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赵阿姨的经历自述:我卖了房子帮儿子带孙子,如今睡在女儿家储物间。
昨天女儿搬着折叠床刚进储物间时,我摸着冰凉的铁架子嘎嘎笑出声——旧玩具、猫粮堆满的小屋正好能放我从儿子家带来的两个行李箱。外孙女贴着磨砂玻璃门上叫“外婆开空调”,数着从墙缝里透进来的光线,我忽然想起三年前把老宅钥匙交给儿媳的那天,她说的,“妈您就安心住到老”。
今年66岁,老伴肺癌去世时,儿子刚在省城买了婚房。忘记那天灵堂里的烟灰缸里装不下亲戚们的烟头,女儿跪在蒲团上哭,到打嗝,儿子躲在楼道里接电话:首付差八万?我就法儿了。我把存折塞进他西装里袋时,他说红着眼圈:“妈以后跟着我过。"
三室两厅的新房,我的卧室紧挨着婴儿房。孙子夜里不停地哭,儿媳穿着真丝睡裙站在门口:“妈您带两个小孩很有经验。”我抱着孙子坐在飘窗上一直到天明,看楼下争着把第一盏灯铺亮,手上还攥着速效救心丸——老伴当年就是对着这些灯熬到病的。
去年春天,女儿离婚,外孙女抱着抱着的孙子回娘家。阿弥陀宫里,贴着红色“福”字的商品房已不是原来的模样,站在玄关,看见我给孙子喂奶粉,行李箱轱辘滑过瓷砖:“不是说好的,老房子给我留下吗?”儿子从书房伸出脑袋:“姐你不要要嫁妆
“我那破的奶瓶子险些摔碎!”忆及20年前女儿执意嫁给穷画家,我当着接亲人马的面把嫁妆单撕掉了,但又在女儿坐月子时往门缝里塞了3次钱。现在她脖子上还挂着画家留下的银颈串,坠子是掉色的调色盘。真正撕破脸是上个月的事儿。我在浴室滑倒骨裂,儿子说项目验收走不开,儿媳缴费单拍在护理床上:妈您退休金不是有五千吗? 我哆嗦着输医保密码,护士小声说:早有个女士垫了押金。住院第七天,女儿抱着保温桶出现,桶里当归鸡汤飘着二十年没闻过的香味。
到出院的那天,儿子开完会就直奔来办手续。电梯上,儿子刷着楼盘信息,闲聊道:“妈,童童上国际幼儿园……”我将钥匙插进他的手心:“明天我搬去你姐那儿。”他指在屏幕上:“您别听你姐瞎说,她就是在记仇……”
现在我在女儿家六平米的储物间里住了两个月,女儿家的空调外机在深夜中此起彼伏,总能让人想到孙子的小手抓着我食指睡觉的温度。女儿今早手递房产中介的单张,老宅挂价的后面是五个零,比她当年嫁妆多出三倍。
外孙女昨天趴在我膝盖上画全家福,把我的皱纹画成波浪线。女儿捧着果盘站在门口,银链子晃啊晃的:妈,下月童童入学要用户口本。我摸着泛黄的房产证,封皮上还沾着孙子周岁抓周时蹭的蛋糕奶油。
储物间的霉味将猫砂味混合着鼻子,我数着退休金存折上的数字,突然笑出眼泪——-三万块正好付养老院的押金,但是,说给我送终的好人,他们连我这个新办的手机号都不肯存。
等到楼下梧桐叶再落时,儿子在落叶地里打滚,女儿用银杏叶打成项链。现在算房贷利息,抚养费,竟没有发现我枕头底下快过有效期或早已失效的速效救心丸被换过新包装。
今天整理储物间,在旧画框后面发现女儿大学时的全家福,照片中老伴的领带还是我挑的,儿子搂着妹妹做鬼脸。原来有些东西,房子再大也装不下,钱算得再清楚也买不回来。
养老院的车明天来接人,女儿往我箱子里塞维生素,儿子发来童童背字母表的视频。我顺着储物间墙上的蜡笔画,忽然分不清那些彩色线条是阳光还是眼泪。
当让我老宅过户时,问我是否愿意?如果知道如今睡在杂物堆,我还会签下字吗? 那些说好要养老的孩子,到底是金钱蒙蔽了他们的心,还是生活磨砺了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