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宝以荒唐好色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位另类名人,陈王朝的腐败就是从他开始的,江山也是从他手里丢掉的。但从另一方面看,陈朝的灭亡又不是陈叔宝一己之力造成的。
自两晋南北朝以来,大分裂大混乱的局面已经持续了近四百年,人心思安定,民众望和平。隋文帝杨坚的渡江讨陈之举虽然是为了完成他统一天下的伟业,却暗合了历史的大趋势,获得胜利应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后主中刀杨坚建立隋朝时,南方的陈朝还存在。陈霸先建立陈朝后,为政宽简,自己的生活也很简朴,常膳不过几个菜,后宫不设女乐。可惜的是,这位本来会有更大作为的皇帝在位不到三年就病死了。
陈霸先死后,南陈的皇帝几经更迭,从陈文帝到陈废帝,再到陈宣帝,江南重新得到统一,遭到“侯景之乱”破坏的南方经济也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尤其是陈宣帝在位时,正赶上北方大乱,给了陈朝一个短暂的安定时期。北周灭掉北齐时,陈宣帝还想过收复淮南被夺去的土地,只是由于北周过于强大才未能如愿。
南陈太建十四年(582)正月,陈宣帝去世。宣帝有42个儿子,长子就是陈叔宝,早被立为太子。父皇一死,他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帝,史称陈后主。
陈宣帝的二儿子始兴王陈叔陵早就有心夺取帝位。陈宣帝病重期间,他想杀掉哥哥陈叔宝,只是由于兄弟们都在场,他才没有机会下手。陈宣帝去世后,皇子们都来守灵,按规矩不能佩带兵器刀剑,陈叔陵就暗中吩咐典药吏(负责皇宫医药事务的官吏)给他磨切药刀。
由于时间紧迫,典药吏没能把切药刀磨好。陈叔陵等不及了,干脆不顾宫中规矩,让人去拿剑。他的亲信不知陈叔陵的用意,就把他上朝时佩带的木头剑拿来。
陈叔陵一见,气得大骂。这时候,那名典药吏把磨好的切药刀送了过来,陈叔陵抄起来就冲进宣福殿,朝着正在守灵的陈叔宝的脖子砍了下去。
幸亏切药刀不大,陈叔宝虽然脖子中刀,但性命无碍,大声呼救。不远处的柳太后听到儿子的叫喊,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身子死死地护住陈叔宝。
此时的陈叔陵已经杀红了眼,抡起切药刀砍了太后数刀。陈叔宝的乳娘吴氏从后面扑过去,紧紧抓住陈叔陵的胳膊,陈叔宝这才得以起身,但陈叔陵还是揪住他的衣服不放,他奋力猛挣,才脱了身。
这时候在场的众人围上来,陈叔坚用手扼住陈叔陵,夺下他手中的刀子,用衣袖将他绑起来,扔在水池里,准备杀掉,没想到陈叔陵有一身蛮力,竟挣脱捆缚跑掉了。
陈叔陵逃回东府城,并且立即将城中的囚徒放出,把他们充作士兵,又派人召集所部兵马,准备据城自守。陈叔宝想到了本朝名将萧摩诃,急忙派人宣他来讨平逆贼。
萧摩诃带领步骑数百人赶到东府城,陈叔陵的手下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战即溃,陈叔陵也在逃跑途中被追上杀掉。
萧摩诃平叛有功,陈叔宝给他大升其官自不用说,还把平生所积攒的金帛都赏赐给他,又让太子把他的女儿纳为妃子。
亡国之音杨坚登基的时候,陈宣帝还在位,他对杨坚不大在乎,常常纵容陈兵侵扰北境。杨坚想教训一下南陈,就准备派大军南征,恰好赶上陈宣帝驾崩,按照儒家“兵不伐丧”的礼法,杨坚便下令班师,还派使者前去吊丧,信中的词句也很客气。陈后主居然不懂得这只是表面文章,还以为隋朝不敢打南陈的主意,复信的词句中就流露出骄横之气,惹得杨坚大为恼怒。
