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男女主因为一纸婚约被绑在一起,最初男主不喜欢女主,还在新婚时候递给她和离书,整天无欲无求被误会成天阉,日日补药喝到流鼻血,后来相处中慢慢喜欢上女主,化身开屏花孔雀色诱追妻!
【文章片段】
“姑娘,东西已备好。”念一一身男装,刻意贴了胡子,因着念一常年习武,男装打扮的她宛如一个肆意潇洒的行侠客,和腰间那柄长剑极为相称,颇有几分气概。
她端着手中的药碗,透过拔步床的蝉翼纱看着还在沉睡那人,将药碗放置在梨花桌上,将那帐子挽起。
“叮铃铃”
那铃铛宛如一条游鱼,以沙帐为水嬉戏。
沈昭禾眼中还带着睡意,慵懒的坐起身子,扇了扇鼻子间那股苦涩的药香不禁皱起了眉,招手示意着念一将药碗端来。
她端起药碗,无声的叹了口气,面不改色一饮而尽。眼中方才的迷离也随着那碗药消失殆尽。
她换上念竹拿来的男装换上,将长发高高竖起,将身体用紧,眉毛描的粗狂许多,因着沈昭禾身姿高挑,看上去以假乱真活脱脱一个风姿朗逸的公子哥。
沈昭禾唯恐有疏忽之处叫人瞧了破绽,对着铜镜左瞧右看,打手语再次向念一询问,“真的看不出来吗?”
“真的。”念一一脸诚恳的点着头。
两人步子刚出房门,就撞见春桃一脸内疚的模样。
“春桃?”
春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又仔细看了面前的俊俏公子,仍是不敢置信,试探喊出声,“你是?少夫人?”
沈昭禾学做纨绔架势,将手中的扇子挑起春桃的下巴。
“少夫人今天怎么男装打扮?”
“记住叫沈公子,走。”念一拿着扇子点了一下还在呆愣的春桃。
春桃也仅仅是个十三的丫头片子,原本还在为偷偷给少将军报信的消息愧疚着,今日看着将少夫人此举全然不计较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沈昭禾面前,弱弱出声,“少夫人,我不是存心坏您的事。”
沈昭禾知晓春桃也只是一个听随差遣的丫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计较此事。
“呜呜呜……少夫人,您是最好的夫人,我以后一定好好伺候您,只听您的话。”春桃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今日来本是打算给少夫人告个别,未曾想少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还保住了这份差事。
这是沈昭禾第一次出门带着她,春桃高兴坏了,一路上眼睛滴溜溜的转,几次想张着嘴巴想问,唯恐误了少夫人的事,又紧紧把嘴合上。
沈昭禾此次计划是买些茶叶,远在广元时候就曾听闻景荷茶庄盛名,景荷茶庄是盛京茶商之首,茶叶更是远销大江南北,今日便是慕名而来。
马车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春桃调开帘子看到马车停在景荷茶庄,“少”春桃刚开口意识到错了,赶紧改口道:“少公子,我们可是要买茶?”
沈昭禾微微颔首,用折扇挑开帘子看了一眼,门口悬着的几个金灿灿的四个大字,整理了一下衣袍起身下了马车。
沈昭禾头一次来这茶庄,从前只是听闻过。这茶庄门口看着平平无奇,走进去却发现别有一番天地,进门便看到院子有一座数十丈高的假山,瀑布顺流而下到假山脚下的池子击打出一片片浪头拍的那鱼儿四处乱窜。
沈昭禾想着正事并未多停留,便一行人去了正厅。
正厅里有不少人正在坐着品茶。其中一个人正来回穿梭这些桌子间招呼着,还不忘解说,看到沈昭禾一行人进来,立马迎了过来。
“公子,先尝尝我们店的新品。”说着将人引到一方桌子坐下。
话语间茶杯已经倒好送都到面前,“公子稍等。”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面容,那人转身又离开了。
沈昭禾还在闻着那杯茶,春桃的杯子已经见底,“好喝吗?”念一学着品茶的模样,也没喝出个一二来。
“入口虽有些苦,但是口感丝滑,回味醇香,回味还带着一丝清凉。”春桃歪着头用有限的词汇里努力找出适合的形容。
“久等。”那人声音又传来,宛如一尊笑面佛,声音听着都是乐呵的。“公子可是初次来我们茶庄。
“久闻景荷茶庄大名,今日慕名而来。”念一应声回道。
“在下王均裕。”那人笑的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公子对茶可有了解,可否需要王某介绍。”
沈昭禾想着不揶揄王均裕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
没一会就后悔了,沈昭禾听着王均裕足足说了有将近半个时辰,头一遭来到这茶庄出于礼貌不忍心打断。
“王管事?”沈昭禾听着这个救星一般的声音寻去。
一个紫衣男子一手摇着金丝楠木扇子,那扇子如流金一般随着动作流淌着,来人年纪约莫十八九岁,吊儿郎当的晃着步子走来。
江晏霖看着沈昭禾面色有些熟悉,却又不曾见过,见沈昭禾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认识,脑子滚了几圈,也不曾记得这号人物,只是这面容倒是与之前在茶馆听书看到的那位美娇娘有几分相似,难道是兄妹,双手作揖一本正经问着“敢问公子贵姓,家中可有一个妹妹?”
