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官家女,嫁入商贾家《下嫁》作者:小孩要长大

芳芳看小说 2024-11-28 08:44:32

简介:

一个依附母舅家生活的封建社会书香门第的孤女因一次意外而不得不告别亲人以及一直对她呵护有加的表兄嫁入远地的商人家中,等待她的是严厉的婆婆、传闻中丈夫的青梅竹马、各怀心思的通房丫头、冷漠的一众小姑婶娘叔伯妯娌、以及态度诡异的丈夫。孤身远嫁的她如何游走在各种复杂关系中,是否能在这个复杂的家庭中立足?

精选片段:

这年秋尽冬初,天气冷将上来,寒风吹起地上卷了边儿的黄叶,将天色衬得更清冷了几分。韩兴儿笼着袖口站在街边张望,忽听远处响起马蹄声,踮着脚儿一看,确实是自家的公子哥,忙忙跑回府门口喊了一声,又急急从一侧角门窜进去,一溜烟跑到二门上。只见那儿立着个白净的小丫头,见着他来,忙迎两步上去:“可回来了?”兴儿点头,“你快去回三小姐和夏姑娘吧,二少爷已经回了,这会儿大概已经进了门往上房去了。”小丫头点点头,别了兴儿小步跑着往后院去。

  后院一处花墙前,两人翘首立着,为首一人粉面樱唇、腮凝新荔,水汪汪一双眼儿好似会说话,另一人虽无她这般丰姿,却也是眉清目秀、修长清丽,两人见得那丫头回来,皆往前走了两步,那清丽的小姐更是大迈几步拉着那丫头道:“可看清楚了,是二哥哥回来了?”小丫头喘了两口才应道:“回小姐,兴儿是这么说的,这会儿瑾少爷应该已经到上房老爷处了,想来不多久便会到老太太那边去的。”另一人一听,忙问:“那灵药可求来了?”小丫头皱着眉轻声应道:“这个不知。”先头问话的小姐拍了她一下,“没用的丫头,这么要紧的话却不问来。”另一人忙劝她,“三姐姐也别责怪娟儿,想来那兴儿只远远看了一眼,也不能看清是不是得了那灵药。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外祖母院外侯着,待瑾哥哥来了就能问个明白。”三小姐闻言正要应话,却见几个丫头婆子从花园一侧月洞门里寻来,见了她三人在这里,忙急步上来,为首一人更是高嚷道:“可算找着了,两位姑奶奶怎么跑到这地儿来?”

  那三小姐正在气头,听她这话冷冷应道:“妈妈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同宝儿妹妹逛不得自家的花园了?”那李妈妈听了这话脸上自不好看,讪讪应道:“小姐这话说的!奴婢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小姐和夏姑娘都是尊贵人儿,行动总该多带些人,就算厌烦我们这几个年老的,也该带着她们年轻清俊的,像今天这样孤身跑出来,若是受了惊或者着了凉,夫人又该责骂我们照看不力了。”一面说,一面吩咐身后几个丫头,“还不将披风给小姐们披上,若是小姐们再有个什么病痛,看老爷夫人不剥了你们的皮!”这话说的几个丫头都打了个冷颤,韩府里老太太的病一日重似一日,韩老爷的脾气也是一日大似一日,若这时节惹着他•••几个丫头们缩缩头,忙忙递上披风给两位小姐披上。那位夏小姐一面乖乖立着由着丫头们给她穿戴,一面偷眼瞧着自己的奶妈程氏,见她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便偷偷做个求饶的模样,惹的程妈妈无奈笑笑,原先心里的那点怨气一下烟消云散了。

