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令狐伯光
2023年国庆档结束了，这个国庆档电影的口碑总体上是比较差的，原本双子星张艺谋的《坚若磐石》和陈凯歌的《志愿军》，结果张艺谋赢了。至于陈凯歌的《志愿军》为什么失败，之前已经写过稿子分析了。
我对于具体战斗场景的优劣接受度比较宽，那些认为电影军事部分拍的不好的观点也同意，但这不影响这部片子的总体评价。这部电影为何而战，以及为何牺牲这点上这部片子交代清楚了，出战的理由（决策过程），牺牲的意义（一代人流三代人的血）。
但是对于政治场景，政治背景，也就是运筹于帷幄之中拍得太过流水账。
这个连队的战役部分又不如《长津湖》爽快，这导致整部电影很像高希希版的电影版《大决战》，宏观，局部和个人都有照顾，什么都想要，但是什么都没有，最终导致观众没有什么共情点，所以票房失败了。
陈凯歌《志愿军》票房上的失败，可以说也是当前中国战争片面临的问题。
从宏观叙事到“反战”？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反战”吗
文化作品现实社会投射的影子，这个全世界大的战争加上影视拍摄大概能分为三四个阶段，大概就是开始一二战时期的世界大战，全面战争的时期，再到二战结束后50年代开始像抗美援朝，冷战这种世界超级大国对峙与对于大国家讲局部战争时期。
70年代前后，中国和世界各国还是有不少局部战争，但是烈度就没有之前强烈。
90年代苏联解体过后，全世界就多是反恐和各种治安战，以及局部战争，直到这两年局部战争的烈度又开始起来，又因为东西方不同历史背景的关系。
中国的战争多属于被侵略者反抗侵略者，殖民者的正义战争。一二战时期的苏联，欧美那边有主要挑起的战争，但也有反击法西斯的正义战争，毕竟纳粹德国，意大利和日本掀起的世界大战不用多讲。
扯那么多呢，主要就是想讲一二战前后的战争片，各种叙事战争片都有。既有反战片像《西线无战事》，又有各种正义性的战争。这个时期的中国战争片也是同样道理，什么宏观叙事，个人英雄叙事，群体叙事的战争片都有不少。
比如就以抗美援朝战争片为例，除了宏观叙事，布局战争叙事的电影，个人英雄成长叙事的电影也比比皆是，1956年的《上甘岭》，还有1964年的《英雄儿女》就不宏观叙事，完全就是以几个主角和一支队伍为主的战争片。
因为当时战争刚结束，社会环境还有那个氛围，甚至主演都有退役下来的军人。所以不管是形而上的表达内核，还是形而下的战争技术细节都非常精准。
70年代前后，全世界一二战这类全面战争就比较少，除了冷战超级大国对峙导致的小国战争，以及越南战争等大的局部战争，并且西方和苏联多次发动这类不义战争。没错，这就是侵略的，不义的。
越南战争是二战后美国损失最惨重的一场战争，阿富汗战争对于苏联的影响也类似。这就导致两国战争片在文化内核表达都开始倾向于反思，也就是反思战争带来的社会影响，人心影响，灾难影响。
70年代左右，电影技术也从有声电影到彩色电影，再到商业大片的过渡。
你看美国历史上最好的几部战争片，1979年的《现代启示录》，1986年的《野战排》，87年的《全金属外壳》全都是拍的越战。后两部电影都讲的战争对于人性的异化，《现代启示录》被誉为越战本身。
这几部电影都是个人到小队的叙事模式，并没有涉及到太大的宏观叙事。
同时代的苏联因为历史背景和体制不同，既有《解放》《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大血战》这种举国体制的宏观叙事战争片，又有大量不同叙事的经典战争片。
中国战争片十年时期发展陷入停滞，78年不是开放了嘛。当时的历史背景，所以战争片既有宏观叙事，当时官方制作的《大决战》三部曲，《横空出世》等这类片子。又有《高山下的花环》，冯小宁的《紫日》《红河谷》《黄河绝恋》个人在大时代背景下个人命运的战争片。
之前的《一个和八个》等大量同时代导演的片子，都非常的类似。
《集结号》还是《南京南京》？谁是2000年后最好的中国战争片？
90年代的苏联解体是一个大的历史分界线，全球大的战争比较少，有的也是小国局部战争冲突和911后各种反恐战争。同时欧美国家高度发达，社会整体更关注个人信仰和战争异化人性表达，也就是所谓的“反战”。
说人话：90年代过后全世界宏观叙事的战争片就变得越来越少，人性反战片越来越多。
98年斯皮尔伯格《拯救大兵瑞恩》可以看作新技术和个人价值表达战争片的代表。后来的美剧《兄弟连》是一脉相承的（一个导演团队）。斯皮尔伯格开创了一套战争片拍摄技术（比如战争场面镜头摇晃手持摄影）。