不过,陈后主对杨坚这个人还是颇为忌惮。杨坚称帝后,他派使臣袁彦以进贺为名,前去打探消息。他听说杨坚这个人相貌不凡,就让袁彦把杨坚的相貌画下来,带回来给他看。展开画幅后,看到杨坚魁伟沉毅的姿容,陈后主骤然心惊肉跳,连忙用手挡住脸说:“快拿走!我不想见这个人。”
陈后主登基后,他最先应该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防御已经统一了北方的隋朝南下,这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存亡,而他做的却是在全国范围内广选美女,填充后宫。在后宫数千名佳丽中,后主最宠爱张、龚、孔三位贵妃。
为了讨这三个美人的欢心,陈后主大兴土木,造起了三座豪华的楼阁,分别名叫临春阁、结绮阁、仙阁。三阁全都高数十丈,阁内金银玉翠,朱帘宝帐,阁下假山妖姬脸似花含露,怪石罕见,奇花异草生香。陈后主住临春阁,张贵妃住结绮阁,玉树流光照后庭。龚、孔二妃住望仙阁。楼阁之间有天桥相通,往来极为方便。
陈后主最宠爱的贵妃名叫张丽华,她身长七尺,光彩照人,聪明伶俐,举止从容,又不妒忌。每次后主带众贵妃和宾客们游玩宴饮,她都要尽量带些宫女同去,因此后宫的人都争着说她的好话。
陈后主每次在后庭摆宴时,必定唤上江总、孔范等舞文弄墨的近臣和十几位文士,称为“狎客”,又从宫女中选出一些有文才的充当“女学士”。他一边与贵妃及宫女们饮酒调情,一边让“狎客”和“女学士”们吟诗互相赠答,还选出其中特别艳丽的词配上曲,一组组分配给宫女,一轮轮地演唱。
陈后主很有文才,他自己也写了不少淫诗艳曲。相传《玉树后庭花》这首歌词就出自陈后主之手,后世把它称为“亡国之音”。
为了维持这种穷奢极欲的生活,陈后主自然要对百姓拼命搜刮。苛捐杂税逼得百姓们没了活路,只得离家逃亡,倒毙的尸体随处可见。
有个名叫傅縡的大臣为人耿直,遭人诬告,被逮捕下狱。他在狱中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谏书上呈陈后主,谏书中说:“现在已经到了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的地步了。这样下去,恐怕东南的王气就要完了。”
陈后主一看奏章就发火了,过了一会儿,怒气消了一些,便书奏,后主大怒。派人对傅縡说:“我可以赦免你的罪,你能改过认错吗?”
傅縡对来人说:“我的心同我的面貌一样。如果我的面貌可以改,我的心才可以改。”
陈后主得到回报后,当即下令把傅縡杀了。
渡江讨陈就在陈后主耽于酒色的时候,杨坚却在积极筹备灭陈事宜。当时隋朝的兵力有数十万人,而陈朝的兵力不足十万,完全可以一举灭掉陈朝。
但是杨坚还是听从了谋士高颎的计策,先采用攻心计,每当江南到了要收割庄稼的时间,就扬言要南下攻打陈朝,在边境集结兵马,佯装进攻,使得南陈的百姓人心惶惶,无法收割粮食。
等到南陈方面把人马集中起来,准备抵抗隋兵时,隋兵又不进攻了。
这样一连搞了几年,南陈的农业生产受到很大影响,守军的士气也松懈下来。隋兵还经常派出小股人马袭击陈军粮仓,放火烧粮,使南陈日益衰弱。
隋开皇八年(588),杨坚见时机完全成熟,就下令打造大批战船,派他的儿子晋王杨广、秦王杨俊、丞相杨素担任行军元帅,并且启用贺若弼、韩擒虎名将,分兵八路南下攻陈,总计兵马51万大军,声势浩大准备渡江讨陈。
隋文帝杨坚亲自颁发了讨伐陈朝的诏书,诏书中列举出陈后主的20条罪状,讨伐陈朝是顺应天命,杨坚还下令还把这份诏书抄写了30万张,派人带到江南各地散发。
大军出发前,还有人对灭陈之举表示异议,杨坚对高颎说:“我是百姓的父母,岂能限于一条像衣带一样的河水,就不去拯救他们呢?”