  一行人行至老太太的纳蝠园前,正遇上上房过来的二少爷韩瑾。韩蔻婉几步抢上去行了个礼,道:“二哥哥好,二哥哥怎么今儿才回来?可得了那药?”韩瑾摇摇头:“未得。”那唤作宝儿的姑娘闻言脸色白了几分,“瑾哥哥,是被别人得了去?”韩瑾依旧摇头,“只说是不卖,却未说是为何。”韩蔻婉又问:“是嫌我们出的钱少吗?”韩瑾道:“怎么会,我一去便说明了,只要能求了灵药治好我们祖母,便是千金万金,只要韩家拿得出,便绝不含糊。只是那老头儿一味闭门不见我,连□□都是我隔着门缝喊得。”韩蔻婉是个急性子,听的这话不由骂道:“难怪人说那是个怪医,这做医生大夫的有药不肯拿来治病救人,却一味屯着放着,却是为何?”又问,“那是不是因为哥哥急了态度不好或者他对我们韩家有什么成见啊?”

  一旁的李妈妈听闻,应道:“我们韩家那是几代的诗书礼仪之家,仁厚的名儿是全凉州城都赞叹,他能对我们韩家有什么意见?再说我们少爷,哪里会有人嫌弃我们瑾少爷态度不好的?像瑾少爷这样温润谦和的人品,便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韩蔻婉似笑非笑看她,道:“妈妈张口闭口我们瑾少爷,我倒不知道妈妈何时跟了二哥哥了,既这样不如现在就随了二哥哥去吧,反正我那喜梅斋地方小,也容不下你这大佛。”李妈妈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倒是恨不得跟着得宠的正房公子哥去,哪里稀罕陪着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庶出小姐?只是正房有脸面的婆子多,怎么也是轮不上她的,不由恨恨道:“三小姐若是厌烦我,直接撵了我出去就是,何必说这些冷的热的?!”韩蔻婉闻言怒的脸都红了,正要开口,却听二哥哥冷声道:“李妈妈莫不是吃多了酒说起胡话来?三妹妹从小是你奶大的,敬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厌烦你?休要再说这样的混话。”又道,“我同妹妹们进去看老太太,你且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会着人送了三妹妹回去。”那李妈妈只得矮身行礼退下。韩瑾见她走远了,才道:“妹妹何必同一个老糊涂了的人计较。”这话虽没责备,却让韩蔻婉连辩解都不敢。

  这时院子里头的小丫头听见他们声音,忙迎了出来,三人便一同进去问候老太太。行至老太太居住的正房门口,有两个丫鬟隔着帘子说话,见着他们三个,忙蹲身行礼。韩瑾紧两步上来扶起他们,“姐姐们这般客气,不是同我生分了吗?”那两人便顺势起来,一人撩了帘子请他们进去。韩瑾跟在丫鬟后面,问道:“红袖姐姐,祖母今日可好些了?早起用了什么?”那人回头轻轻道:“还是那样子,恹恹的总睡不够似的。可若说睡下了,却又没有,外头有点声响她都听得明白。说到吃食,今日早起胃口倒好些,比平日里多吃了两口,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些红豆粥子。”韩瑾闻言道:“便是红豆粥,能多吃些也是好的,也能多补些力气,还请姐姐们多费心,哄着老太太多吃几口。”那红袖笑道:“可不是,我们平日里可是好说歹说劝着,只是我们的话总没有二少爷和夏姑娘的话好使呢。”夏宝儿闻言便上前一步挽着她的手道:“我同瑾哥哥想时时刻刻守着老太太呢,只怕扰了她老人家清静。”这话才说完,便听里面道:“可是我的瑾儿来了?”

  韩瑾闻言忙进到里间,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歪在炕上,便走过床边挤着老太太的膝坐下,嘴里道:“孙儿给祖母请安。”那老太太见了他们,憔悴的脸上漫上了几分喜气,问道:“早间怎么不见你来?你宝儿妹妹说你有事出去了,我还不信,有什么事需要这大清早的去办?定是厌烦了我这老太婆,不愿意来看我吧。”韩瑾忙扑到老太太怀里,“孙儿几时烦过祖母?倒是祖母烦了孙儿,硬要孙儿搬出你老的地方去。”老太太闻言大笑,“你这孩子!我倒是想着你永远不出去,永远陪着我这太婆呢。只是你同你妹妹现在都不小了,再一同住着也不方便。”韩瑾原就是想逗着祖母多笑笑,这会儿便接话道:“那怎么不让宝儿搬出去住,一定要孙儿搬?定是嫌弃孙儿没有宝儿聪慧。”夏宝儿闻言也扑到老太太怀里,佯怒道:“外祖母,你看瑾哥哥真小气,只不过让他搬到纳蝠园边上的院子去,他就这样了。倒不如我让给他,让他同珂儿一同住在这里服侍外祖母,我回青州去吧。”老太太闻言搂住她作势要打,嘴里骂道:“你这丫头如今大了也想离了我去?该打。”

