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一夜盗三室

长岳和文化 2025-02-12 19:32:44

杭州,这座繁华富庶的江南名城,近日却被一片阴霾所笼罩。知州吴菊窗,此刻正深陷双重困境,愁眉不展。

其一,城中突现一神秘飞贼,江湖人称 “飞天狐狸”。此人轻功卓绝,来无影去无踪,飞檐走壁如同鬼魅。数月间,城里的达官显贵纷纷遭殃,家中财物屡屡失窃。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豪门大户,如今个个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衙门捕快倾巢而出,几乎将杭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愣是找不到这飞贼的丝毫踪迹。达官显贵们联名上书告到吏部,吏部火速下文,责令吴菊窗限期一月将 “飞天狐狸” 缉拿归案,否则撤职查办,这道指令如同一把高悬的利剑,直直地悬在吴菊窗头顶。

其二,杭州府衙门总捕头柳秋风,以年老体衰为由辞官归乡,这一关键职位就此空缺。麾下八百多名捕快顿时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平日里,这些捕快仰仗着总捕头的管束,尚还能各司其职,如今没了主心骨,纪律涣散,这无疑给缉拿飞贼的行动雪上加霜。

在这八百捕快之中,有两位副总捕头备受瞩目,一位是绰号 “碧玉刀” 的段玉麟,另一位是号称 “八面威风” 的王百威。他俩本是柳秋风的得力助手,办案能力与武艺难分伯仲,平日里就暗自较劲,都笃定自己才是总捕头的不二人选。

前些日子的一个夜晚,段玉麟悄然来到吴菊窗府上。他神色自若,入座后,未及寒暄几句,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包裹,轻轻置于桌上,说道:“昨日在集市闲逛,偶然间花了一两银子购得一件玉器,只是这价格太过低廉,卑职心中实在没底,久闻大人对玉器品鉴颇有造诣,特冒昧带来,烦请大人帮忙鉴别鉴别真伪。” 言罢,也不待吴菊窗回应,便匆匆起身告辞。

吴菊窗打开包袱,只见一匹白玉雕成的骏马映入眼帘。那骏马四蹄腾空,鬃毛飞扬,通体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吴菊窗心中暗自惊叹,只这大略一眼,便知此玉马价值不菲,起码在一千两银子之上。

段玉麟前脚刚走,王百威后脚就踏入了吴府大门。他先是不着边际地闲聊了几句,而后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双手奉上,说道:“前日卑职带队巡逻街巷,维护治安,路过大人府前时,偶然拾得这个锦盒,想着或许是府上之物,特来归还。” 说完,拱手作揖,便要告辞。

吴菊窗心领神会,打开盒子,一只翡翠凤凰跃然眼前。那凤凰做工精巧绝伦,每一片羽毛都雕琢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吴菊窗深知,这又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望着这两件稀世珍宝,吴菊窗犯了难。这两位副总捕头,送礼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可究竟该让谁坐上总捕头的位置呢?别看这只是个六品官职,在杭州这地界,油水可不少。城里赌场妓院林立,商家店铺更是数不胜数,随便收点保护费,入份干股,一年下来,进项颇为可观。

正当吴菊窗愁眉紧锁、长吁短叹之时,杭州衙门的胡师爷胡不归悄然现身。这胡师爷数月前来到杭州,因一手精湛的围棋技艺名动市井,传入吴菊窗耳中后,他便将胡不归请入府上,每日都要与之对弈数局。

胡不归见吴菊窗一脸愁苦,略一沉吟,拱手说道:“大人,小人倒有个一石二鸟的妙计,或许能解大人燃眉之急。”

吴菊窗仿若抓到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不归啊,快说来听听,究竟是何妙计?”

胡不归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不妨以半月为期,让段玉麟和王百威二人立下约定,谁能率先擒获‘飞天狐狸’,谁就出任杭州衙门总捕头。如此一来,既能督促他们全力缉拿案犯,向朝廷交差,又能顺势确定总捕头的人选,大人意下如何?”

吴菊窗听完,眉头瞬间舒展,连拍额头,欣喜道:“妙啊!此计甚妙,真乃两全其美之策,可解我心头大患。”

当即,吴菊窗唤来段玉麟和王百威,将这一决定告知二人。二人见此办法公平公正,也不便多言,当下立字为据,而后各自领了一队捕快,匆匆离去,投身到缉拿 “飞天狐狸” 的行动中。

然而,诡异的是,自那日起,“飞天狐狸” 仿若人间蒸发,再无半点动静。段玉麟和王百威率领捕快日夜搜寻,几乎将杭州城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个遍,却依旧毫无所获。眼看半月之期将近,二人愈发心急如焚,暗中纷纷派人打探对方的进展。