王均裕看着江晏霖如此唐突,赶忙打着圆场,“这是我家少公子,顽劣了些,公子莫要见怪。”
沈昭禾摇了摇头,目光略过那人,继续品着茶。
江晏霖心中不禁疑惑,面前这位公子身量单薄,身为男子这容貌过于阴柔,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江晏霖想凑近写看清楚沈昭禾是否有耳洞。
沈昭禾看着江晏霖突然如此唐突靠近,不经意的侧身站在念一身后,念一将身后的人挡了严实,说道:“江公子,我家公子并无龙阳之癖。”
念一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瞬间有些嘈杂的厅堂顿时雅雀无声,正在喝茶的也不喝了,齐刷刷看起热闹来。
江晏霖被这话噎住,一时语塞,“我……不是……那个,你你你……?”
沈昭禾看着江晏霖狗急跳墙的样子,咬紧牙关忍住即将上扬的嘴角。
念一看着江晏霖吃瘪的样子继续煽风点火说道:“江公子不必介怀,各有所好,无需羞耻?”
“我不是,都说了我不是,你们,你们,庸俗!!!”
江晏霖看着厅堂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狠狠的跺了跺脚便气急败坏的逃走了。
看着江晏霖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昭禾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这江公子甚是有趣。
王均裕看着走远的江晏霖不禁佩服起念一,竟一句话能让混世魔王吃瘪。转而又不禁提醒道,“少公子品行顽劣,何公子莫要同他置气,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沈昭禾听懂了王均裕话语间的意思,颔首以表谢意。
采买完后,春桃看着整整两马车的茶叶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公子我们买这么多茶叶干什么?喜欢喝也没有这样买的啊?这怕是喂猪都要吃个几年呢。”
念竹一手托着春桃的下巴合上。
春桃看着那茶叶一箱箱进府里堆成的小山那刚闭上的嘴巴又张的老开。
沈昭禾看着十多箱子的茶叶,满脸欣慰,头等事情解决了,其余的就是一些散碎事情慢慢来。
竹青看着一个又一个箱子抬进院子,满是疑问,这是什么,少夫人在搞什么鬼,得马上禀报少将军。
“少将军,大事不好了。”正在躺在书房软塌上休息的严澈被叫醒。
“何事惊慌?”严澈见竹青如此慌张的样子,神色紧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少夫人?她……”竹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述说,一手指着院子的方向,“您快去看看吧。”
沈昭禾盘点刚在亭子坐下还未来得及喘气,耳边便传来严澈的声音,“你这是作何?”
沈昭禾回头见严澈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以为严澈说的是自己的穿着,疑惑的伸手指着自己的衣服,向对方确认是否是说这身打扮。
“不是这个。”严澈目光落在那一排箱子上面。
“这是茶叶。”念一一门心思整理着茶叶,眼皮都没抬一下,敷衍传达着,“赚钱给你分红。”
严澈本来沉着的脸被勾起兴致,面色有几分缓和,似是不确定般问“分红?”
