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个将死之人。”

坐在寺前台阶上的盲女忽然开口。

来人一惊，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他本想去寺里上香，脚步却在盲女面前停下：

“小姑娘，你说什么？”

“张先生，生于乙亥年三月十五巳时。”盲女歪着头，“你的生辰，我说对了吗？”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知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特殊的香气，那是他们来到这世上时带来的。”盲女说，“我闻得到。”

“那你说我……将死？”

“嗯，你身上死气很重。”盲女点头，“不过，你若想活命，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将功补过。”盲女说，“你偷了寺中佛像前那只明鸟，对吗？”

男子脸色大变：

“你，你怎么知道？”

“那只金雀能辨善恶，是开寺祖师从西域带来的宝物。”盲女道，“你拿走它那天，我就闻到你身上有它的气息。”

“我……我这就去还！”

男子转身要走。

“来不及了。”盲女说，“那只明鸟已经认你为主。你若还回来，它也会跟着你走。”

“那该如何？”

“将功补过。明鸟认主，是因你虽为贼，却心存善念。”盲女道，“这半年来，你是不是经常接济穷人？”

男子一愣：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能闻到气息。善举越多，气息越纯净。”盲女笑道，“继续行善，或许能消除死劫。”

男子若有所思地离去。

一月后，他又来了，身上的死气淡了些。

“看来你这月过得不错。”

盲女说。

“多亏你指点。”男子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帮我？”

盲女沉默片刻：

“因为我也偷过明鸟。”

“什么？”

“十年前，我还能看见时，也偷过它。”盲女轻声道，“那时我穷困潦倒，想偷它换钱。但明鸟不愿跟我走，啄瞎了我的眼睛。”

“那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赎罪。”

盲女说：

“我虽看不见，却能闻到气息。帮助像你这样的人，就是我的赎罪。”

又过了两月，男子身上的死气消散殆尽。

这天他来寺里还愿，却发现盲女不见了。

“她啊，”扫地僧说，“功德圆满，明鸟带她走了。”

“明鸟带她走？”

“是啊，明鸟本就是引路鸟。”老僧笑道，“当年祖师从西域取经，就是跟着它走的。它专找迷途之人，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男子恍然大悟：

“所以它让她看不见，却能闻到气息……”

“对，这是让她学会用心看人。”老僧说，“现在她功德圆满，明鸟带她去西域圣地了。”

“那为什么她要告诉我她也偷过明鸟？”

“你还不明白吗？”老僧问，“她根本没偷过，她是在告诉你：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关键是如何弥补。”

男子跪地泣拜。

后来，寺里多了个传说：

每当有迷途之人来访，就会有个盲眼女孩出现，告诉他生辰八字，指点他明路。

而当他走近细看，那哪是人，分明是尊泥塑，塑的正是那个盲眼女孩的模样。

她身边立着只金雀，栩栩如生，似要随时展翅高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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