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回乾隆年间体会宠妃人生《宫墙锁情深》作者:蕊蕊

芳芳看小说 2025-02-27 08:48:56

“小顾啊,你这新剧本得抓紧时间修啊,组里都催的紧。”

  “唉,崔组长您放心,这回这剧本绝对修到完美!这么久让您操心啦,等工资到账我第一个请您吃大餐!”

  顾芗接通策划组长的电话,手里一边正噼啪不停的在键盘上敲打,一边向对方保证绝对会按时交稿,一声连着一声,连口气都不喘。

  崔组长听着积极的保证叹了口气,合作了这么久时间,这姑娘机灵又会来事,每次拖稿子都能哄的他泄了脾气,偏偏又不讨人嫌,拿她没办法。

  这次新剧是清朝背景,为了保证剧本质量,顾芗小到服饰大到时代背景统统仔细琢磨了一番。

  亲自跑了不少博物馆,上百的藏品中一串明黄金线焠玉的练子倒是莫名吸引了顾芗,就在隔着玻璃伸手似乎想要触碰那练子的瞬间,眼前瞬间明光闪现,眼帘一沉,便深深坠入了黑暗。

  雁北去,暑当头,热气氤氲在素来沉香浓郁储秀宫平添了黏腻之感。顾芗坐在金琉瓦屋檐翘脊遮蔽下的小小阴凉下,不远处几个宫女正聚着小声嬉闹,生怕惊扰屋里那位当今圣宠优渥的贵妃,白白的送了性命。

  感受到了其他宫女们刻意的疏远,顾芗现在倒也顾不上打理这些关系,正好落个清净让她捋一捋头绪。自从上次昏倒后再醒来,自己就已经成了储秀宫中一个新进的小宫女。作为一个小编剧,心理素质和接受能力倒是过人,很快便接受现实开始谋划今后的日子。

  在这重重红墙的紫禁城,顾芗自知自己言微人轻,现下最重要的就是保命。

  只能晃晃被暑气蒸的昏沉的头,起身准备去伺候午憩将醒的慧贵妃。

  一入殿门里间,镂空雕花冰鉴正徐徐放着冷气,抑住了酷暑难捱。贵妃喜好一如她的个性一般,一席团花锦簇的云锦长袍,张扬奢华却又不落俗。

  顾芗端着盥盆,取了篦梳和百合香油,恭恭敬敬地为慧贵妃篦头。

  来到这宫中小半个月,大致摸透了这位慧贵妃的脾性,自知恭敬乖顺才是她宫中保命之道,将自己说风就是雨的脾性改了改,憋屈倒是真的但也总好过送命。

  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问安声,慧贵妃的脸上绽开了娇艳的笑,娇滴滴地唤了声“皇上”迎出门行礼。顾芗也跟着跪地行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绣龙流云纹靴。

  弘历伸手拦起慧贵妃,随意一抬手说了句“都起来吧。”

  这声音倒是和顾芗想象中不同,本以为皇帝都应是声色浑厚,眼前这位却是清冽中带着温润,让人心生好感。

  弘历抬头看见眼生的顾芗,穿着身素色宫女服,头上两朵蓝色小绒花倒衬的她肤色白皙,灵动可人。这张脸在佳丽万千朵朵明艳的后宫,算不上出众,但是那双眼似乎是有勾人的钩子,透着几分狡黠几分机灵,像极了幼年时皇玛法送给自己的那只翠绿眼珠的小白猫。

  “这是你这新来的小宫女?”弘历转身坐在已经铺上象牙席的塌上问身边的慧贵妃。

  慧贵妃脸上的表情一暗,转瞬又绽开更明丽的笑,眼波流转,婉声回道:“是呀,小丫头伶俐得很,臣妾将她留在身边很是妥帖。”

  顾芗低着头静静立在一边不敢有所举动,心里却已经开始默默盘算了起来。

  顾芗来的这段日子,只能从宫人们闲日里的细碎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当今圣上正愁心于淮河水患,久不临后宫,各宫的主子虽各有微词也只能坐园中声声叹气。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就是后宫。今儿皇上还是几个月来头一回进后宫就直奔储秀宫,其余的主子们这怨气彻底炸了锅。

  淳嫔纳兰氏有一把雀儿音好嗓子,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加上年岁小初入宫门,性情直爽,可怜可爱。近日她常去给太后说书讨欢心,今日却是神色恹恹,一改从前小黄鹂般叽喳的性子。

  太后心中自然清楚为何这般,笑着挥了挥手让她停下。

  “今儿淳嫔这出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倒是失了些味道,想必是日日冒着暑气

  来哀家这报道,这热气打了头。”太后满脸慈笑,抬手招来身边的润玉姑姑,“给淳嫔端碗甜碗子,前两日送来的冰盒里的葡萄也拿来。”

  淳嫔知道自己失态,连忙谢恩。

  太后嘴角仍然是慈祥的笑,似是不经意间随口询问“哀家记得淳嫔的阿玛是户部尚书?”