成语“一衣带水”就出自这里,后人常用它来指虽有江河湖海相隔,但距离不远,不足以成为交往的阻碍。
杨素率领的水军从长江上游的永安出发,几千艘黄龙大船沿江东下,一时间满江都是旌旗,隋兵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杨素昂然坐在大船上,威风凛凛,南陈的百姓和江防守兵视若天神下界,都吓呆了,丢下武器就跑。其他几路隋军也都进展顺利,北路贺若弼的人马打到京口,韩擒虎的人马打到姑孰。
江防告急,警报接连不断地送到建康,而陈后主忙着与宠妃幸臣们饮酒作乐,收到警报连拆都不拆,往床下一丢了事。警报来的多了,有的大臣一再请求商议抵抗隋兵的事,陈后主这才召集大臣商议。
陈后主大言不惭地说:“王气在我们这里,从前北齐来攻过三次,北周也来了两次,都失败了。这次隋兵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陈后主的宠臣尚书孔范连忙附和道:“陛下说得对。我们有长江天险,隋兵又不长翅膀,难道能飞得过来吗?我看这一定是守江的官员想贪功,故意造出这个假情报来。为臣我常常觉得自己官小,如果隋军真的有胆来攻,我还想趁机立个大功,弄个太尉当 当呢!”
陈后主听了哈哈大笑,让歌女继续奏乐,大家继续喝酒赋诗。
不攻自溃隋开皇九年(589)正月,隋军已经逼近建康,陈后主这才从醉生梦死中惊醒过来,尽管手下还有十多万军队,却想不出什么退兵之策,只知道整天啼哭,把大事都交给大臣施文庆处理。
在此之前,陈朝的武将萧摩诃等人多次提出领兵御敌,可施文庆害怕武将立功对自己不利,就把武将们的奏章全都压下不上报。
眼看着隋军已经把建康城包围了起来,老将萧摩诃再次请兵出战。陈后主急宣萧摩诃进宫,说道:“请您为我决一胜负!”
萧摩诃答道:“自古以来,出兵打仗都是为国家为自身。今日出战,我还要为妻子儿女讨封赏。”陈后主大喜,忙宣萧摩诃的妻子入宫,赐予封号,同时拿出许多金银绢帛犒赏准备出征的将士。
萧摩诃前妻已经去世,后娶的继室任氏生得容颜俏丽,正是青春年少。入宫后拜谒后主,陈叔宝见色动心,便把国家大事丢到脑后,把她留在宫中,与之长夜欢聚,调情说笑。
后来风声传了出来,被萧摩诃听到了,他又羞又怒,长叹道:“我为国家恶战,立下无数功劳。当今皇上竟不顾纲常名分,污我妻子,辱我门风,叫我还有什么脸面立于 朝堂之上!”
再说萧摩诃率兵出城后,摆出了一个一字长蛇阵,南北长二十余里。开战之前,隋将贺若弼带着几个人登上山头观望陈军阵形,已然胸中有数,便立即下山布阵迎敌。开战后,贺若弼将隋军分开,分头攻击布置在阵北的陈军将领。孔范从未打过仗,一交手就拨马逃跑。
主帅一逃,他的手下也跟着逃,牵动了另两支队伍也跟着后退。陈军的一字长蛇阵还未来得及合拢,骑兵和步兵就已经乱成一团,长蛇阵不攻自溃。这时的萧摩诃已是近六旬之人,不复年少时的骁勇,无力杀出重围,成了隋军的俘虏。
藏身枯井萧摩诃战败后,隋军轻而易举地攻进了建康城,文武百官各自逃命去了,陈后主的身边只剩下尚书仆射袁宪一个人。他劝陈后主效仿梁武帝,侯景破城后依然端正衣冠,端坐大殿。
陈后主哪有那个胆量,一边跑一边说:“锋刃之下,不可儿戏,朕自有办法。”这时候他还没有忘记张贵妃和孔贵妃,带着她们跑到景阳殿后,钻进一口井中躲藏起来。
隋军冲进宫内,搜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就是不见陈后主的踪影。后来捉住了几个太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陈后主逃到后殿投井了。隋军士兵找到后殿,果然找到了一口枯井,井中隐约有人影晃动,就高声呼喊:“快爬出来!不出来我们就扔石头了。”说着,有人真的拿起一块大石头放在井口,装出要扔的样子。