  韩瑾也拉她道:“宝儿说什么,我不过随口胡说的,你也当真不成?快跟祖母认个错,我同祖母大人大量,就原谅你了。”那宝儿挽着老太太脖颈娇嗲道:“外祖母听听,即是同外祖母认错,如何还要瑾哥哥原谅呢!”老太太被这两个心肝宝贝哄得极乐,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她一面看着孙子一面拍着外孙女,嘴里笑道:“从小啊都是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做错了事也都是你瑾哥哥担着受罚,我也都作不知。今儿你这样埋汰他,我却不肯的,从几年前你二舅接你来起,你便是我们韩府里的孩子,便是将来大了要聘人,我同你舅父们也定是挑个凉城的好人家,断不会叫你离了我们的眼皮子去的,所以宝儿丫头今后休要再提回青州的话,否则我同你舅父舅母你瑾哥哥珂弟弟待你的心也都白费了。”夏宝儿忙下了炕规规矩矩福了福,“是曼宁辜负了二位,还望二位大人大量饶了她这回吧。”韩瑾同老太太对视一眼,也一本正经回道:“既知错了,就罚你给我同你外祖母捶背吧。”

  一旁红袖看的笑了,道:“夏姑娘还同小时候一样,一犯错便一本正经叫自己大名,好似那夏曼宁不是她自个儿似的,哈哈。”老太太也笑,道:“可不是嘛,那些好事儿都是你夏宝儿做的,那些坏事儿都是那个夏曼宁做的,是不是啊我的心肝?”一行人都笑了,那夏宝儿正要再辩解几句,忽想起地上陪立着的韩蔻婉,忙下了炕拉她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笑道:“你祖母伙同你哥哥你红袖姐姐编排我呢,我不同她们好了。还是蔻婉姐姐待我最好。”那老太太闻言倒像是才看见蔻婉,道:“你也来了,我这老婆子眼神是越发不济了,竟然这么大个人也没瞧见,你也是,怎么不喊我一声?”韩蔻婉闻言哪里还敢坐着,忙忙得立起来回道:“祖母同哥哥妹妹说的开心,蔻婉听得也开心,竟忘了出声了。”韩老太太点点头,“好孩子,坐下说吧。”韩蔻婉又福一福复才坐下。

几人又说笑一阵,直到看老太太倦了他们才出来。那韩瑾差了两个婆子送三小姐回去,自己却跟在宝儿后面进来东厢房。也不用人招呼,自顾自在美人塌上坐下,又吩咐绿珠倒茶。夏宝儿立在窗前打量他,好一会儿才道:“只一日不见,你怎么就这般模样了,连眼睛都浮肿了。好在外祖母如今眼神不济瞧不清楚,不然你该怎么说?”韩瑾喝着茶笑了笑,“要是瞧见就说是离了这纳蝠园睡不着就是了。”说着又叫翡翠过来给自己脱靴,然后不客气的歪在美人塌上,“宝儿去给哥哥拿点吃食,我眯会儿。”夏宝儿忙拉他道:“要睡回去睡,歪在这里算什么?”韩瑾也不睁眼,只道:“好宝儿,就让我眯会儿吧,从前咱俩还一个屋呢。”夏宝儿闻言满面飞霞,道:“多早晚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说,你怎么不说你还哭着闹着躲在我房里不肯去上骑射课呢。”韩瑾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道:“那也没什么,有些人还怕黑赖在我床上不走呢。”夏宝儿待要再揭他的短,见他累的那样,便放柔声音道:“难不成你从昨日出去便没歇过没吃过东西?跟的人呢,都这么不尽心?”又问,“要吃什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回答,便自作主意让翡翠去老太太的小厨房要了个青菜肉丝鸡汤面,只说是自己想吃,又让绿珠拿被子给他盖上。