  “是。”淳嫔抬眼悄望着太后,不知此言何意,只是规矩地应了声。

  “那你阿玛掌管漕运定然是知淮河水患之险急吧。”太后抿了口三清茶,脸上依然神色淡淡看不出莫名。

  淳嫔心中一颤,霎时明白了太后言语中的敲打之意,后宫的本分在于为皇帝舒缓放松,开枝散叶延续血脉。近日皇帝操劳政务,愁思百虑,高家堰堤坝的弊端对于安徽和江苏的威胁迫在眉睫,而她却只管耍性捻醋,定会惹了嫌。

  淳嫔顿时惊慌站起,想连忙行礼请辞。

  “淳嫔,这两日也到了安排去园子避暑的时候了,你若无事便替哀家代抄写华严经吧。”太后威严的声音从身前响起,淳嫔抬头望向眼前浸染深宫数十载的太后娘娘,那抹似乎篆刻在嘴角的慈笑掩在牡丹钮细金炉中袅袅飘起的缕缕安神香烟中,逐渐模糊不清。

  初入后宫的她似乎初次真切的感触到这猩红宫墙间的凄厉。

高家堰堤坝岌岌可危,淮河水患形式愈发严峻。癸末年,皇帝命高斌,周学健赴江南查办水患。

  翌日,卯时便传了军机大臣和工部尚书侍郎觐见议事。

  “苏湖熟,天下足”历代帝王必定为顾全大局选择保住天下粮仓江苏,皇帝最终下旨命令安徽地方府衙秘密执行,打通堤坝泄洪……一道万般斟酌后的圣旨终于将这场风波在乾隆七年画上句号。

  算着时日,也到了每年去圆明园避暑的时间,近几日内府上下忙着打点各主子行宫的物什,各宫也在拾掇主子的随身行李。

  自从顾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皇上后,前半个月小心翼翼谨慎求全的平衡全部被打破。慧贵妃嚣张跋扈是连皇后都要为了政局利益容忍礼让几分,对于皇帝这份情更是带着偏执,哪怕皇上那日也许仅是因她面生随口询问一句,如今顾芗也已经成了慧贵妃眼中容不得的那粒沙,幸而顾芗前几日服侍体贴又安静乖顺才勉强留住了性命。

  如今她也不必近身伺候,被使唤做杂役倒也好过心惊胆战地讨主子欢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宫入园,作为只参观过受尽万般摧残后所剩的断壁残垣的顾芗倒是对曾经无限辉煌璀璨的圆明园心怀好奇,探一探如郎世宁的绢本所绘般绝妙天伦。

  绕过了九州清晏,向西面曲曲折折的幽径,远山吹来爽朗清风。重檐大亭一座,垂花门一座,随墙门五座,室内有楠木樘板,四面窗装饰有紫檀木窗框,楠木窗芯,慧贵妃的韶景轩随处可现的华丽但浓厚的文墨蕴意倒是与这位贵妃有些不契。

  顾芗打点好寝殿已经是日沉夕阳时分,绕过茹古涵今到了后湖角落呆呆望着日落出神,如今贵妃这里日子难过,得早做打算……

  伴着竹叶清香的徐风阵阵,自从意外穿越到大清起就静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些许,顾芗轻笑一声阖上双眼自叹自己好命能有机会来这历史上走一遭,也算是命运奇迹吧。

  弘历正从正大光明殿议事结束,被朝廷上的琐碎搅得心烦意乱,李玉上的新茶也打翻在地,气冲冲走出殿门。李玉苦着脸不敢琢磨万岁爷的心思,只得小碎步跟上圣驾。

  准噶尔屡次试探来犯,高斌多次立功,想到这弘历抬脚绕着后湖向韶景轩的方向去。刚绕到韶景轩就看到顾芗正坐在草旁阖着眼指着脑袋打盹,头一点一点跟啄食似的,蝉翼睫弯弯翘翘,一张膏药堆雪般的粉面点缀了一抹樱唇,小小圆圆的鼻头像极了他曾经的那只猫。

