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真要嫁?”
我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弟弟,他眼角的皱纹像秋天的落叶,一片叠着一片,藏着岁月的风霜。他手里紧紧攥着两张房产证,泛黄的灯光下,那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嗯,要嫁。”我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75岁,离开娘家,当新妇,这事儿听起来荒唐,可我心里清楚,这是我能抓住的,最后的温暖。
1我叫李淑芬,今年七十五。弟弟李建国比我小了整整十岁,从小到大,我既是姐姐,也是半个妈。父母走得早,我拉扯着他长大,供他读书,给他娶媳妇。他对我好,我知道,可这好,总带着一种亏欠,一种补偿。
“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图啥啊?”弟弟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把房产证塞到我手里,“这两套房子,你拿着,以后养老用。你要是缺钱,跟我说,我给你。”
我没接房产证,只是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担忧。我知道,他怕我被人骗,怕我晚节不保。可他不知道,我怕的,是孤独。
我怕这老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回忆着过去的日子。 那些日子,有苦有甜,有欢笑有泪水,可终究是过去了。我缓缓走到窗边,阳台上那盆枯姜的茉莉花,是我去年种的。当时想着,茉莉花香,能驱散屋里的霉味。可它终究是没开,像我这半辈子,为了别人,忘了自己。
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那是老伴还在的时候,他每天都会给我发短信,问我吃了没,睡得好不好。那些短信,我都舍不得删,一条一条地存在手机里,直到手机坏了,那些短信,也跟着消失了。
2老伴走了五年了。这五年,我一个人守着这栋老房子,日子过得平静,却也寂寞。孩子们都在外地,一年也回不来几次。逢年过节,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半年前,我在老年大学认识了老王。老王也是个苦命人,老伴去世多年,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他会写诗,会画画,还会拉二胡。他拉的《二泉映月》,总是能让我泪流满面。
老王对我很好,他会帮我提菜,会陪我聊天,会给我讲笑话。他不像我的老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很幽默,很风趣,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几十岁。
那天,他突然跟我求婚,我愣住了。我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人跟我求婚。我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期待。
我答应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弟弟,他一开始是反对的,觉得我疯了。可我坚持,他拗不过我,只能妥协。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要老王签一份婚前协议,保证以后不会分割我的财产。
我拒绝了。
我觉得,爱情是纯粹的,不应该掺杂任何杂质。如果老王真的爱我,就不会在意我的财产。如果他只是为了我的钱,那这样的婚姻,我宁可不要。我记得那天,我跟弟弟吵得很凶,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懂事,骂我老糊涂。我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晕过去。
我捂着胸口,感觉左边第三根肋骨持续低温,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
3婚礼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化了淡淡的妆,看起来精神焕发。
老王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红色的胸花,看起来也很精神。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淑芬,你今天真漂亮。”他笑着说。
我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忐忑。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老不正经,说我丢人现眼。可我不在乎,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婚礼很简单,只有几个亲戚朋友参加。弟弟没有来,他说他不想看到我犯傻。
在交换戒指的时候,我的手有些颤抖。老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眼神。
“别怕,有我呢。”他说。
我看着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可以陪我走完余生的人。婚礼结束后,我和老王回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很小,只有两间房,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他给我泡了一杯茶,茶香四溢,温暖了我的心房。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
4婚后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老王是个很节俭的人,他总是舍不得花钱,就连买菜都要货比三家。我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比较随意,这让他很不高兴。
他喜欢安静,喜欢看书写字,而我喜欢热闹,喜欢跟邻居们聊天打牌。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很多不同。
我们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吵完之后,又会互相道歉,互相安慰。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老王的儿子对我很不友好。他总是对我冷言冷语,甚至还会故意找茬。
我问老王,他儿子为什么不喜欢我。老王叹了口气,说他儿子觉得我抢走了他的父亲,觉得我破坏了他的家庭。
我听了,心里很难过。
我不想破坏任何人的家庭,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可以陪我走完余生的人。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开始怀疑,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我突然想起了弟弟,想起了他给我的那两张房产证。
也许,我真的应该听他的话,一个人好好地过日子。
5第二天,我跟老王提出了离婚。
老王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痛苦。
“淑芬,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他说。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你的家庭。我们还是分开吧,对大家都好。”
老王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们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在签字的时候,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看着老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淑芬,祝你幸福。”他说。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民政局。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弟弟家。
我把房产证还给了他,说:“弟弟,我错了,我不该任性。这两套房子,你收回去吧,以后我养老,就靠你了。”
弟弟看着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紧紧地抱住我,说:“姐,你受苦了。”
我笑了笑,心里却有些酸涩。
也许,我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也许,长姐如母,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别人而活的。我看着窗外,夕阳像一个煎过头的溏心蛋,挂在天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么样。
但我知道,我会坚强地活下去。
因为,我还有弟弟,还有我的家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