沈昭禾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
严澈本是一片沉寂的如水的眸色泛起一阵波澜,看着沈昭禾这般模样不禁觉得又几分天真烂漫,恭敬说道,“静候佳音。”
沈昭禾看着严澈一向清冷的面色挂了几分礼貌的假笑,真是堪比画本子的狐狸精一般回眸一笑百媚生。
沈昭禾打着手语比划着,“你笑起来像是狐狸精转了世。”
“你笑起来想画本子的狐狸精。”念一面无表情瞄了一眼严澈。
严澈听着这番话,假笑顿时散去。
却听见背后“吭哧吭哧”,寻着声音看到憋笑的的竹青努力抿着嘴,仍然止不住笑意的竹青忍的面部几近狰狞。
春桃被念一着大胆发言惊住了,赶紧低头假装很忙的样子掩饰着。
严澈眸子一下子从一汪春水凝成寒冰,临走之际还不忘惩罚那个笑的最大声的“竹青罚俸一月。”
竹青这下可笑不出来了,呲着的大牙也能收回去了,一脸哀怨之相,怪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竹青幽怨的看了一眼念一。
沈昭禾奔波一上午,此刻有些乏,吩咐着念一跟春桃照看好这些箱子,别让杂役搬弄时候磕碰到了,本想着去休息一番,又想起老夫人作晚头疾犯了,今日还是要去看看的。
于是换掉身上的男装往惠然轩走去。
才走到近便看到一个丫鬟端着空药碗出来,想必是已经喝过药了。还未走近,就听到桂嬷嬷声音传出,“老夫人今日起色好多了。”
进了屋子看到严澈竟也在,他正坐在老夫人身侧剥着柑橘,手指匀称修长,手背上青筋凸起宛如抱柱盘龙,剥个橘子也让人看的赏心悦目,严澈将手中的橘络也剥的干净递给躺在摇椅上的老夫人,又拿起一个橘子继续剥着。
“快来尝尝。”老夫人嘴里含着一片柑橘,口中的苦涩褪去不少,抬手唤着沈昭禾。
还未来的及应声,严澈正拿着一个柑橘递到面前。
沈昭禾刚要伸手去接,便被老夫人拉住与严澈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成亲多日,怎么还这般生疏。”
沈昭禾手指落在严澈掌心,触感温热带着粗糙,应该是常年习武留下的茧,沈昭禾从未与严澈有过如此亲近,一时间觉得有些唐突,却也不敢乱动,两人手掌中颗柑橘上还带着凉意。
僵了片刻严澈先收回了手,掌中那个柑橘已被掌心暖的温热。
沈昭禾与严澈一同拜别老夫人出了惠然轩,折返路上沈昭禾特意与严澈错开些许距离,与他同行整个人都显得不自在,假夫妻的尺度当真是不好拿捏,又要让人觉得恩爱,又不能过于亲近让人瞧出端倪,他身上又带着沉闷,与他走在一起仿佛他身上那种沉闷捂着她喘不过气来。
沈昭禾慢着步子不经意疏远出一丈距离,前方的严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落在身后的人,停住往前走的步子,转过身待着沈昭禾走近些许。
沈昭禾看严澈突然此举,琢磨不透严澈又在卖什么关子,向严澈投去疑惑的目光。
走廊撒进来的阳光,此刻全然照在严澈身上,他半边脸印在光里,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山根处直通天庭,玄色的衣袍仿佛被光镀上了一层金,整个人如谪仙般让人觉得远不可及。
严澈见着沈昭禾没了向前的苗头,又折回步子站到她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交于沈昭禾面前。
“岳父大人的来信,晨起时你不在府里,我便替你收了。”严澈声音温润,缓缓说着。
沈昭禾眸子闪动一下,顾不得行礼道谢,慌忙伸手接过信封,云罗广袖盖着半个手掌,手指如葱白,指甲都泛着粉嫩,像是雕琢的羊脂玉落在那信纸上。
展开信纸,是熟悉的字迹:
吾儿昭昭,久违芝字,时切葭思,闻北疆有解失声之法,此番前去必能寻得良方,明日启程,一切平安勿念。
严澈收回手指腹在手中摩擦了下,等沈昭禾想起道谢之事,严澈已步履匆匆离开,沈昭禾眼里只落得个背影,只是身边还残留着他衣袍煽残留的风。
沈昭禾哑了这些年,父亲曾尝试过无数种法子,都无济于事,可今日父亲的来信又带来了希望。心里欢喜不过片刻,心头又被担忧占据,听闻北疆苦寒,常年被大雪覆,又常有野兽出没,那般粮食短缺千里冰封之地,只求一切平安。
爹爹定是知晓若是提前告知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才出发之际将信寄出。
沈昭禾将信捂在胸口默默祈愿,一定要保佑爹爹平安归来。又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那些惶恐画面驱赶出去,可那画面如影随行,怎么也甩不掉。
去祈福!祈求菩萨保佑爹爹平安归来!