  鬼使神差般,弘历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肩,眼前人没醒倒是嘤哼一声伸手揉了揉鼻尖。弘历像是找着了什么乐趣,继续用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一如预料地又伸手揉了揉鼻子。

  后面跟来的李玉识眼色地往后退了退,眼前这景象让他心里泛起嘀咕,都说这君心难测,这再难得君哪儿有咱这万岁爷难伺候。这明明上一刻还在殿里发脾气,这下一刻怎就逗起小宫女玩了呢。

  像是玩开心了的弘历乐此不疲地尝试了肩膀脸颊眉心…结果都毫无例外的伸手挠了挠鼻尖。终于被这骚动闹醒的顾芗朦胧间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地一把握住搅人美梦的“罪魁祸首”。本想着可能是虫子之类,一把握着的手感却分明是只骨节宽厚的手掌。翠玉扳指传来的微凉温润的触感惊的顾芗的困意全无,抬头发现自己竟是握着皇帝的手。

  连忙跪地认罪“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绕命。”

  弘历看着眼前跪着的小人,长睫微颤扑扇的是凉风流萤的阑珊,心里却是似幼年仍然好玩时,皇玛法常夸奖赏赐他时内心满满的满足和欢喜。

  也许有种喜欢,没有缘由

  只是望着你,我就欢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茹古涵今顾名思义便是舞文弄墨谈诗吟赋之地,四周空旷之处景盛时植有松柳,竹林葱郁。

  柳松之阴下,气氛有些僵滞,顾芗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在她意识中应是存活在历史文献中的九五之尊现在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弘历顿了半晌才出声:“嗯,你先起来吧。”

  心里有些窘迫生怕顾芗发现他之前的幼稚行为,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想着该说些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顾芗刚睡醒也没想着这么多,只想赶快开溜别被皇帝逮住治她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刚想行礼开溜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哎,你等等。”

  顾芗一惊,怕是自己哪里没做对惹到这位万岁爷了,赶紧扭头规矩跪好。

  “你叫什么名字?”

  这问题倒是比治罪更让她无措了,别说顾芗,连那身边装树墩大气儿不敢喘一声的李玉都直冒冷汗,他算是从宝亲王起跟着伺候圣驾的人了,但也没见过皇上像今天这般异常。

  内心再疑惑也知这宫里规矩,皇上问话就必须回答,“奴才是储秀宫的顾芗。”

  “顾芗…”弘历重复了一遍,“是个好名字,听你的口音应是江南人,入京可还能适应?”

  顾芗其他优点倒没什么突出的,就是脑子灵光,编话确实利落。“这与江南自是迥然不同,广陵隽永钟灵,可京城是皇城之地,自然是有上苍深佑,沾染着轩豁达然的帝王气,奴才自然是深受隆恩庇佑,怎会不适应呢。”

  一通好话说的是天花乱坠,自己内心自我感觉良好正沾沾自喜的乐呵,说些顺耳的话准能哄皇上高兴。

  这一次倒是顾芗失算了,以前让她算着斗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人物,如今这位可是看惯了朝廷尔虞我诈后宫的勾心斗角。弘历看着看似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眼里却透着沾沾自喜的小表情倒是更加讨人喜。

  眼前人虽然是跪着,可是腰板挺得笔直,不像是奴才,倒像是身后那片竹林,坚韧正直又清香馥郁。

  弘历本是直奔着韶景轩去的,这么一番后心情大好,方才还繁乱的思绪慢慢理清。待远远地看着顾芗踩着步子匆匆绕进了檀木门后便带着李玉回了勤政殿,宣了军机大臣处理准噶尔相犯事宜。

  顾芗进了韶景轩的园子才松了口气,有些不懂皇上对她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君心难测,她如今能做的只有保命二字罢了。

  “哎哎哎,你上哪儿偷懒去了?”一声尖酸刻薄的女声叫住顾芗。顾芗回头见着正是慧贵妃近身伺候的大宫女。

  有头疼该怎么处理这段人际关系。前两日顾芗在慧贵妃身边侍奉时,按理明明该感谢她减轻她的工作负担啊,哪儿想人却像是顾芗抢了她的位置似的,处处为难,时时刁钻。

  “你,立马去皇后娘娘那里通禀一声,今儿皇后娘娘办的晚宴贵妃娘娘身子不爽就不到场了,若是误了时辰,拿你是问。” 宫女趾高气昂的吩咐着顾芗,恃主骄纵在这紫禁城里真真儿体现的淋漓尽致。