亚洲导演就被韩国导演姜帝圭学去拍了《太极旗飘扬》，对于亚洲战争片的影响力很大，冯小刚直接请这个韩国团队拍了《集结号》。
如果你观察2008年左右到2019年这个时期的中国战争片，你就会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是随着当时签署WTO，快速市场化商业化，还有和美日联合的中国环境下。你看当时不但拍不出《大决战》《横空出世》这类片子了（导演团队还迅速被淘汰），或者只能拍些陈旧的献礼片，压根也没什么观众看了。
而且这十来年中国比较经典著名的战争片与其说学韩国，不如说是学习欧美。但因为中国历史环境不同的关系，区别就在于不管是宏观叙事也好，局部战争叙事也罢，还是个人英雄成长叙事，它都和西方二战后侵略战争的“反战”不同。
从艺术表达角度上也没有什么不行，但问题在于和中国人朴素的历史价值观是相悖的。因为中国近代开始战争一直是被侵略者的啊，你替侵略者反思个什么劲。这十年最经典，最主流，最成功的战争大片分别有。
冯小刚《集结号》，张艺谋《金陵十三钗》，陆川《南京南京》，以及被压了蛮久，同样是第六代导演管虎的《八佰》。像李安的《色戒》，《风声》人家是谍战片。
这几部战争片影视工业层面代表当时中国战争片巅峰，但在内核表达上面。因为是学习西方从个人叙事角度去讲战争对于人的异化，你会发现故事越简单，越不涉及宏观表达，电影就越经典。
这两部就是《集结号》和《金陵十三钗》，后者就是妓女替换女大学生的献身。前者讲了一个不太正确的“欺骗”的故事，因为表达网友争议是很大的，但很少有人否认它是一部完成度很高的战争片。
《南京南京》《八佰》野心就很大了，企图从个人命运，小团队，再涉及宏观叙事的片子。还是那句话因为中国历史背景的关系，第六代导演学习西方深入骨髓这种“反战片”，对于朴素价值观的中国人来讲，很怪。
《南京南京》叙事线索很复杂（艺术价值也较高非常接近经典西方战争片），但它拍得最好的一个主线是：“一名被强暴的女性事后写回忆录，反复去替强奸者思索他丧失人性原来是有苦衷的”的日本军人，这个日本军人还是虚构的。
《八佰》的想要从这场战役表现国军英勇（抱炸药跳楼，护旗几段拍得多热血沸腾），然而真实历史其实是一个被放弃的政治上的黑色幽默事件（挺适合姜文拍），前面气氛铺垫都到位了吧，但是历史事实又无法改变。
最后就有了主角这边和日军骑在马上约架，结果结尾来了一个史诗级镜头撤退被打靶子的转折，从电影创作角度上来讲，结尾那段情绪转折怎么看怎么怪，第六代导演在表达这点是真的纠结得要死。
第五代，第六代都拍不好？中国战争片“何去何从”
这些年欧美战争片其实无论是技术还是内容表达上都到了尽头，《1917》一镜到底玩镜头，和诺兰《敦刻尔克》玩叙事的都剑走偏锋，其实不太具备代表性。
反而是《血战钢锯岭》那种更有普世性一些，但也是非常典型的人性反战片。我认为如果真要符合当下欧美的社会热潮，大概要拍黑人和lgbq去打仗了。
回到中国战争片的话，如果不是“贸易战”和疫情，中国和美国在国家层面和合作又对峙，这始终都会导致中国社会向现在这个文化舆论方向转型，只是大概会慢不少，否则《战狼》《红海》为什么会爆红呢？
贸易战和疫情加速了这个趋势，短短两三年就让中国人迅速转向2000年前宏观叙事作品（特指文艺作品）。也是因为这个社会背景，《山海情》《觉醒年代》《能文能武李延年》这些优秀影视作品才会爆红。
那么《志愿军》《长津湖》的差距在哪里呢？问题又在哪里呢？
这也是现在中国战争片的问题，那就是因为环境关系想拍好以前的宏观叙事，官方也是支持的，但没有人拍得出来。五代导演也好，六代导演也罢，压根没有那个认同和能力，表达上非常纠结。
如果拍局部战争，个人英雄成长又没有尝试过。其实类似战争片是吴京的《战狼》，林超贤《湄公河》《红海》和徐克《智取威虎山》。之前我写过不如放手让林超贤和徐克单独拍一部“抗美援朝”连队作战，影视工业和个别细节绝对能达到巅峰。
如果你能认同《红海》和《智取威虎山》，这类题材大概也会一样。
张艺谋的《狙击手》太小，《金刚川》《长津湖》太乱太过仓促，《志愿军》最大问题就是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拍好。那么有没有解决办法呢，目前来看是扶持表现出拍好各种叙事的内地团队。比如《能文能武李延年》导演团队直接来拍电影大片，绝对味儿正细节到位，网大《特级英雄黄继光》的英雄成长也不错。
中国科幻都能扶持出郭帆，不知道为啥没公司扶持青年导演拍下顶级投资战争片。
这几年下来战争烂片太多，已经把观众的热情都耗光了，中国战争片接下来会走到什么地步，我们且看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