其实能不能说话,她并不在意,只是因为是爹爹当初用毒疗法导致的失声,这么多年他一直愧疚于心。
沈昭禾招呼着念一立马就去,想尽快写将心头的焦躁散去。今日若是不去,这心是不会安稳的。
“听闻进城西郊山的大佛寺很是灵验。”念一搭着沈昭禾的手让她内心的焦躁得到一丝安抚。
片刻不得耽误,二人骑着马车即刻赶往西郊山。
“笃笃笃”
马车外面的喧闹渐渐远去,只听得到路边婆娑的叶子沙沙响着。
待二人到了西郊山已近申时。
路上皆是下山返程的香客,只有她们两个在那逆流中前进。
半山腰,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打量着二人,故作高深说着,“大凶。我这有平安符,可化一切凶兆。”
沈昭禾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道士,那人此刻闭着眼睛,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十分惋惜说着,“苦心人哉。”
未多做停留二人继续往山上走着。
到了山顶念一面不改色,沈昭禾可就没神色自若,胸口大片起伏着,因为皮肤白就连鼻尖都泛着红,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态,拉了下裙摆衣袖,整理一番才走进大佛寺内。
面前烟雾缭绕,那香火气息让沈昭禾的揪着的心平静下来。
“哒哒哒”
沈昭禾双手握着竹筒摇着,心里默默念着上上签。
“当”一个竹签跳出竹筒,在翻了几下才平稳落在地上。
沈昭禾犹豫片刻内心争斗一番才捡起来那个竹签。
“大凶签”悬着的心终于在一刻沉入水底。
沈昭禾不信邪似的又摇起来,她不愿意将那心底的期望被这一根竹签判决。
“当”
沈昭禾没有犹豫片刻抓起竹签查看。
仍然是大凶签。
再来
……
摇到地六次,终于摇出了大吉签。
沈昭禾紧紧抓着那个大吉签,看吧,佛祖最是心软的。
有了着一个大吉签的好兆头,沈昭禾跟自己下着赌注,若是这一次还是大吉签,那就代表爹爹会平安归来。
她总喜欢着跟自己打着无聊的赌,用这些赌注来成全心底的想法。小的时候跟自己跟自己赌,看从学堂走回家的步子是阴数还是阳数。若是阴数的话就不抄书,若是阳数就乖乖抄书,然而到了临门一脚若不是她希望的阴数,她就倒回一步,跳着进了家门,便可心安理得的不抄书。虽然会被先生训斥,但是她可已问心无愧地挨着。
“当”一根竹签清脆地落地。
沈昭禾跪的端正,在佛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头,方才捡起那根竹签。
“大吉签。”念一声音难得带着欣喜,伸手将地上的人扶起。
沈昭禾跪的太久,腿有些麻,踉跄了下身子,若非是念一扶着,免不了吃痛。
沈昭禾抓紧了脖颈上的玉蝉哨子,内心的阴霾随着香炉那袅袅上升的轻烟飘散。
二人下山已近酉时,下山要轻松许多,沈昭禾特意留意着那个张口就是“大凶”山羊胡子道士,那人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无望之际,山脚下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凶之兆”那山羊胡子道长对着一个男子摇头晃脑说着,话说一半,又欲言又止噤了声,吊足了那人胃口。
“大师,高人啊。”那男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巴巴的凑上前去。
天色已近夜幕,沈昭禾看着那青年模糊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天色又昏沈昭禾觉得是自己晃了眼,毕竟也是不愿多来往的人,是与不是又有何妨。江彦霖那个纨绔,与他半点牵扯也不想有。
山那昏黄的灯将大佛寺照的多了几分神秘,沈昭禾看着繁星点点爬上的夜空,自己许久没有这样看过夜色了。只是今晚的月亮有些朦胧,周围散着淡淡的彩色光晕。仿佛是即将坠入深渊却又无力的挣扎,沈昭禾有些想广元了。
之前跟爹爹在广元时候,爹爹会时常去广元的广元庙里开设义诊,分文不收,为的只是给她积福。让她这个药罐子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哗啦啦,骤雨突降,打着林里的叶子哗哗作响,朦胧的月亮也淹没在乌云之下。