  顾芗领了这档子得罪人的事,曲曲弯弯绕到东南边,跨过鸣玉溪到了这三楹宽的院门前,倒座房、莲花门、东西厢房,处处透露出禅意。

  院内植着应景的茉莉,一阵风来满园清香。宫女们各司其职,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一位温润美人含着笑,手中似乎在莳弄着花瓶中插着的马蹄莲。身边立着位大宫女,穿着件碧青线勾丝团花纹样的珊瑚粉宫袍,乐着帮娘娘收拾摘出来的花叶子。

  凝视着长春仙馆一派祥和的景象,顾芗微微愣神。

  对于这位皇后,她倒是还算了解,皇帝的发妻,富察家的长女。史书上道她温良贤惠,娴于礼法,才华横溢,如今见到真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愣神之间,皇后身边那位宫女发现了顾芗,迎过来询问:“你是那个宫的人?找娘娘也要通报一声啊。”那护主子心切急的阵势落在顾芗眼里像个气呼呼的小鹌鹑。

  反应过来的顾芗先行了礼,向眼前的“小鹌鹑”回道:“奴才是慧贵妃娘娘派来通禀皇后娘娘的,贵妃今日冲了暑气身体不适,晚宴不能到场,请皇后娘娘恕罪。”

  顾芗已经绕了几个圈很努力将话往软和里说,但是这位一听就像个炮仗点着了般,“什么?你们储秀宫那位主子如今是愈发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还没训完正准备继续冲着顾芗开火时,身后一声轻柔的“枳画”瞬间让小鹌鹑灭了火。皇后娘娘放下了手中几只花起身款款走来,汉玉白苏绣团花常袍,肩头四盘如意图纹,头上简单点缀了两朵珍珠珠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这满园的茉莉,柔和的没有一丝攻击性,却不难看出脸上略带病气。

  “枳画,不准乱言。”

  又转头看着顾芗,嘴角浅笑着回复:“本宫知道了,既然慧贵妃不舒服便好生休养便是。”

  “娘娘。”旁边的枳画气不过娘娘这菩萨心肠,语气中带着怨气。娘娘这性子说好听是心善慈悲,说难听就是根本不上心。娘娘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储秀宫这位更是仗着高家日渐强盛的势力为非作歹。

  枳画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慧贵妃一个包衣奴出生的侍奉丫头,不过是命好才飞上枝头,哪一点能和自家娘娘相比。娘娘出生名门,饱读诗书又圣宠优渥,自陛下潜龙时便陪伴在侧,哪儿是她高宁馨能比得上的。想着想着便更加气愤,狠狠剜了顾芗一眼。

  富察昭婉看着眼前的小宫女,水蓝素色宫服,旗头边别了两朵小绒花,清秀明丽,眼神中又透出刚正坚毅,像极了幼年时的自己,那个生机勃勃的婉儿。

  昭婉素来信佛敬佛,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字,从看到顾芗那刻起,她可能就知道缘已经开始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一天已经被两个贵主问了名字,顾芗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带了主角光环。她缓缓开口

  “奴才名叫顾芗。”

  “顾芗” 昭婉笑的温柔地复念了一遍,“本宫记下了,你先回去吧。”

  顾芗行礼后踏出长春仙馆。

  心里叨咕着自己什么运气,一天就被两个贵主记住,也不知到底是喜是忧。

  注:长春仙馆:圆明园四十景之一。长春仙馆位于前湖西面,正大光明殿之西,茹古涵今之南。南邻园墙,四围山环水绕,正北跨溪建有亭桥一座,名曰\"鸣玉溪\"。自雍正七年起成为皇四子弘历的赐居之处,也是弘历和富察氏新婚居所,后来作为皇后在圆明园的居住处。

