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我们仨战友同行,历经千辛万苦,因此结下深厚战友情…

雪域情 2024-06-06 05:43:08



三人行 战友情

卧坡凡夫

1970年8月22日,为期两个月的山南军分区新闻报道培训班正式开课。

我能够如期平静地坐在培训班的座位上,聆听分区首长和教员老师的指示和讲课,实属来之不易……

1970年8月初受李守仁政委器重,时任西藏军区拉康独立营步兵连文书的我,被选派去参加山南军分区举办的为期两个月的新闻报道培训班。学习的任务倒是接受了,工作也交接完备,行李也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就等出发了。车是没有的,有车也没有路可以通行。只能步行或者骑马去分区了。

那时候边防部队出差,要求最少三个人才能成行。

等了几天,营里正好派军械员米育贤去分区申领修路器材以及粮食弹药,干事何占西去分区保卫科开会,我也就被安排与他们同行了。之前,我对他们二人只是有所耳闻,没有交道。

因为进出独立营的道路、桥梁被西藏七八月份的雨季而形成的山洪与泥石流严重毁坏,洛扎峡谷的道路完全不能通行,就只能选择了经过边巴、措美、穷结到分区这个方向前往。营首长安排我们骑马前往分区,也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我们在老百姓那里雇了三匹马,请了一个向导,四个人一起向分区出发。由于道路实在太烂,第一天只好住进了边巴边防站。因为这个边防站属于拉康独立营管辖,所以战友们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第二天从边巴前往措美,在到措美的中途,所谓的路又被洪水冲毁了,完全无路可走。马也不能骑了,老百姓只好带着马匹原路返回拉康。我们三人要从被泥石流堵塞埋没了的一段山坡上爬过去,上面是悬崖绝壁,下面是滚滚洪流。我们的整个身子基本上是贴着山坡,脚手并用,眼睛根本不敢往下面看,只能望着前方,一寸一寸地挪,一步一步地向前。互相提醒着,鼓励着,照顾着。100多米的距离,我们不知用了多少时间才爬了过去。每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手指都被石头划破了。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吃了点压缩饼干,又起身往前赶路。说是路,其实就像鲁迅先生说的,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根本就不是路,只有我们走了,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再走,所以它永远也成不了路啊。

走了一段距离后,前面又被泥石流堵住了,实在无法通过。经过大家侦查商定,淌过下面那条好像叫着桑波的河去,到对面再寻找前行的路。

我们来到河边,河不算宽,不到10米。但是水流湍急,并且不了解它的深度。这时,米育贤主动提出,他先下去探路,我们也只好同意了。因为他的个子高,身体壮,外号“米大汉”。他首先把枪交给了何干事,说:“如果我被水冲走了,你们一定要把这枪带回去,交给营部。”我们说,不至于吧,你就在留遗嘱了。他脱光了衣服,慢慢地试探着下到河里。虽然说已是7月,但是西藏的水是来自雪山,仍然还是刺骨的冷。他下去淌了两三米后,实在太冷,赶紧上岸。披上衣服,暖和暖和。他说,看来河沟不算深,我们完全可以淌过去。我们也都脱去了衣服,把衣服和枪支弹药以及随身物品捆绑成包,顶在头上,用一只手掌住,另外一只手互相搀扶着。还是米育贤在前面领路,我们小心翼翼地紧跟在后面,强忍着寒冷,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淌过去。也算上天有眼,我们硬是冒着牺牲的危险,终于到了对岸。又是一阵感叹,一阵安慰,一阵鼓励。

过了河,沿着河边前行,然而好景不长,没出二里地,“路”又走不通了。逼得我们再次过河。有了上次的经验,选择了河宽水浅一点的地方,顺利淌过。稍微暖和一点后继续前进。不知走了多远,一道绝壁阻挡去路,只得顺着山坡往上爬,大概两三百米吧,才找到一个小洼地。我们累的喘不过气来。只好就地休息一会儿再说。

经过大家商量,何占西决定,选出了一条还是要身体紧贴着山坡,只能匍匐前进的“路”。遇巧的是,我们三个都是有点文化的人,两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何干事是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面对这般处境,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李白的《蜀道难》:你一言我一语地背诵起来,“噫嘘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横河断海之浮云,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能过,猿猱欲度愁攀缘。”“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也正好我们三个都是四川人(何是阆中人、米是南部人,我是眉山人),所以联想起来更加贴切。

人们只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哪知道西藏边关之路难上难。使得我又在想:太危险了,太难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啊!

看看天色将晚,不敢怠慢。只得前进,去寻找过夜的地方。西藏地广人稀,好不容易来到了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经过交涉,我们住进了一户人家。老百姓对金珠玛米(解放军)很热情,给我们弄吃的喝的,也就是糌粑、酥油茶、青稞酒之类,当然还有干的牛羊肉(生的啊)。吃饱喝足以后,我们在火塘边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天一亮,我们就往原来11师驻扎过的措美赶。在措美武装部的帮助下,等了一天,才雇到了老百姓的三匹马,在向导的带领下又往穷结县赶。

绕过哲古湖,到穷结县过夜,第二天顺利到了分区,住进分区招待所。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结束了为期五天的艰难行程。用我们同行的米育贤的话说:这次来分区的过程真可谓“九死一生!”