  才收拾好,就见韩瑾的大丫鬟寻了过来,“我说呢,定是在姑娘这里了。”宝儿迎上去道:“素云姐姐快进来坐。”素云反先扶着她坐下,自己才在旁坐了,说:“我原是想找他回去歇息的,他倒好,已经在你这里睡下了。”说着又四下看看,绿珠瞧见,忙打发了外间的两个丫头出去,自己又守在门口。素云才道:“昨儿我们少爷去求药,那怪道的神医不肯见,这祖宗便在人家庐外跪了一天一夜,要不是隆儿和乔家的大小子拉着,他今儿还不肯回来呢。我早上瞧见,那膝盖都肿坏了。天可怜见的,这样的孝心,那个天杀的神医心不知是什么长的,便是石头,也该软了。”宝儿听闻才知他是回来后先去房里换了衣服才这般齐整精神气,刚才自己还推他,真是该死。这么想着,看他的眼神不由多了些愧疚和心疼,素云瞧了又安慰她:“虽说膝盖是伤了点,但好在年纪小身体又好,按时的抹上红花露再多揉揉,想来不几日也就好了。你是知道的,他从前上骑射课,摔得比这狠的也是常有的,不多没事么。”宝儿听这话想起小时候他刚学骑马时总是摔的乌青一片,明明痛的直哭,见她来了却强装着无事,那模样现在想来还是有趣。

  这时去厨房传汤面的小丫头回来,绿珠接了那面送进了,宝儿见他睡的香,便让绿珠拿了个小碗分了那面,又悄悄出去让绿珠找个可靠的小丫头让她去找隆儿,问问是不是还清楚去烟翠山神医结庐而居之处的路,绿珠一听魂儿吓走一半,失声道:“主子你要去,可不是疯了?”宝儿急忙掩住她的嘴,解释说:“虽然瑾哥哥去过了,可是毕竟是没拿到,我若不去,外祖母要是好了也就算了,要是一直不好,我岂不是一辈子不安心?”她拉着绿珠的手,“姐姐你是知道的,我父母皆亡,若不是外祖母疼惜着,我便是无人照管的孤女,便是有个姨娘有个庶弟,也亲近不起来。如今祖母的病一日重于一日,你叫我明知道有治愈的希望却只眼睁睁看着吗?”绿珠看她落泪,自己眼眶也红了,说:“既有这样的药瑾少爷求不得,大老爷二老爷不会想法子吗?他们一个为官多年、一个照管着庄园店铺,具是比你这少出门的姑娘家强许多,哪里就需要你去了?就算真是要你去,也自当回了老爷太太们,等他们安排了奴仆家眷陪着你才妥当。”宝儿摇摇头,说:“你明知道舅舅们不会让我去的。就算他们肯,还要安排奴仆车驾又得三两天,这不是让外祖母多受几日的苦楚么?”

  绿珠一时也没了主意,哭道:“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我的小命,便是这屋子里里外外的丫头婆子都是活不了了的。就算没什么意外,你私出府门的事情若是被老爷太太知道,我们也得被揭去层皮。”宝儿搂着她揉搓,嘴里道:“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若是这事成了,府里上上下下都会感激你,若是不成,我只悄悄的回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绿珠抿着嘴道:“若是片刻就回也就罢了,可烟翠山一来一回就得一个时辰,还不要说上山求药,若是也像瑾少爷这样一去就是一天一夜,我们可怎么解释怎么遮掩?”宝儿笑道:“不会的,我一定去去就回。”绿珠不信,“哪里就能去去就回了?虽说姑娘你自小聪明,学东西也比瑾少爷珂少爷快许多,可那老神医确实是个怪人,常人跟他说不通的。再说了,我们只是听刘道婆说这药治好了类似的病症,可未必就一定治得了我们老太太。若是那药真这么神奇,那赵大夫钱大夫怎么都说不相信呢?”

