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在当地颇有名气的湖南大学被撤销建制,湖南大学里的土木系,和武汉大学、南昌大学、广西大学的土木、建筑系合并,在原址上组建中南土木建筑学院,而湖南大学原先的文教院、社科院各系则组建为湖南师范学院。
在这一次湖南大学的重大变迁中,有一位名叫谭柄锷的老教授,原来在湖南大学教授数学和美术,因为年纪大了,又值此学校变迁之际,索性也就告老还乡,彻底放下教鞭,不教书了。
说起谭柄锷教授,在湖南大是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他是湖南涟源人,是湖南大学著名的数学系教授,在绘画方面同样造诣很高,曾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任教,其后,又先后在长郡中学、周南中学、明德中学等名校任教。
这一次,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满天下的谭柄锷老先生,准备告老还乡了。那时,刚刚成立的新中国还没有建立退休机制,因此,主动退休了的谭教授,自然也没有退休金,回到家乡后也只能靠着微薄的积蓄过活。
谁知第二年,湖南当地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自这年的4月份开始,罕见的暴雨无情席卷了湖南全境,降雨一直持续至这一年的7月下旬,导致湖南大面积的水田被淹没,粮食更是颗粒无收,由此造成湖南各地粮食供应紧张。
此时才告老还乡不到一年的谭柄锷,面对无情天灾,亦只能仰天长叹,徒唤奈何。本来一辈子耕耘教坛的老教授,就是两袖清风,生活清贫,经此严重洪灾,生活更是困苦不堪,时常陷入“无隔夜之炊”的困境中。
当此之时,谭柄锷昔日的同事张干、周世钊陆续来看望他,并向他建议,让他试着给自己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任教时教过的一个学生写一封求助信,相信他看到求助信后,一定会帮昔日恩师解决燃眉之急的。
谭柄锷听罢,却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的这个学生,已经是四十年前的学生了。而且,当年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谭柄锷觉得自己并没有对这个学生给予特别的照顾,其后又多年不联系,现在贸然向他求助,实在是显得过于唐突了。
最重要的是,埋藏在谭柄锷心底,还有另一个难以说出口的原因就是,当年他在教授图画课时,还给这个学生的一幅画作,直接打了四十分,幸亏这个学生的社会科学等科目分数非常好,和其他科目的不及格分数直接扯平了,否则连升级怕都要成问题。
正因为在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所以,谭柄锷实在是觉得向这个学生求助,非常难为情。
而他当年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教过的这个美术画作不及格的学生,不是别人,正是新中国的领袖毛主席。
静物绘画是杂货铺1913年春,毛主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省立第四师范学校。他入学考试的一篇文章,连当时的师范学校校长张干阅读后都是赞不绝口,击节称赏:“这样的文章,我辈同事中有几个做得出来。”
可以说,当时的毛主席,人还未踏入师范学校的大门,他的名声就早已在学校内被口口相传。
不过,虽然文章写得好,在湖南师范学校读书的毛主席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他的数学和绘画这两门功课不大好,尤其是绘画。
彼时的毛主席对于社会科学非常感兴趣,特别喜爱阅读哲学和历史类书籍。在当时的毛主席看来,旧中国积贫积弱,就是因为民众思想陈旧,甚至愚昧,因此,要救国,就要首先改变人们的落后思想,而哲学无疑是最有力的思想武器。
而对于自然科学,毛主席就不大瞧得上了。其时,王立庵先生在师范学校教数学,毛主席的数学还曾考过不及格。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立庵先生耐心的教导毛主席,给他细细分析道:
“中国之所以落后于这些国家(指西方列强及日本),根本原因在于自然科学知识太少,导致生产力大大落后。”
又举例道,写《物种起源》的达尔文,翻译《天演论》的严复,他们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专注于社会变革,但是,他们同时也十分精通自然科学知识。
面对王立庵先生语重心长的教导和循循善诱,毛主席感激于心,也渐渐认识到了自然科学的重要。
1914年秋天,毛主席被编入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本科第八班。为了提高数学成绩,第二年整个暑假期间,毛主席每天上午都会准时去王立庵先生家去补习数学,中午老师还会留他在家里吃个饭。
因为补习往返路途遥远,王立庵还特意帮助毛主席找到了借宿的地方,避免了日日奔跑之苦。
经过一个假期的补习,在王立庵先生的精心辅导下,毛主席的数学成绩终于迎头赶上了。
多年后回忆起王立庵先生,毛主席仍然感激在心:“当时我喜欢读古文,而不爱数学,但立庵先生并不因此歧视我。”
如果说青少年时期的毛主席对于数学,只是不重视,不感兴趣,那么,对于绘画,毛主席简直可以说就是单纯的讨厌和鄙视了。
在毛主席看来,一画就要画上数小时的美术写生,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是“透底的愚笨”,他更是直接嘲笑静物绘画是杂货铺。
佛手写生1936年,在延安,美国记者斯诺采访毛主席的时候,提及在湖南师范学校的读书时光,毛主席回忆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必修的静物写生。我以为这是透底的愚笨。我总想画简单的东西,快快画完,就离开课室。”
彼时的毛主席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有一次,谭柄锷先生要求学生们根据李白的“半壁见海日”诗意,作出一幅绘画习作。这句诗出自李白的名诗《梦游天姥吟留别》,意思是登山至一半处,可以见到日出的壮观景象。
这本是可以做出一幅壮美画作的极佳素材,可是,素来就讨厌绘画的毛主席,直接就在一张白纸上随便画上一条直线。
之后,又在直线上面大笔一挥,溜出一个半圆,勾画几条云纹,写上一行字:半壁见海日,就算完事,就交差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还有一次,在图画科目的考试中,题目是用素描的方法画鸡蛋,琢磨了半天不知道如何落笔的毛主席,最后竟然在试卷上直接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圆圈,并告诉谭柄锷先生,这是一个蛋的时候,谭先生终于忍受不住了,直接给毛主席打了一个40分的不及格。
虽然打了一个不及格的分数,多年后谈及此事,毛主席仍然对谭先生充满了感激之情。
“还有一次,在图画考试时,我画了一个椭圆就算数了。我称之为鸡蛋,结果画图得到四十分,不及格。幸亏我的社会科学的分数都非常好,这样和其他课程的坏分数扯平。”
“其实我知道谭老师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分数会比四十分更低喽,我还是要感谢谭老师的。”
尽管毛主席瞧不上图画课,更不重视,但是作为优秀学子的代表,谭柄锷一样对毛主席非常喜爱看重。
1915年6月,身为师范学校校长的张干突然宣布从下学期开始,每个学生都要额外缴纳十元的学杂费。此消息一出,当时很多学生都认为张干这是在以权谋私,更有人认为,他是以此讨好反动军阀汤芗铭。
在毛主席的带领下,许多师范学生纷纷罢课抗议,毛主席更是写了一篇言辞犀利的《驱张宣言》,逼得省教育局出面,宣布取消十元学杂费,罢课风波才得以平息。
事件平息后,张干宣布开除包括毛主席在内的17名带头组织罢课抗议的学生。
得知此事后,毛主席的恩师杨昌济,联合了一批教师,联名要求张干收回成命。这批教师中,就有谭柄锷先生。
迫于压力,张干最终只得收回成命。此事件发生后不久,张干调离了师范学校。
