,遂双手覆面,仅从指缝里叫光泄露。
而这一瞥,她却从尸体上抖落的泥点子里瞅出不寻常,直接道出心中所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下来了,是粉色的。”
这绝不是小事,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成为断案线索。
小吏们放下尸身,梁熙也不嫌脏,拾起那团泥巴拨弄两下,让里头的东西显露出来。
“是洒金梅!”
卫疏星火眼金睛,一眼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对尸体的畏惧未消,故而她声量不高,却吐字清晰:“花生二色,粉白相间,黄色花蕊。这是洒金梅。”
迎着诸人各异的视线,她稍稍抬了抬下颚:“我朝不曾大规模培育洒金梅,这花儿,不多见。”
“好,这或许是条线索。”梁熙喜出望外,以主审的身份拍了板。
她吩咐下去,要求将核对花瓣品种、检验死者尸身两件事尽快完成,午时之前就要交上结果来。
背后还是孤寂清冷的审讯室,贺玉舟见卫疏星鼻尖泛红,不免愧疚。
尽管他中止了自己的笔录流程,却在寻妻的路上被安国公拦住,许久了,竟未能迈出一步。
他的身子始终在这里,没有动过,心却在枢鉴司半空飞过一轮,最终,落在卫疏星层层叠叠的衣物上:“还怕吗?”
卫疏星背过脸,双脚挪开几寸,没有理会他。
她挪,贺玉舟就跟着挪,紧紧黏着,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与她说话。
“夫人,你还……”
此言未完,梁熙便从侧面大喇喇地跨过来,堵住夫妻俩正前头的光亮。
卫疏星被她吓了一跳,轻“啊”一声,半个瞬息后,贺玉舟握住了她的手。
夫妻二人一同望向梁熙,不知所以。
梁熙眨巴了两下眼,很是失望:“嗐,我站在侧面看,还以为光天化日的,两位便抱在一起了呢!原来是错了位,我花了眼!”
“谁、谁想和他抱了?”
错愕恼怒的卫疏星瞪大眸子,脚一跺,狠狠甩开男人的手掌。
她留了短短的指甲,在这一甩一挥间,指尖自贺玉舟的手背划过。
贺玉舟垂眸,只见手背上多出一道划痕。
未曾流血,却疼得钻心。
贺玉舟向来善于忍痛,年少时摔断过手臂,入枢鉴司后受过刀伤,皆能不动声色地捱过。
而卫疏星无心赏赐给他的这一掌不同寻常,女郎的指甲好比淬过毒,只轻轻划了这么一下,痛觉便直往深处蔓延。
或许是指甲锐利、手背的皮肉又轻薄的缘故,才会这样痛?
贺玉舟不再多想,抚过手背,凤眸稍阖。
“卫夫人别见怪,是我看错了。”梁熙担下眼花的错处,还朝自己嘴上拍了一拍。
“倒不能怨梁副使,始作俑者另有其人。”手肘往身侧一怼,卫疏星阴阳怪气道,“贺大人,你说是不是?”
……嗯?这是极难得的茫然,贺玉舟此生甚少有过。他定了神,语及当下最紧要的事:“夫人,我送你回府。”
“回府?”梁熙立时制止,“贺玉舟,你也和安国公一样糊涂了不成?你要分清轻重缓急,别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办完。”
贺玉舟一默,是了,他只记得卫疏星受惊受委屈,却忘了自己也需要做一道笔录,以详述他与死者孟文进在望江楼、寿宁殿的两次冲突。
他忙低头询问妻子的想法:“你去我的值房等我?待忙完手上的事,我们一起回去。”
的确不该怨梁熙眼花,夫妻二人并肩站在一处,卫疏星还裹了两条厚披风,自侧面看,就是贺玉舟新婚的妻子搂在怀中,紧紧拥着、护着。
梁熙与贺玉舟相识已久,知晓上司不近女色,更不可能耽于儿女之情,见到此景,自然诧异。
“是急事吗?若是不急,我也有话要问你,你先答我的问题再谈其他。”
卫疏星说完便右撤一大步,与贺玉舟一个立在审讯室大门左侧,一个立在右侧,目视前方,绝不斜视。
她要问什么,贺玉舟心中有数,凤眸一睨,示意梁熙站得远一些,才又一次垂首低头,放柔了声线:“……圆圆。”
骤然被唤及小名,卫疏星的耳根酥麻难耐,哼了声,脑袋偏至一边:“你撒谎,你骗我。”
贺玉舟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婚前,你许诺过什么?”卫疏星锤了他一拳,不偏不倚,正中心口,“你肯定是个心盲眼瞎的人,别人都把我当心肝宝贝,只有你不一样!”