  宝儿转头去看主屋方向,眼里浮现这些年老人家对她的悉心呵护,坚定道:“既然有这样的希望,我是一定不会放弃的。绿珠,我不是一时冲动了要这么做,我已经想仔细了,把隆儿兴儿带上,隆儿会些拳脚功夫,兴儿机灵有眼色,还有那个赶车的乔家大哥,他原跟了大舅舅几年,最是有胆识有见识的,有他们在,便遇上些个山匪也没什么怕的。”绿珠又问:“他们几个就算胆大,也不敢私下里带你出府的。”宝儿笑笑,“所以烦请绿珠姐姐去西厢珂儿那里要身他常穿的衣裳,他近日病了正赖在屋子里,我便穿了他的衣服扮作是他,等上了马车出了府,便是他们发现了,也只能跟着去了。”绿珠还犹豫,宝儿抱着她又是撒娇又是哀求,这样过不多久,绿珠也便同意了。宝儿欣喜,忙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

  绿珠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宝儿则端着两碗面回里间,不想那韩瑾醒了,正立着由素云给他整理衣襟。

  宝儿忙把面放好,嘴里叫着:“瑾哥哥莫不是知道我想偷吃了你的面所以特特醒来的?”韩瑾过来在她一侧坐好,笑道:“可不是,正梦见一只馋嘴的猫儿偷吃我的东西,我便醒了。”宝儿递上筷子道:“我不过是怕你一个人吃的无聊,哪里是馋了?”韩瑾笑,端着碗吃起来,“有宝儿陪着,这面果然香了许多。”宝儿看他吃的开心呢,自己也觉得饿了,拿了筷子吃起来。吃了面,宝儿细细问了他许多求药的事情,韩瑾警惕道:“难不成你也想去?”宝儿干笑,“怎么会呢瑾哥哥,我可不敢偷出去的。我只是想知道具体些好帮你想想办法而已,难道灵药不到手你会甘心?”韩瑾闻言果然放心,想着这个表妹自小主意多,说不定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便细细的把求药的过程说了。宝儿一边仔细听着一边盘算,等再问不出什么了便推说累了赶他回去,他无法,只得带着素云走了。

  送了他二人绿珠也回来了,宝儿见她怀抱着个包袱皮知道妥了,便说自己烦闷,带了绿珠和翡翠还有两个婆子去了蔻婉处。

  蔻婉听说宝儿来忙迎出来,待进了里间听她说了求药的事情,竟睁着眼睛说不去话来。宝儿见她这样,猜她定是不同意,自己少不得又得哄劝一番,便端了茶来喝了,打算要长篇大论煽情讲理,谁知蔻婉缓过来,开口竟是:“我去,你在我这里装作是我。”这下是宝儿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蔻婉姐姐这可不行,还是我去吧。”蔻婉拉住她,道:“怎么不行?”宝儿忙做了个轻声的示意,道:“姐姐这就急了,到了那边要是求药不成反闹了口角把神医给得罪了,那可怎么办呢?”蔻婉急道:“怎会?我求着他,自然好声好气。”宝儿笑了,道:“姐姐还是我去吧,我找你二哥问明白了情况,心内已有了计较,一定能求了灵药回来的。”蔻婉摇头,“你把你的计策告诉我,我去也一样的。你生的这样,若是遇见什么歹人,如何适合?倒是我合适些。而且你也知道,我家姨娘是个不受宠,我们从小受人欺凌,若不是老太太公道,我娘早被人害了几回了,哪里还有现在?我从小想着有机会报答老太太,现在正是这样机会,我如何能不去?”宝儿辩道:“论恩情,自然我受的恩情比你大,你本就是这里的小姐,祖母眷顾些也是应当的,我却不一样,若不是你祖母,我还不知道在受谁的闲气呢。就这么定了,我先换了珂儿的衣服出去,一会儿有人来问,你只说我做针线做倦了,睡一会儿。”