这一日,王百威领着一队捕快在街巷巡逻了几个时辰,依旧一无所获,正准备打道回府休整一番。行至将军巷子尽头时,却见一堆人围成一团,人声鼎沸。其中一个声音格外熟悉,王百威心头一动,当即吩咐手下先回签押房,自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巷子尽头的墙角处,摆着一个简陋的围棋摊子。一位三旬上下的书生坐在棋盘一端,衣衫朴素,脸色透着几分愁苦,身旁竖着一根木条,上面缠着一块白布,白布上写着几个醒目的黑字:“一两一盘,愿赌服输”。

这书生棋艺似颇为精湛,已连赢数盘,此刻正势头正盛。就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一位长衫人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书生对面的木凳上。围观的市井百姓一见此人,顿时纷纷欢呼:“胡先生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赵知玉,你今日可赢不了咯。”

那书生赵知玉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心中一慌,连忙起身收拾幡布,拱手说道:“胡先生,实在对不住,家中老父病重,我急着去买药,今日这摊得收了,明日请早。”

胡不归端坐不动,微微皱眉,说道:“怎么,瞧不起我?我这刚来,你就要收摊?”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起哄,叫嚷着让书生应战。赵知玉无奈之下,只得重新坐下,硬着头皮说道:“胡先生,小人家中确有急事,不敢久留,咱们就下一盘,不论输赢。”

胡不归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好,就一盘。” 说罢,掏出一锭大银,“啪” 的一声拍在摊子上,又道:“不过,这规矩得改一改,今日这一盘,赌十两,你若赢了,银子归你,输了,我也只要十两。”

赵知玉脸色骤变,他深知胡不归的棋力,自己绝非对手,这十两银子,怕是输定了。胡不归却仿若未觉,捏起一粒白子,“啪” 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围观百姓愈发兴奋,鼓噪起哄之声不绝于耳。赵知玉无奈,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日这棋局仿若乾坤颠倒,几个回合下来,白子屡屡失算,被赵知玉吃了不少子,局势对胡不归极为不利。

胡不归全然没了起初气定神闲的模样,眉头紧锁,手中捏着一子,久久不落,沉思半晌,终究不耐烦地一拂棋子,叹声道:“罢了罢了,你赢了,这锭白银归你。” 言罢,气恼地拂袖而起。

赵知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将那锭大银收入怀中,卷起棋盘,匆匆离去。

胡不归低着头,缓缓走出人群。王百威见状,大步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没想到啊,胡先生也有失手的时候。”

胡不归仿若无事发生,摆摆手道:“让王捕头见笑了,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啊。”

王百威 “嘿嘿” 一笑,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胡先生,今日到我家坐坐,我新得了一泡好茶,正想请先生品鉴品鉴。” 不容分说,拉着胡不归便进了王宅。

刚一坐定,王宅管家便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走了进来,递到胡不归手中。王百威满脸堆笑,说道:“一点小小心意,望先生笑纳。”

胡不归打开包袱一瞧,里面尽是白花花的银两,足有好几百两。王百威示意管家退下,起身亲自关上门窗,而后恭恭敬敬地朝胡不归施了一礼,说道:“不瞒先生,小弟对这杭州总捕头之位志在必得,先生智谋过人,又是知州大人座前红人,还望先生为我多多谋划谋划,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胡不归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微闭双目,思索片刻,轻声说道:“办法嘛,倒是有一个,既能挫挫段玉麟的锐气,又能为老弟你增添声势,如此一上一下,知州大人心中自然有数。”

王百威闻言大喜,连忙凑近,请教道:“还请先生明示。”

胡不归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一番。王百威边听边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胡不归说完,也不客气,拿起包袱,起身告辞。出了王宅,他仿若无事人一般,悠哉游哉地闲逛起来,时而驻足看看字画笔墨,时而与街边小贩闲聊几句,颇为自在。

马蹄声急促响起,大街上奔来两匹快马,马上之人皆是身穿捕衣,脚蹬乌靴。当先一人瞧见胡不归,立即翻身落马,拱手道:“胡先生,可算让我找到了。”

胡不归回头一看,原来是 “碧玉刀” 段玉麟。

段玉麟吩咐身后捕快牵马回去,而后满脸笑容地说道:“久闻先生对品茶一道见解独到,今日我在碧水阁茶楼购得一壶上等碧螺春,特来请先生前去一同品鉴。” 说罢,招来一辆马车,二人上车,直奔碧水阁而去。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夜色如墨,一轮淡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给杭州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段玉麟的住宅门口,街角处倏地蹿出一条黑影,此人黑衣蒙面,身法极为矫健,几个起落间,便到了段宅围墙之下。他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无人后,双臂一展,仿若一只大鹏展翅,轻盈地翻过墙头。