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她气从何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贺玉舟抗住心口钝痛,温声细语地与她解释:
“我相信你,我从未怀疑你是杀人凶手。凶杀案,嫌疑人未明,近期与死者起过冲突之人,都要被问话。与其等安国公府咄咄逼人寻上门来,不如早些审完,免去与他们的冲突。”
贺玉舟尤觉不够,再道:“我向你道歉。”
他的道歉算是有诚意,卫疏星明白了,这又是教导她功课的杨师傅常说的那一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她不认可这套说辞,既然是为她好,就非得先往她心上扎一刀,看她泪眼婆娑了,再道出好意来吗?
卫疏星更是明白,贺玉舟已经给不出第二个理由了,便赶紧提要求:“你应该补偿我。等我吃完了昨日买的点心,你每日都要给我买新的,听到了吗?”
也不怕吃坏了牙?只不过,贺玉舟哪敢说反驳她的话,只能在心里问上两句罢了:“我答应你——你等一等我,我很快便来寻你,我们一同回去。”
卫大小姐仰着下巴,点头批准。
一柱香后,贺玉舟处理完手上的事,两人一并回贺府。
大雪过后,凡有行人过处,总会留下一道道水痕,加之冬意凛冽,有些地方,甚至结上一层薄薄的冰。
卫疏星不大愿意理会丈夫,健步如飞地走在前头,方一走出走廊,来到开阔处,她便却对着满目的冰天雪地望而却步了。
若摔上一跤,真是要疼死人了……
她咬咬牙,扶着墙壁慢慢往前挪,生怕踏错半步,摔个大扑通。
这样的走法实在太慢,好几路挪下来,也没挪出太远。
“我扶你,你放心走。”
身后有人出声了,冷冽的声音里燃着一抹火星,卫疏星面颊发紧,这是贺玉舟主动要扶她的,她的面子没掉,还好好挂着呢。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优雅地一抬手腕:
“来,好好扶本小姐。”
卫小姐下了命令,贺玉舟暗藏的心意可算能抬到明面上,他挽住女郎臂弯,扶着她慢慢前行。
“晚上你去书房睡。”
“好。”
贺玉舟求而不得,应得极爽快,与卫疏星同床同枕,得忍受她乱搁的手脚,太不容易。
“你还要反思你自己。”
“……好。”
这次,贺玉舟答得略慢了几息。
这几日,贺玉舟已大抵摸索出与卫疏星的相处之道,得哄着、捧着、劝着,精心地呵护着,否则,便要迎接一顿狂风骤雨。
贺玉舟自知身为人夫的责任何在,无非是尊重与关怀,忠贞与负责。
而一想到要与脾气招人头疼的卫疏星共度一生,他心底便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怪异滋味。
*
回贺府的路上,夫妻间虽不像来时那样“恩爱”,却也和和气气。
夫妻俩商量着,敲定了明日回门的礼单。有几样东西在大库房里,不放在兰苑,得去问贺意嵘索要库房钥匙。
贺玉舟顺道去向母亲请安,问卫疏星是否要同去。
“我不去,我没睡够,想补觉。”卫疏星不重视给婆母请安的事,她的亲娘都没享受过她日日请安的待遇。何况贺意嵘已叮嘱过她,不必每日都去。
抬头看了看天色,贺玉舟道:“你白天若睡得多,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就不睡嘛,我还有好多话本子没看完。你不要管我。”不该管的瞎管,该管的置之不理,这人怎么这样多事?
她不让管,贺玉舟就真不再言语了,万事随她心意,还能给自己减轻几分麻烦,何乐而不为。
卫疏星慢慢褪了衣裳、卸了钗环,并不管贺玉舟是否离开。
等屋子里当真没有人影了,她却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片刻都耽误不得,必须现在就嘱咐。
女郎抓起外衣,胡乱朝身上一挂,迈开腿往外追:“贺玉舟,贺玉舟,你快回来!”