沈昭禾要放下轿帘的手被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看到马背上的严澈衣服已经被雨水淋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留到下颌,高挺的鼻梁上还挂着雨水浸湿的凉意,混合着呼吸的温热氤氲成一层薄雾。严澈一手拿着火把,晃动的火焰印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压迫。
“啾”只听到短促的哨音伴着道一闪电窜上云霄,瞬间夜如明昼,上空中炸开一团流星。随即又淹没在这雨夜里。
严澈翻身下马。
沈昭禾也被这炸开的旗花拉回了思绪。
“雨天路难,祖母让我来接你。”
沈昭禾看到严澈来此感到意外,又带着一丝难为情。
严澈看出了沈昭禾的心思,宽慰说着,“不必介怀,分内之事。”
沈昭禾被严澈这一句话点醒,是啊,她们是夫妻,外人面前的假夫妻。
若说严澈做郎君是真不错的,确实如京城传闻一样,不近女色,相处这些日子也未曾见过与哪家姑娘有过亲近,每天除了公务就是公务。
刚开始沈昭禾还想着是严澈心底有了心悦之人,又迫于祖母施压无奈成婚的。
可这么些日子她也曾偷偷留意过严澈身边的人,除了府里那些丫鬟,身边就连个母蚊子也未曾见到。
如果真的如她见的话,那严澈还真真如他自己所言一直,无心情爱。
爹爹果然说的不错,嫁给他定是不会吃亏的。
可惜他无心于她罢了。
也不知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真不知道一向冷静自持的少将军有天为爱发了狂是何般模样。
沈昭禾也不知为何会想到他去了反正以后是各不相干的人,管他作甚,她将脑子那人赶出去,心底地盘算起茶楼的生意来。
盛京城茶馆出名的有数十家,最为出名的是春朝阁,听闻宫里的娘娘喝的茶就是春朝阁的。
其二就是万川阁,正经来说万川阁不算是个茶楼,实际上是一个万事通的消息交易点,云中仙万川阁最贵的茶,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买消息。能喝到这茶,就说明店家愿意接你的委托。
这两家是比不上的,但是其他一些茶楼会有一些专门的渠道专供自己的招牌。
相比之下自己的茶叶都是同别家进的货,若是普通生意,定是争不过那些。
若是想在这百花齐放的茶楼里脱颖而出,得另辟蹊径才行,如何把普通的茶卖出花来,还得让人欣然接受,是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是。
钱还是得从有钱人的口袋里出。
马车外严澈骑马并行,哒哒哒的马蹄声混着雨水,让沈昭禾思绪又乱了起来。
昏黄的烛光在严澈的眉骨投下一片阴影,将那漆黑的眸子笼罩在那阴影里看不分明,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书卷处久久不曾翻动。
蜡烛燃出一节捻子,火苗随着那长长的捻子窜动着,将书房照的忽明忽暗。
桌案的一双稚嫩的手拿着毛笔伏在桌案,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
年仅六岁的严澈,满脸稚气,身穿姿色云纹锦袍,头发用翡翠冠玉束起,孩童的身姿却透漏着些大人的成熟来。
到底是个孩童坐在那椅子上双脚还是悬空着触不到地,他双脚在那椅子上来回晃着,待他写完信,他将信装进信封。侧着身子探出一只脚,平稳落地之后,才将另一只脚平稳放下。
他轻轻垫着脚,唯恐被人发现似的,秉着一口气,刻意轻着力道,去拉那房门,唯恐那门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其他人。
“吱呀”
门被从外推开,他猫着的腰杆立刻挺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小小的年纪还不会掩饰,飘忽不定的眼神,明晃晃让旁人看着他的心思。
“澈儿,怎一个人溜到书房来了?”祖母头发还未花白,身姿健硕,走路都带着风。