  蔻婉见她已经开始换衣,无法,只得问:“若是多来问几趟呢?”宝儿穿好衣服,回道:“那就说我昨夜没睡好,今儿困倦就歇在你这里了,让她们回了老太太就是了。”蔻婉还在犹豫,宝儿又道:“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从前也有我在你这里歇了不走的时候。”蔻婉点点头,又问:“你这衣服是珂儿弟弟的?怎么被你拿出来的?倒是合身。”宝儿得意笑笑,说:“我只让人说是珂儿生辰快到了,我想学做衣裳送他,他就颠颠地挑了最喜欢的一件拿来。”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应对,宝儿便戴上藤笠领着绿珠出去,翡翠则留下帮着蔻婉遮掩。

兴儿早得了信等在二门外,见自家主子戴了斗笠同个大丫鬟一起出来,虽意外,却也规规矩矩给两人问了安,又问道:“绿珠姐姐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绿珠笑道:“小崽子管起你姐姐不成?”兴儿忙笑:“哪里敢?只是难得见到姐姐,一高兴话就多了。”绿珠啐了口,“如今嘴是越发甜了。”若是寻常小厮,绿珠这样体面的丫头见也是见不到了,他两个却不同,两人都是家生子,小时候一同流窜玩闹,现在大了,虽没从前那般亲密,却也不至于像别的丫鬟小厮般生疏。这兴儿因难得见到绿珠,心里真是高兴,就没大注意主子,也就没发现主子今儿走路的些许不同。不多久隆儿也闻讯赶来,三人更是说得热闹。隆儿也是同他们一处长大的,虽然话不多,却也着实高兴。

  待出了门上了马车,赶车的乔大根问去哪里,绿珠便道:“你别问,只往西面去。”乔大根便不再问,只安静赶着车子。兴儿隆儿坐在他身边,嘴里直叨扰这个那个,待车子走出半个城,才困惑问道:“少爷倒是去哪里?往日却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绿珠姐姐是陪着我们少爷的吗?夏姑娘那里走得开?”又问隆儿,“你怎么也来了,昨儿辛苦了一夜,瑾少爷不是说放你假吗?”隆儿道:“是绿珠姐姐差人叫我出来的。”兴儿便又问车厢内,“少爷,少爷,咱是去哪里呀?”绿珠一撩帘子,骂道:“就你话多,珂少爷要去烟翠山求药,我陪他去。”兴儿听了愣了半日才道:“那•••那二老爷二太太知道吗?”可别是偷跑出来的呀。绿珠冷冷看他,“你若是怕,只管下去。”

  那赶车的乔大根一路听着未出声,这会儿道:“四少爷才十三四岁便这般懂事孝顺,实在难得。兴儿崽子你要是害怕,自下车去,我乔大根肯定是护送到底的。”兴儿喊道:“我不是害怕,少爷平时也不是没有偷跑着去玩过,可却从没有到过这么远这么偏的地方,要是有什么,我们•••我们•••”乔大根呸了声,道:“还不是害怕?”又道,“绿珠姑娘只管坐稳了,我乔大根赶车跑路那是绝对稳妥,那烟翠山我昨天又刚去过,不会有事的。”绿珠听了谢过他,又问:“若是求药顺利,我们多早晚能回府里?”乔大根抽了一鞭子,想了想回道:“我们走快些,晚饭时间便能回来。”绿珠闻言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个钱扔给隆儿,说道:“一会儿看到卖吃食的便去买些来,快到午饭时间,一会儿除了城,只怕就没有好东西了。”隆儿接了钱应了,兴儿急得推他,“你也不说句话,这么远这么偏的地方,也是哥儿能去的吗?”隆儿却拍拍他,轻声道:“你安静些吧,绿珠姐姐要不是无法,还会来为难我们不成?你只管坐好,等完了事回府里,少不得你的赏。”兴儿垂头,“赏就罢了,只不要有板子吃就好。”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山上,宝儿一向娇生惯养,这会儿已经颠地浑身酸软,绿珠正帮她揉捏,忽听到车厢外隆儿道:“珂少爷,上面马车过不去,只能走着去了。”宝儿叹口气,重新戴上藤斗笠挪出车厢,兴儿已立在车厢外扶他。绿珠打开他的手,先下了马车,再小心的扶宝儿下来,待宝儿着了地才对兴儿道:“珂少爷病了几日,身子还虚,还是我扶着吧。”一面说,一面扶着宝儿走两步。