  《长春仙馆》

  循寿山口西入,屋宇深邃,重檐曲槛,逶迤相接,庭径有梧有石,堪供小憩。于旧时赐居

  也。今略加修饰,遇佳辰令节,迎奉皇太后,为膳寝之所。盖以长春志,祝云。

  常时问寝地,曩岁读书堂。

  秘阁冬宜燠,虚亭夏亦凉。

  欢心依日永,乐志愿春长。

  阶下松龄祝,千秋奉寿康。

弘历这两日看折子总是静不下心,李玉这边的三清茶一杯续着一杯,可圣上的躁气也未曾降下半分。

  李玉作为伴着皇上二十年有余的人,这回也看不透皇帝的心事。一道折子能看半个时辰,吓得李玉一下跪地,哭着喊着也要去叫太医来问诊。

  “闭嘴。”

  弘历被李玉的动静拉回了思绪,看着他边跪在地上硬是想从小眼眶里挤出几滴眼泪,边高声嚎着太医,弘历顿时感觉火气全都上了头,抬手狠狠敲在李玉的太监帽上。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有事无事总能想起一双如猫般狡黠的眼睛,明知道那丫头巧言令色装乖罢了,却常常想起她灵动的小表情。

  越想越乱,连这氤氲的热气和窗外的蝉鸣都更加躁动了几分。

  枳画正在院子里给茉莉浇水,瞥见远处进门的人,连忙跪下问安。

  “恭迎圣驾。”

  院子里的人通通直直跪倒。

  弘历将手中的折扇合起,随意说了句:“都起来吧。”便径直踏进正殿。

  殿内瑞脑鎏金兽炉袅袅散着茉莉的清香,皇后忙起身相迎:“皇上这么大的日头怎么正午就过来了?” 招手叫身边的枳画去奉茶。

  弘历坐在塌上细细看着日渐消瘦的皇后,心中沉闷。

  “这几年…你身体一直不好。朕本不想让你操劳,但是亲蚕礼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不得不办。朕希望你能作为表率,带领后宫嫔妃祝祭亲蚕礼。”

  弘历说的有些缓,沉静地望着昭婉的笑,却是知道那笑从未发自真心。他见过昭婉真心的笑容,是璀璨的,开怀的,而不是现在这般冷漠又刻板。

  曾经,还是长春仙馆,还是他与昭婉,新婚燕尔,相敬如宾,泛舟于福海之上,听雨于碧桐书院。最终是怨于这宫墙,这份情,受约于责任,如今终究成了都在为责任而活的局面。

  昭婉看着自己最敬的皇帝,端庄地微笑着点头。

  “臣妾作为后宫之主,这本就是应尽的职责,哪里需要皇上为臣妾这般斟酌思量呢。皇上不必忧心,臣妾定会做出表率,不负皇上的期望。”

  “不必急,待殿议结束定后再准备也不迟。”弘历拿起茶盏押了一口茶。

  两人闲谈之间,昭婉突然想起了那日那个叫顾芗的小宫女,轻笑出声。

  “臣妾前两日遇见了一个小宫女,让臣妾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弘历头一次见到皇后对一个素未相识的人感兴趣,“你若是合眼缘,叫人调到身边就是。”

  昭婉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姑娘在储秀宫当职,臣妾也不过是想起随口一说而已。”

  弘历听到储秀宫这三个字倒是一个激灵,顾芗那张脸又浮现眼前,抱着尝试的态度问了一句:“入了你眼的宫女可知道姓名?”

  “叫顾芗…”

  弘历一愣,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一次躁了起来。富察昭婉看着弘历出神,脸上满是担忧。“皇上是否身体不适?臣妾叫人去请太医来。”

  弘历放下茶盏,对着皇后勉强牵起嘴角:“朕想起勤政殿还有些折子,先回去了,你注意身体。”

  望着弘历离去的背影,昭婉叹了口气,伸手搭在枳画的手上起身,向她吩咐道:“叫人将亲蚕礼的籍册拿来,本宫要早些准备,不允许有差错。”

弘历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抓心挠肝,刺挠但是却无法子解决。他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受了,像情根发芽似的。

  泛着舟回了九州清晏,一路上倒是思索了不少。

  他是帝王,是这大清国的主人。

  自从懂事起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的规矩中,身边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在御书房,望着高位处的御椅上坐着的皇玛法,对那个椅子所象征的意义还一知半解时,皇玛法笑着拉过小小的他:“这把椅子不是谁都能坐的,这上面所压覆的责任与孤寂都得一人承担。”