回头再说毛主席的图画科目,因为一次考试,谭柄锷直接给了四十分的不及格分数,让毛主席自此后对于绘画也开始重视起来,同时在思想观念上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1915年9月6日,在写给萧子升的信件中,提及图画课,毛主席写道:“美术能培养技能、审美、观察以及逻辑思维能力。”
大凡学习,只要主观上一重视起来,再假以时日,勤加练习,自然就很容易出成绩了。对于天资聪颖的毛主席来说,更是如此。
2013年9月12日,在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举办的名家画展中,展出了包括齐白石、李苦禅等名家在内的120幅珍贵画作。
让人颇感意外和惊喜的是,在这一次的画展中,还展出了一件毛主席的绘画作品。这是目前见到的毛主席的唯一画作,就是《佛手写生》。此次展出的是《佛手写生》的复制品,原件存放在中央档案馆。
《佛手写生》画作中的两个佛手,一张一合,构思巧妙,笔画精致。该画作黄绿二色柔和,在传统平行构图中又穿插运用透视空间构图法,可以明显看出,作画者是下了一番工夫的。这幅画作上面有题字:十月七日 佛手写生”,还有落款:“三级二班毛泽东。”
最让人惊喜的是,在题字和落款的左边,能清晰看到红色的“甲等”二字。
可以想象,当谭柄锷学生阅到毛主席的这一幅《佛手写生》习作时,内心是何等惊喜欣慰,那落笔写下的“甲等”二字,是对于毛主席转变思想,端正学习态度后刻苦努力成果的最好嘉奖啊。
求助信1917年下半年,毛主席当选为湖南第一师范学友会总务,在主持学友会日常工作的时候,毛主席特意在学友会组织内设立了十五个部门,其中,有一个专门的图画部,聘请的正是谭柄锷先生担任图画科教授。由此可见,毛主席对于谭柄锷先生的尊敬、爱戴和信任。
后来,毛主席虽然离开了湖南,去往北京等更加广大的世界,但是,树高千尺,根在故土。毛主席始终铭记包括谭柄锷老师在内的昔日恩师对于自己的悉心教导。
甚至对于当年他带领同学们极力要驱逐的张干校长,他特意在1951年将其邀请到北京,和昔日的同学们一起吃饭。席间,毛主席真诚说道:“我那时年轻,看问题片面。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在此之前的1950年10月,当听说张干一家六口生活困窘,毛主席特意给湖南省主席写信,请求给予照顾。不久后,1200斤救济米、50万元人民币(旧币),就送到了张干的家中。
正因为如此,当张干得知谭柄锷生活困窘,以至于有断炊之患时,才建议他给毛主席写一封求助信。张干相信,毛主席一定会顾念这份沉甸甸的师生之情的。
在张干等人的极力劝说下,谭柄锷再三思忖后,最终决定给毛主席写一封求助信。
半个月后,张干收到了毛主席的一封信,特意提及对于谭柄锷先生所托之事的安排:
“先生及李先生的联名信,谭先生的信,均已收到,极表示同情。已将来信转致中共湖南省委统一战线部酌为处理。请告谭柄锷先生持此函向统战部接洽,我即不另复先生了,顺致歉意。”
接信之后,自尊心极强的谭柄锷,正犹豫着要不要拿着这封信去找湖南省委统战部,谁知省委统战部的同志竟直接上门了,他们用一辆三轮车给谭先生送来了300斤大米,交待说是毛主席派人特意送来的。
看着白花花的大米,谭柄锷感激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日理万机的毛主席,竟然细心体贴至此。
更让谭柄锷惊喜万分的是,统战部的同志们还给他带来了一份更加特殊的礼物——一张聘书,特聘请谭柄锷为湖南省文史馆员。
毛主席如此安排,不但解决了谭柄锷眼前的生活困难,还长久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那一刻,颤抖着双手捧着鲜红聘书的谭柄锷老先生,感动至极,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结语尊吾师,亦尊天下师。自1956年开始,新中国将“供给制”改为“工薪制”,大学教授们的工资达到每月300元的水平。当时,即使是毛主席、周总理这样的国家领导人,他们每个月的工资也只有300元左右。
育才造士,为国之本。毛主席深知,只有尊师重教,国家才有未来,民族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