  乔大根看看马车又看看“韩珂”,问道:“要不还是我陪着少爷去,兴儿留下看车吧。”之前来时多带了个小厮,这会儿人少,只能留下兴儿这个年轻皮浅的他才放心。宝儿想想有理,便点点头。兴儿虽不甘,却也只能应了。只是他目送几人去时越看越觉得奇怪,少爷的背影今日怎这般奇怪?倒像是个姑娘家走路。平日也断不会像今日这样一句话不说呀,他可是个闲不住的。难不成病了两日,连模样性格都变了?

  乔大根开路隆儿殿后,行了两三刻钟,山路越来越难行,别说宝儿,连绿珠都已经是咬牙硬撑着。隆儿看到,说路不远了,再三五刻钟便到了。两人听了这话,少不得又强打起精神手脚并用爬着。乔大根掰断个粗树枝去掉旁支放地上使劲戳了戳,确定够结实才拿汗巾包了顶部递给绿珠,绿珠接过拿手帕又包了遍,才递给宝儿。宝儿点点头算是道谢,绿珠解释说是少爷嗓子不好不便说话,那乔大山也不计较,又弄了根给绿珠。四人走着,忽起了一阵阴冷的山风,周围呼啦啦响着,绿珠和宝儿两个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乔大根朝天上看了看,惊道:“不好,怕是要下山雨。这可不是玩的,要不我们先下去找个避雨的地方,雨停了再上来吧。”绿珠听了问:“下过雨路不是更难行了?乔大哥看这雨还要多久下,要是不是立即下,说不定我们能赶到神医那里。”乔大根听了,回说:“什么时候下真不好说,如果能赶到那里那是最好,就怕还没到下起雨来冲坏了山路,咱卡在半道上不是下不是。”绿珠听了看宝儿,见宝儿依旧是向着往上的方向,便道:“既这样,我们再走快些吧,早到了早安心。”

  这么说定,大家更卖力起来。

  只是这山雨来的也快,没一盏茶功夫便呼啦啦倒下来,一时山风山雨,迷得人睁不开眼睛。乔大根回身喊道:“仔细脚下,别滑了。”话音才落,便听一声惊呼,却是那宝儿失脚滑了下去,绿珠吓的面色大变,急急追下去,却也滑倒滚落,且竟撞到猎人捕兽的机关上被夹了脚,不由惨叫起来。乔大根让隆儿去帮绿珠,自己去扶少爷。也不知他们得罪了哪路神仙,竟那么背,他才往下赶两步,竟也滑了,厚壮的身子撞下去,竟将那宝儿撞得几乎飞出去。宝儿这下摔的厉害,竟晕了过去。

  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宝儿也不睁眼只叫着:“绿珠,我浑身都痛。”隔了会儿没人回才想起之前的事情,忙睁开眼睛看,这一看吓一跳,眼前竟是个简陋的房顶子,她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褥子,那褥子还一股霉味。宝儿吓得坐了起来,左右看去,更吓得没了声音—-屋子中央一个炉灶,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炉灶前烤火。

  那人看她醒了,笑道:“渴了吧,喝水吗?”宝儿平静一下,才点点头,又问:“你救了我?”那人也点点头,起身拿碗过来用热水洗了再另倒了一碗递给她。宝儿接过喝了两口,缓过劲才下床作揖,“多谢兄台搭救。”