  当年的弘历并不懂,整日在“洞天深处”听着太傅讲书,闲里就带着弘昼在绿荫轩里躲懒,晒晒太阳爬爬树,还能隐在兰花松林中听弘昼拉上一曲二弦。

  胡琴二弦徵羽咿呀作韵脚,眼底一瞳春秋縠转换流年。

  细碎的时光流逝,转换了流年,曾经赤诚志气,惬意闲适的日子里,他的拇指还未曾佩戴翠玉扳指,腰间也没有明黄绶带。他还能带着弘昼四处玩乐,笑颜频频绽放。

  若是能在那样少年意气风发的日子,遇见那个姑娘该有多好,他甚至连宝亲王都不是,不被身份束缚,不被规矩制衡,不必承担整个天下…

  但弘历心里清楚,他终究会担下这重任,从曾经青翠嫩竹成长成承载一切的不老青松。

  弘历对于感情是克制的。

  他知道自己对顾芗有动心,但作为帝王却注定该无情。幼年那只皇玛法送给他的小白猫也最终是被皇玛法亲自收回。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帝王,可以宠,却不能有爱,任何人或物皆是如此。”

  残酷的事实也在向他诉尽这个道理,他要为身下的龙椅奉献一切。

  他最喜爱的的猫最终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奉旨迎娶富察氏,却让这朵曾经盛开的茉莉在这后宫深院中凋零。

  幼年时跟在他屁股后的弘昼如今也秉承着君臣之礼,再也没有机会听过他坐在林间拉上一曲二弦,还要嫌弃四哥手笨,最简单的曲子都拉不上。

  如今他身披龙袍已经七年有余,顾芗的出现无疑让这潭已经平息的水面掀起重重涟漪。

  正是因为喜欢才更加克制,他怕留在身边只会让她被折断翅膀,被紫禁城的宫门深锁,最终落得昭婉般的模样。

  比起尔虞我诈,更希望她能自由平安。

  夜里,弘历刚歇下就沉沉进入梦境。

  梦中的他似乎才刚加冠,一席暗蓝色云纹秀长袍,带着笑进了乐善堂。弘历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回廊,却瞧见廊檐长椅下坐着一个姑娘,有些远瞧不清是谁,但是逗雀儿的笑声清脆,声声入耳。

  眼前年轻时的自己放快了步子,从后面保住了正在玩鸟的女子。

  “四爷今儿怎么这么快就太傅那回来了?”

  这声音熟悉的很,当怀里的女子转头时,弘历却被惊到。那双鹿儿眼,那张面孔分明是他刻意想要疏远的顾芗。

  她怎么会在年少时遇见他,又怎会与他这般亲密?

  年轻时的弘历轻轻吻住顾芗的发顶:“今儿个太傅检测记诵,我一心想快些回来见你,第一个就检查完回来了。” 满脸写着求夸。

  顾芗看着弘历这副模样笑出声,抬手拍了拍弘历的胸前:“堂堂宝亲王怎么还耍小孩子的性子,怎么就成你厉害了呢?明明应该是我的魅力无限才激发了你记诵动力吧。”

  站在两人身边的皇帝怔怔地看着两人幼稚又甜蜜的画面有些泛酸。

  转眼间,眼前的画面突变,背景也从圆明园变成了重重宫门的紫禁城。养心殿内如意方尊镂空火炉中的红螺碳熊熊燃烧,熏得整个殿内暖如春日。弘历看见此时的自己似乎已经人至中年,续了些小胡须。

  突然殿外也未曾通报便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人,一袭瑰红色宫袍披着内衬镶绒的藏青色披风,正是这梦境的主角顾芗。

  这么多年宫中时光,她却是依旧那般明艳动人,更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娇媚。

  弘历看见冲进来的顾芗,连忙起身,嘴上呵斥着:“这么冷的天你瞎跑什么,本来身子就弱,一病倒又得使唤折磨朕了。”

  一边念叨着一边把顾芗的手包进掌心,握着那被寒风吹得冰透的手更生气了。

  “你那宫里的人都是些没长脑子的吗?这么冷的天也不备个手炉让你握着,真是该死。”

  顾芗看着眼前仔细为她暖手的弘历,笑着回应:“都是臣妾急着来看皇上,臣妾想皇上啦。”

  看着眼前带着坏笑的顾芗,弘历抬手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满脸的无奈。

  “你啊,就是拿准了朕。以后冬天不准瞎跑,想我了只用派人传话,朕去看你就好。”

  弘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在塌上亲密的两人,帝王的眼中言语中处处将爱意毫无隐藏的体现。似乎没有君王,有的这是一对相爱相守的寻常夫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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