“我想多看会儿书。”他悄悄抬眼留意着祖母的神色,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却是掩耳盗铃罢了。
祖母牵过他的手,他的整个手都被祖母宽大的掌心包住,耐心同他说着,“明天去了宫里,要听话,祖母会常去看你的。”
“我不去,我要去找爹,我以后要当大将军。”乖顺的人忽然像一只炸毛的小狗,用力挣脱祖母的手掌抗拒着,力量悬殊,挣脱不掉,他改为去扣去咬。直到他发泄的累了,只剩下呜呜哭着祈求说道,“祖母,我会很听话的,我不要去,我在家陪着您,不要让我去好不好。”
祖母看到严澈发狂一般的闹腾,喉咙梗发疼,眼中猩红一片,终究是狠心说道,“明日宫里来人接你。”
“呜呜呜……”他反抗无果,却还是走向祖母怀里寻求着安慰。
祖母揽过他,将人搂在怀里,哄着他,“宫里有许多好玩的,比当大将军还好玩。”
祖母这话不知是哄着孩子,还是哄着自己,眼中的泪滴在严澈的后背的云纹上,将那云纹浸的深了许多。
“真……的吗?”六岁的严澈抽泣着问的。
“到时祖母还会接你回家的,就住一段时间。”祖母敛去脸上的泪,不想让他看出端倪,强撑着笑意回答。
当今圣上疑心重,君如伴虎,圣上特许严澈为太子伴读,表面看着上对严家的抬爱,特则是皇权的威慑。
这一切还都要从顺德九年说起,那年宣北大旱,突厥来犯,宣北一时间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徐大将军身受重伤,当时还是右将军的严询请军令带着三万将士,抱着必死之心迎战突厥的五万骑兵。
出兵前日,久旱的宣北迎来了一场大雨,百姓都觉得天佑宣北,这场雨也给三万大军带来希冀。
双方兵力悬殊过大正面交锋必死无疑。夜里趁着瓢泼大雨突袭突厥。
家国存亡之际,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奔赴战场。因逢雨夜路面湿滑,突厥骑兵失去优势遭到重创。
这一仗让边塞迎来喘息,军心得以振奋,也让宣北绝望的百姓看到希望。
战场上严询遭遇突厥附离阿史那赫的暗算,腹部中箭,阿史那赫出名用毒高手,严询中毒昏迷消息不能走漏。若是突厥杀个回马枪失守的不仅是边塞。
严询是将军身手必然不会差,阿史那赫其实自己不太确定那一箭是否射中了严询,静待着宣北军营的消息,他所用之毒乃是幽冥蝎毒,毒性极强,中毒者撑不过三日便会身心俱灭,死后全身迅速溃烂。
危难之际,沈承民请旨前去边塞,救回头严询一命。
那一战后来被史官载为佑天之征。
此战之后宣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顺德十二年严询被封为护国大将军,沈承民荣盛太医院掌使。
“我听祖母的话,拉钩。”唯恐祖母食言一般伸出手指勾着,也将祖母从回忆中拉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严澈还挂着泪珠的脸又扬起起了笑意。
春去秋来,严澈已经是十岁,也他在皇宫的第四年。
祖母骗人,皇宫一点都不好玩。
这里规矩多的很,不能嬉笑喧哗,吃饭不能大口,不能嚼出声,不能只吃一个菜,若是过了用膳时间,就得饿着,不能再次用膳。
每日陪着太子做功课,太傅偏心的很,无论谁犯了错,只打他的手掌心。太子犯错,打他,说他身为太子陪读,未能及时阻止殿下。自己犯了错,打他,说他行事不可莽撞,遇事三思而后行。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本以为他是同太子一样的都是太傅的学生,为什么只罚他呢?
有次逢年夜,他让太子穿着太监的衣服藏进了祖母的轿子,带着逃出了宫。
带着太子混入长安街热闹的人流。
看那玩杂耍的人,口中喷出一丈高的火焰。
在流萤河里一起点燃莲花灯,放入流萤河里,看着那花灯渐渐飘远。
大口吃着陈家铺子的热乎的包子。
“砰,哗……”
二人呆呆看着那赤裸着背的人,头上盖着一个葫芦,手里攥着一块木板,用那块木板扬起灼热的铁水挥洒抛向空中,灼热的铁屑如天女散花般在夜空中绽放,又仿佛如星星洒落,一次又一次,连身上的衣服被那落下的铁屑灼了洞也浑然不知。
太子问他,“你不在皇宫时候,每日都这般有趣吗?”