  那人只含笑看她,她昏迷的这半日他也是心思千转,难道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宝儿被他看的发毛,看自己身上,原来发冠早已不见,现在长发垂肩没得半点男子的模样,忙回身将头发盘起,正四目张望看这屋里有无可用来束发之物,却见那男子拔下自己的发簪递与她。宝儿犹豫下,还是接了。那人笑笑,随手从灶上捡了个筷子簪了。

  宝儿女儿身份曝露,也不再扭捏,矮身恭恭敬敬福了一福。那男子虚扶了一把,又问她有没有受伤。他因早知了她的女儿身份,也不好帮她检查。宝儿微活动一下,身上只摔疼的,其他没什么大碍。那人见她无事,便指指身边位置,道:“坐下烤火吧,你也是一身的湿衣服,久了该生病了。”宝儿见两个位置挨的近,踌躇着不敢上前。那人只好挪开些,看着她宽抚道:“这里这般简陋,也没法去讲究了。”宝儿闻言果然坐下,这时候确实讲究不来,毕竟算起来,两人这样呆在一个屋子里也已经是大错。

  宝儿询问经过,那人细细答了,原来他也是从山上下来正找地方避雨,偶然看到她倒在路边任雨水冲刷,便背了她一同离开,没多久就找到这间猎人搭的小木屋,就带她进来避雨了。宝儿再次起来行礼谢他,他摆手,“怎么变得这般多礼客气起来,从前可不是这样。”宝儿听了疑惑,忙问:“从前?”那人正要回答,却被宝儿岔开,只见她指着灶上一个荷包问:“公子这荷包从何处来?”这不是她之前给韩瑾做的吗?大概用的多了,有些地方已经磨毛了。因为这是她几年前头一次郑重其事专为他做的,里侧还工整的绣了个瑾字,不像别个是她学做女红时随手做了的,所以韩瑾特别喜欢,时常佩戴。

  那人道:“是我早上上山时捡,也不知是何人所遗,无处还去。难不成正是姑娘的?”宝儿摇摇头,“虽不是奴的,奴却知道是谁人的。”那人便将那荷包拿过来双手递给她,道:“如此便要劳烦姑娘代为归还了。姑娘可方便?”宝儿也双手接过,道:“方便,正是奴做了送与家兄的。”那人意外,“这样精巧的活计竟然是姑娘绣的,真是了不得。”宝儿虽然一直知道自己女红出众,如今被个陌生男子夸赞,还是羞红了脸,只低头不语。那人却不管,又问:“那花样子是姑娘自己想的吗?这样精巧雅致,便是做惯了精细活儿的老绣娘见了也要羞愧的。”宝儿越发低下头,轻声回道:“公子谬赞了。”那人笑了,“何必公子长公子短,在下沈荣轩,姑娘直呼名字便可。”他把‘沈荣轩’三个字咬的特别重,说完还拿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看住宝儿,眼里面满是希翼。宝儿不由往后退开些,低着头道:“沈公子是奴的救命恩人,奴不敢失礼逾越。待奴回家里,奴的家人定会重谢公子。”沈荣轩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面色转冷,道:“沈某虽不才,却也并不指望谢礼度日。”宝儿闻言起身作福,解释道:“奴并无此意,只是公子确实救了奴,谢礼只是奴及家人的心意。若言语不当冲撞了公子,还望万万海涵。”

  沈荣轩未答,只看着她问:“沈荣轩三字,你便一丝也不觉得熟悉?”宝儿诧异,难道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若是凉州城里了不得的人物,她该听琛瑾两位哥哥提过才是,但这三字,确实是不知的,只好抱歉的摇摇头。沈荣轩待要再答,忽闻屋外隐约传来呼喊声,两人竖耳听着。模模糊糊好像喊的是“珂少爷”、“珂儿”。宝儿立在门前听,待听得真切了便拉开木板门跑了出去,高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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