在这次漫长艰难的出差过程中,米育贤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淌河探路,何占西干事冷静决策,关心战士的温饱起居,特别是对我更是照顾有加(他们觉得我的身体比较瘦小——入伍时体重还不到90斤,吃了两年解放军大米,才长到100来斤),睡觉要睡他们两个中间,吃饭要让我先舀,骑马要让我先上马,并且也是走他们中间,让我十分感动。也是在这次“九死一生”的行程中我们三个结下了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深情。

我1971年被任命为独立营营部新闻干事后,与何占西一起在营部“政治上” 成为了同事,米育贤也提拔为营部军械助理员。——因为独立营虽然不像团里编制有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但是还是配备了参谋、干事、助理员,所以就只好简称为“作训上”、“政治上”、“后勤上”。这样,我们三个也就成了知音知己的好战友。

最近在我清理过去的书稿时,发现了我们原来的互赠诗句,兹录于后。

赠何占西之任错那①

(一九七四年春节)

泽错之行逢知音②,

洛扎三载听古今。

壶满不足倍勤奋,

为人丹心照汗青。

元春惜别心难平,

某日握手情更深。

山高水远行路难,

长风喜马任驰骋。

(注:① 何调任西藏错那县边防二团保卫科。② 泽当、错那,西藏山南地区地名。)

这是何占西被调到边防二团政治处去任保卫股长,临别时我在送他的一本日记本扉页上的赠言。

后来,何占西从二团任上给我来信时,也给我写了一首诗。

三载相交无疑隙,

一朝离别故有思。

飞车疾驶回头望,

再聚叙情在何时?

健儿勿下将军马,

海阔天空任驰骋。

前途似锦非海量,

精文华才为民施。

在部队时我们也常常有书信来往。直至他转业后,我们才失去了联系。后来打听到他是去了攀枝花钢铁厂保卫处。直到我退休后,多方托人寻找他的具体信息,但是都没有结果。包括转业到攀枝花酒厂的战友陶龙生、攀钢开行车的网友小丁都没有成功。那个网友虽然也是攀钢的,但是他们要进机关,还需要车间出具证明,就这样进去了,也没有找到我的战友何占西(攀钢太大了)。直到两年前,经过询问原来分区宣传科转业到南充的王芝林才得知(因为何占西原籍是南充),我的生死之交的老战友何占西,在转业到攀钢没有几年就因脑溢血离世了。多好的战友啊,让我久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特别是近几年来,不断传来我们的战友去世的噩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使我想起前年我们干部科的战友邓泽波(曾被人误会成我的亲兄弟)来眉山看望我时,想找到他在分区独立连当兵时的连长黄树华,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黄树华的爱人。当提出请黄连长接电话时,对方传来泣不成声的伤心,几分钟后才说,黄树华走了一个多月了(这里的“走了”就是逝世了)。我俩久久相视无语……

再说我的另一个战友米育贤,因为我后来从独立营调到了分区工作,我们三个战友就天各一方了,只能书信往来,互相问候和鼓励。因为米育贤爱好书法,一九七九年十月,我便托在泽当新华书店上班的分区后勤部政治处主任的爱人帮我买到了一本《书法字典》(那时候买书很困难的,必须要提前预约,托关系才能买到),我也在这本字帖的扉页写下了几行字,一并寄去。

身居行伍,

满腹经纶。

文武兼并,

青史留名。

后来得知米育贤从独立营营长的位置上转业到南部县工作。前两年想方设法终于联系上了。除了时不时通通电话,每天的微信也互相关注。由于大家的身体状况都不佳,所以只能经常提醒对方,保重身体,好好活着(米育贤每天都会在“山南战友群”里发一下笑话,博得战友们开心快乐)。

十分遗憾的是虽然我搜遍了我所有的照片,却没有找到一张他们俩的照片(那个年代,那个地方哪能像现在,手机一按就可以留影纪念),但是他们的音容笑貌却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和脑海……

(米育贤的故事也在《雪域老兵吧》上有发文讲述——他给我说是陈发邻代笔写的——陈发邻是我1982年从成都陆军学校接回山南分区的20名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参战学员之一)。

(本文插图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卧坡凡夫:本名邓泽斌,东坡故里人,1947年出生,电子科大秘书专业毕业。1968年入伍,西藏边防服役15年,眉山市人民医院退休。业余时间喜欢读书、养花,偶尔动笔,无论文体。拙作散见于《半月谈》《健康报》《工人日报》《秘书》《厂长与秘书》《军工报》《晚霞报》《眉山日报》《在场》《今日头条》《青萃》《雪域老兵吧》《雪域情怀吧》等,还参与过几次各级机构的征文并获奖。

作者:卧坡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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