严澈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说不出话来,重重点着头回应。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不用恪守规矩,可以放肆的疯一回。”太子在那绚烂的铁花下举手欢呼着。
还没等二人高兴多久,一列的羽麟守卫军,穿着银色铠甲,将原本热闹的人群驱散,将太子与严澈围在当中。
他们是好朋友,不能出卖对方,小小年纪满是倔强,一口咬定是自己哄骗太子出宫的。他守住了他们的秘密。
坚决不能透漏是太子求着他,让他带着出宫。
那个年夜里,祖母第一次拿鞭子打了他。
年后再次进宫见到太子时,他欣喜的向太子说着他保守住了他们的秘密。
“严澈,原本就是你哄骗我的,我跟你没有秘密。”太子斥责反驳着,用力推开了朝着自己跑来的严澈。
他恍然失措的望着太子,迟疑的问,“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没有骗你。”
“你是,你就是骗子。”太子站在那伸手指着他言辞激烈的反驳着。
他是君,他是臣,他应该谨记的。
慢慢的他学会了藏拙,太子不懂的,他也不能懂,太子会的,他才能会。
每到逢年夜祖母会来接他回家住一段时间,小时候他同祖母坐轿子回家,总会期待的问,“这次回家再也不去了吗?”
“再等等。”祖母总会这么说。
这一等了十二载。
顺德二十六年。
太子十八加冠走出东宫,入住太子府,严澈也在十八岁那年走出了那皇城的樊笼。
“噗”一阵风吹来,将本就要燃尽的蜡烛扑灭,厚厚的蜡油溢出了烛台,书房陷入一片黑暗。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子的雕花,被割成碎片洒在严澈身上。
这阵凉风也将严澈的思绪吹醒。
严澈拿起火折子重新点燃一根蜡烛,将那书本合上,那被卷起来过久的书页像是一把打开的折扇摊在桌案上。
“吱呀”
“我就知晓你还未睡。”祖母步子走的缓慢,看向桌案上那翻卷的书页,还有严澈臂弯处衣物的褶皱就知晓他又在这里坐了许久。
深夜里来,必定有事,严澈扶着祖母坐下,等着她发话。
等了片刻,抬眼看了祖母并未有张口的意思,祖孙二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严澈犹豫着开口询问,“祖母可是有事?”
“无事,来看看你。背上的伤可有好些?”
“已无大碍,祖母宽心。”
两句下来祖孙二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我是老了,往后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昭禾是个好姑娘,这婚事是我们对不住她,我知你无心风花雪月,可是你一日不成婚,圣上心里的刺就一直扎着,若是同京城贵女成婚,这不是把严家放在火上烤……”祖母口吻虽然委婉但是不是第一次同他讲过了,他自是明白的,他走了十二年走出的皇城,终究是没走出去。
“那般放肆的话,万万不能再提,严家世代忠良,万不能做那乱臣贼子,我们严家守的是宣北百姓。”祖母越说越激动,手掌将那桌子的书都震得晃动。
“孙儿知道。”严澈垂着头听着祖母的教训,声音含糊应着。
当年进宫陪读时候,他无力反抗,就连婚姻竟然也做不得主吗?他所求的不过是遇到一个可以共赴白头的真心人而已。
真是造化弄人,终究还是顺了祖母的意愿,这桩婚事里可沈昭禾何其无辜,是严家对不住她,利用了她。
新婚之夜给她和离书那事情,她也欣然接受,那一刻严澈竟然觉得很是庆幸。
她不同于那些世家贵女,勇敢坚韧又独立,不同于她表面那般的乖巧温顺的模样,活着肆意,随性,像风一般自由,无拘无束。
她若真的那般明媚的女子,不应该在严府蹉跎这大好年华。
这婚事的一切仿佛都在顺着他的想法在发展,太过顺遂,倒让他生出一丝怀疑来,有些不太合乎常理,有些事情还待查清楚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