她着急时,嗓音会变得尖细,这几句唤如一条无形细线,牢牢缠住了贺玉舟的腿脚。
他再不能动弹,唯有看着卫疏星衣袂翻飞、长发飘飘地奔来。
臂一展,贺玉舟稳稳接住她。
“明日回门,我有话要嘱咐你,你要记在心坎里哦!”
贺玉舟容色稍沉,真是不像话,半披着衣裳、散着头发就跑了出来,若有外人在场,岂不是……
忽的,他沉着冷寂的心无预兆地浮起,又重重落地,一起一落、一搓一磨,点燃了他耳后根的温度。
女郎鹅黄色的裙摆,半遮着一双雪白的足。
寒风一拂,掠动兰苑小竹林梢头的片片竹叶,搅出簌簌的声响。
不知是谁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贺玉舟屏住气,抱起女郎,大步向卧房跨去。
双脚离地的瞬间,卫疏星惊叫出声,手臂先思绪一步搂向最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地方。
贺玉舟的脖颈被她揽住了,肩窝亦任她埋了进去,再回神时,她已被轻柔地放在床沿。
“你想说什么?我听着。”贺玉舟扯过被衾,遮住她膝盖往下的躯体,“冬天里赤着脚到处跑,会生病的。”
万一被外人看见,也不好。
卫疏星心有余悸,贺玉舟太高了,放下她的时候,身子微微倾向她,像一座颓倒的山,要压在她身上……
秀眉一蹙,她揣着不安和愠怒,往男人肩头拍上一把:“你做什么呀?突然抱我起来,吓我一跳!最起码要知会我一声才行!”
贺玉舟眸底愧色浮动,他的确思虑不足。
卫疏星抱膝而坐,未与他多作计较:“说正事吧。明天回门,你要表现得好一些,多对我笑,多让着我……”
她顿了顿,又道:“不止是明日,每一日都要这样。”
卫大小姐的性情在那儿管着,贺玉舟虽不指望与她蜜里调油,春赏百花冬煮茶,倒也盼望相敬如宾。
只愿两人切莫如贺意嵘和已逝的的老侯爷那样,至死不肯相见。
“你放心。”贺玉舟未料她只是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有没有旁的事情?”
失落的神色爬上来,卫疏星撇嘴,慢慢躺平:“没有了,你去吧,我真的要睡觉啦。我还在生你的气,不想再和你说了。”
“夫人,不要生气了。”表达歉意,无非就是赔礼与道歉,这两招,贺玉舟都已用过,再没有别的办法。
卫疏星道:“本小姐要再气上两三个时辰才能好。贺大人自己数着时间,待两三个时辰过了,你记得再哄我,我自会给你好脸色看。”
语罢,杏眸柔柔合上,却许久没听见有人离去的脚步声。
她携着疑虑睁眼,果不其然,贺玉舟仍在床沿坐着。
“你不去见母亲了?”卫疏星躲在被子里,只露一双明澈的眸在外,小夫妻对视几息后,她整个人朝下溜,连眼睛都不给人看了,只露额头,“咦,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呀?”
贺玉舟捏住被角轻扯,低声嘱咐:“屋子里生着火,你会闷坏的。我不看你就是了。”
他迟迟不走,自然是有心事。
回门时对她好一点——这还需要卫疏星特意嘱咐吗?
是不是他这两日表现得实在太坏,闹得她对他有千百个不放心?