井里的陈后主吓得尖叫了起来,隋兵放下绳索,把陈后主和两个宠妃从井里拉了上来。一国之君,此时是蓬头垢面,浑身发抖,让隋兵都瞧不起。
与此同时,陈后主年仅15岁的太子陈深却安坐阁内。旁有太子舍人孔伯鱼侍立,隋兵闯入时,陈深神色如常,并发言问候辛苦。
隋兵们为这位皇族少年的雍容气度所慑服,全都立在原地向他行礼。
隋军的元帅杨广也是一位年仅20岁的青年人,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麾军进入建康后,他下令斩杀佞臣施文庆等人,又封存府库,资财一无所取,江南民众纷纷称颂他的贤德。
按照杨坚的命令,隋军把台城的宫殿庙宇统统拆毁,开垦成耕地,只有建康西面的石头城保留了下来,作为蒋州的州治所在地。六朝故都建康,就这样成了一片废墟。至此,西晋以来近300年南北分裂的局面结束,天下又归于统一。
全无心肝杨广班师回朝那天,陈后主和他的王公百官跟随在隋朝大军的后边向长安进发。陈后主这一伙人在路上竟然绵延500里不绝,简直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投降大军。陈后主来到长安,隋文帝并没有杀他,而是对他很宽厚。
每次朝宴时,隋文帝怕陈叔宝伤心,便嘱咐乐师不许演奏江南音乐。他听监守的人说陈叔宝天天喝得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就让监守官员节制供酒。
不久,隋文帝又改变了主意,让他畅意喝酒,否则他的日子肯定过不舒服。对于陈氏宗室子弟隋文帝也很照顾,分别安置在各个州,赏赐土地衣物,还派人护卫。
隋文帝让陈叔宝朝见时,跟随在三品官的队列里,不料,陈叔宝因为每次朝会时自己没有官号,觉得很没有面子,竟要求隋文帝给他实封一个官当当。隋文帝听了只有苦笑,说道:“叔宝全无心肝。”
有一次,隋文帝设宴招待陈后主,他居然向杨坚建议大修宫殿,以示文治武功。杨坚表面上没有说什么,等陈后主走后,他对群臣说:“他就是因为贪图享受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又来劝我学他的样儿。”
隋文帝东巡时,陈叔宝一路跟随,还献诗一首,称颂他的功德。隋文帝看了,心中十分快意。
陈叔宝下殿后,隋文帝目送着陈叔宝的背影,叹息道:“如果陈叔宝把作诗和喝酒的心思都用于治国,又怎会有今天呢?”
二将争功在平定南陈的过程中,隋将韩擒虎和贺若弼都立了大功,隋文帝下诏褒奖,每人赐给万匹织物。贺若弼自认为自己的功劳大,两人的赏赐却一般多,这让他觉得不公平,就在回京面见隋文帝时,当着皇帝的面争起功来:“为臣在蒋山死战,打败了陈国的精兵,擒获敌人的骁将,令敌军闻风丧胆,这才平定了陈国。韩擒虎很少上阵作战,能跟我相比呢?”
韩擒虎却理直气壮地说:“臣率领五百轻装骑兵,兵不血刃,同穴甘心赴井中。就直接攻取金陵,抓住了陈叔宝,占领他们的府第仓库,捣毁他们的巢穴。直到傍晚,贺若弼才赶到,还是我让人开的城门,放他进来。他哪里能跟我相比呢?”
隋文帝笑着说:“二位将军都立下了上等功勋,就不要争了!”于是把他俩都封为上柱国。
相传韩擒虎回京后不久,邻居家有位老大娘看到韩擒虎门前仪仗队伍很是煊赫,颇有王家气派。老大娘觉得奇怪,就上前询问,有个人告诉她:“我们是来迎接大王的。”说完,这一切都不见了。
又有一个人生了重病,忽然爬起来,一路狂奔到韩擒虎的府邸,说他要拜见大王。韩府的人问他见什么大王,他回答说要见阎罗王。
韩擒虎的家人听了非常生气,要动手打他,韩擒虎制止道:“我生为上柱国,死做阎罗王,已经够满足的了!”
说来也怪,说完这话他就病倒了,没几天便去世了,时年5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