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一张泛黄的离婚协议上看到那行字的,咖啡渍晕染开来,像极了她此刻模糊的视线。“……所有财产归女方所有。”落款是她母亲的名字,以及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签名。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是银行的扣款通知。她知道,母亲走了,什么都带走了,包括这个秘密。
1.她是在母亲的葬礼后发现继父不见的。准确地说,是不告而别。他走得悄无声息,像一片落叶,被风吹散,无迹可寻。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母亲生前最爱的茉莉花,被遗忘在阳台上,枯姜似的,毫无生机。
她和继父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他沉默寡言,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石头,棱角分明,却又带着一种难以靠近的温和。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们相敬如宾,她叫他“叔叔”,他总是淡淡地应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做他的事。她知道,他爱母亲,那种爱,深沉而内敛,像老酒,越陈越香。
母亲去世后,她以为他会崩溃,会痛哭流涕。但他没有,他只是默默地处理着母亲的后事,神情平静得可怕。他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仿佛失去的不是他最爱的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她想,也许他只是把悲伤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无法触及。
她开始疯狂地寻找他,她去了他们常去的公园,去了他们一起看电影的电影院,去了他们曾经约会过的餐厅。她甚至去了母亲的墓地,希望在那里找到他的身影。但她一无所获,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是不是母亲的去世,只是他离开的借口。是不是他根本就不爱母亲,只是为了她的钱财。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看错了这个人。
2.她是在一家废品站找到他的。那天是周三…不,应该是周四,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母亲的忌日。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佝偻着背,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
她走近一看,那人正是她的继父。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工装,脸上沾满了灰尘,双手布满了老茧。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如此的憔悴和落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她站在那里,愣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抛弃她。但她又觉得,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有什么苦衷。
她看到他捡起一个破旧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相框里是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笑靥如花,美丽动人。她的心,突然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像一根针,扎进了她的血肉里。
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叔叔。”他抬起头,看到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声音有些颤抖。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我没地方可去。”
他开始向她讲述他的故事。原来,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木匠,手艺精湛,远近闻名。但他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失去了右手,从此一蹶不振。母亲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鼓励了他,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他爱母亲,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残废,一个废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还是深深地爱上了她。
母亲去世后,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累赘。他不想拖累她,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的落魄。所以,他选择了离开,选择了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他来到这家废品站,是为了寻找一些木头,他想做一个木匣,把母亲的骨灰放进去。他想亲手为她做一个最后的归宿,他想让她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
她听着他的讲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他不是不爱母亲,而是太爱了。他的爱,深沉而伟大,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世俗。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和痛苦。她知道,他需要她的安慰,他需要她的支持。
“叔叔,别怕,我在这里。”她说,声音哽咽。
她决定留下来,陪着他一起生活。她帮他整理废品,帮他寻找木头,帮他制作木匣。她发现,他虽然失去了右手,但他依然可以用左手做很多事情。他的手艺依然精湛,他的心灵依然纯洁。
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她开始了解他,开始理解他,开始爱他。她发现,他是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她开始叫他“爸爸”,他总是笑着应一声,然后摸摸她的头。她知道,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他们一起把母亲的骨灰放进了木匣里,然后把木匣放在了阳台上。他们每天都会对着木匣说说话,聊聊家常,仿佛母亲还在他们身边一样。
阳台上的茉莉花,重新焕发了生机。它开出了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知道,母亲在天上看着他们,她会为他们感到高兴,她会为他们感到骄傲。
5.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她发现,自己以前太过于关注自己的感受,太过于追求物质上的满足。她忽略了身边的人,忽略了身边的爱。
她开始学会感恩,学会珍惜,学会付出。她开始关心身边的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她开始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她知道,母亲的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但也让她成长了很多。她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勇敢,学会了爱。
她相信,母亲在天上看着她,她会为她感到高兴,她会为她感到骄傲。她会努力活出精彩的人生,她会把母亲的爱,传递给更多的人。
她和继父的生活,依然平淡而简单。但他们彼此陪伴,彼此支持,彼此相爱。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孤单的,他们有彼此,他们有爱。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金黄色,像煎过头的溏心蛋。她和继父坐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的风景。她突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充满希望。
母亲的去世,带走了很多东西,但也留下了一些东西。留下了爱,留下了希望,留下了勇气。 她相信,只要心中有爱,生活就会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