卫疏星慢吞吞探出头,被子里确实很闷人呢,她可不能闷坏了自己:“我真的要睡觉了,你快走嘛。”
“好。”替她掖好被角后,贺玉舟离开了卧房。
午后日头极盛,每逢冬日,太阳便是裕京城最珍贵的至宝。
卫疏星睡醒后不见贺玉舟的人影,一问才知他去协助查案了,便又吃了一顿没有夫君陪伴的午饭。
人命案子要紧,她分得清轻重,何况,她也有私事要做。今日,她便往裕京城东头走了一趟,相看空置的宅院。
她的姥姥卫老太太阔绰大方,对独女卫淳与孙女卫疏星都极为舍得,早在数年前卫淳进京时就为女儿购置了一座大宅,即裕京卫府。
如今孙女也要长住裕京,卫老太太想给心肝儿孙女也买一座新宅院。
女儿有的,孙女也要有。
卫疏星此行,就是为了挑宅子。她喜好奢华富丽,能入她眼的宅院不多,折腾到天黑才回贺府,竟只勉强挑出两三座合眼缘的,打算改日再细看。
她早饿了肚子,万幸晚饭的饭菜都已备好,烹饪好便能上菜,可她依然要催:“叫王婶快一些嘛,我都快饿晕过去了。”
茹姨问道:“不等侯爷回来一道吃?这几天,你们可就只共进了一次饭。”
若茹姨不提,卫疏星都快忘了,夫妻俩连饭都吃不到一处去,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只不过饿着肚子等人,更不是她的作风:“不差这一顿。谁知道他何时回来,若他迟迟不归,我却饿出毛病,一点都不划算。”
此言极是,茹姨笑了笑,唤人催王厨娘再快一些。
卫疏星一日两顿汤药,得放在早晚饭前喝。那汤药与枸杞甜汤一道端上来,她便苦一勺、甜一勺地交替来喝。
茹姨见了连忙劝止,说这样怕是要影响药效,岂不白白吃了苦。
两人温和地争辩,卫疏星巴不得多与茹姨闹一会儿,将喝药的时间无限后延,这么一延,就听见院子里的丫头通报:
“侯爷回来了。”
眸光一转,她看见门口出现一道高大身影,呀,真是贺玉舟。
卫疏星与茹姨说至兴处,明媚的笑意未消散,晃着了贺玉舟的眼:
“夫人,丫鬟说你等我很久了,有什么事?”
哪个小丫鬟在乱说?卫疏星心里犯着嘀咕。
所谓“等你很久”,仅是寻常的客套话,仆人迎面撞见贺玉舟,总得说点儿什么才好,有人却信以为真,真以为满桌菜肴至今未动,是在等自己。
“我才没等你。”卫疏星嗤笑道,“贺大人真难等,我还以为你要睡大街去了。”
贺家人分院而居,从前甚少有人等贺玉舟归家,更不必提是吃饭这样的事。
袖口灌入冷风,他解了沾着寒意的斗篷,与妻子坐进同一片烛火的光晕中:“以后不必等我,饿了就先吃饭。有时我忙得厉害,不能按时回家。”
卫疏星觉得他莫名其妙:“我说了我没等你,你真会瞎想。”
她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所有情绪素日全凝结在眼中。
这会儿垂首喝药,便没人能看见她的眸色、猜准她的心绪了。
贺玉舟只能胡乱猜。
低头,不说话,言辞似有阴阳怪气之嫌……贺玉舟忽忆起上午的事,她说还要再生两三个时辰的气才能好,算算时间,时辰早就到了。
若依她所言,现在再哄她,她便会给出好脸色。
苦药终于快见底了,卫疏星刚要一鼓作气地饮尽,便听贺玉舟以极温柔的声线道:
“以后我尽量赶回家陪你吃饭,好不好?你喝甜汤吗?我盛给你。”
卫疏星唇畔一弯,显然是喜悦。
这才对,既然做了她的夫君,就应把她捧在手心上。
“好呀,当然好!”她笑道,“快吃饭吧,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厨娘做的,她做崔州菜做得最好。”
贺玉舟祖籍崔州,但自幼随双亲住在裕京,贺意嵘又不怀恋故土,连带着他也甚少吃到地道的崔州菜。
桌上这些菜,色香味俱全,既见厨娘的厨艺有多高,也可窥出卫疏星的嘴有多么挑剔。
其实她的嘴,并不只有挑剔,也有温和的时候,问完命案可有进展,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又说道:“今天我心情好,静川哥哥,你回主卧歇,我不让你歇书房了。”
“可我还要看卷宗。”贺玉舟想为自己争取睡个好觉的机会。
“……也行,若你忙到深夜,不如就在书房睡下,以免吵醒我。”
夫妻俩可算想到一处去了,都盼着睡个好觉。
贺玉舟求之不得,陪卫疏星同床而眠极痛苦,胳膊小腿全压着你,有时甚至整个人都要贴到你身上来,你给她摆端正了,她竟很快又乱了睡相,重新折磨上你。
新婚之夜,与昨晚的雷雨夜,不都是这样过?
今晚能逃过一劫,后半生又该如何?贺玉舟头疼起来,咬了咬筷子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