此时正值三更,段宅中灯火稀疏,宅子里的人大多已然入睡,唯有段玉麟外出未归。

蒙面人趁着夜色,轻手轻脚地潜入宅内。他仿若对这宅院的地形了如指掌,在楼亭假山之间穿梭自如,不一会儿,便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前。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在门上的铜锁处鼓捣几下,那锁 “咔嚓” 一声,应声而开。蒙面人身形如狸猫般蹿进屋内,不多时,背后便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但他并未急着离去,借着月色,用黑炭在墙壁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飞天狐狸到此一游。” 旁边还画了一个圆圆的狐狸笑脸,颇为俏皮。随后,他掩上房门,翻过墙头,迅速离去。

蒙面人背着包袱,一路蹿高伏低,飞檐走壁,不多时,便来到城西一处宅院前。此处正是杭州府衙门副捕头王百威的住宅。

此刻,王宅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仿若炸开了锅。蒙面人心下一沉,加快脚步,直奔宅内。纷乱的人群中,突然蹿出一条黑影,同样身手矫健,背后也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几个家丁见状,各持刀棒,蜂拥而上,口中喊道:“飞天狐狸,好大的胆子,竟敢到王捕头府上行窃。”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我飞天狐狸就是要取这不义之财。” 言罢,手脚并用,指东打西,三两下便将众家丁打得东倒西歪,哭爹喊娘。

黑衣人快步冲出王宅,与奔进宅内的蒙面人迎面撞上。

这两个夜行人,装束一模一样,皆是黑衣蒙面,背着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袱。两人乍见之下,皆是一愣,身形僵在原地,互相打量着对方的装束,异口同声地呵问:“你是飞天狐狸?” 两人目光闪烁,心中满是狐疑,随即各自哼了一声,抽出刀剑,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下来,斗得难解难分。突然,一阵急如风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当先一位乌衣黑靴的捕头,抽刀在手,劈空一斩,扬声大喊:“州府捕快擒拿盗匪,闲杂人等快快回避。”

两个黑衣人又惊又急,心照不宣地将刀剑一收,一起向西逃窜。刚跑了几丈远,西边又传来一阵呐喊声,一大队乌衣捕快杀来,冲在前面的皆是弓箭手,一阵急促的箭雨,朝着两黑衣人逃窜的方向射去。

转眼间,数百名矫健的捕快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锋利的箭簇齐刷刷地对准两人。一骑分开众人,缓缓上前,正是杭州知州吴菊窗。吴菊窗手持马鞭,遥遥一指,沉声喝道:“本知州得到密报,飞天狐狸夜盗王宅,特领合府捕快在此设下埋伏,将飞贼擒拿归案。” 威严的目光一扫现场,陡然变色,呵问:“怎么会有两个飞天狐狸?你们究竟谁是飞贼?从实招来。” 众捕快刀枪并举,齐声呐喊,声威震天。

两个黑衣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扔掉手中兵器,跪倒在地,高呼:“大人,冤枉啊,我们都不是飞天狐狸。”

吴菊窗见状,神情恼怒,喝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两人犹豫片刻,缓缓揭下面具,竟然是杭州衙门的两大副总捕头,段玉麟和王百威。

原来,二人皆向胡不归问计,满心想着谋取总捕之职。胡不归为他们出的主意,便是假扮 “飞天狐狸”,夜入各自住宅,劫走珠宝,留下 “飞天狐狸” 的名号,意图羞辱对手,打压对方声势,好让自己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吴菊窗心中瞬间明了二人的心思,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混账东西,为了一个总捕头之位,竟如此不择手段,叫本知州如何向朝廷交代!” 言罢,翻身下马,狠狠地各抽了两人一鞭子。二人不敢躲闪,只能伏地哀声求饶。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火急火燎地禀道:“大人,快请回府,府上走水了。”

吴菊窗大惊失色,暗叫不好,立即收拢人马,匆匆赶回府衙。

杭州知州府此刻已然陷入一片火海,屋顶上火苗乱窜,浓烟滚滚。府内的家丁、仆人提着水桶,来回奔走,乱作一团。

三百名捕快风驰电掣般赶到知州府前。吴菊窗翻身下马,脚步不停地奔向府内后院。后花园中,偏僻角落里有一座两层楼阁,隐匿在翠柏修竹之间,颇为隐秘。

火势并不算大,只烧坏了一间厢房,只是四处浓烟弥漫,呛人不已。吴菊窗无暇顾及其他,见小阁楼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吩咐道:“你等守在后花园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入内。”

吴菊窗急匆匆地登上二楼,打开几道机关,来到一间隐秘的小门前,门额上一行细字 “百宝阁”。只见房门虚掩,门口有一串凌乱的脚印。吴菊窗心中一沉,急忙推门而入。

这隐秘的暗室内,收藏着他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奇珍异宝。以往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独自一人来到此处,对着满室的珠光宝气,手持酒杯,悠然慢饮,沉醉在这纸醉金迷之中。

如今,百宝阁内一片狼藉,凌乱不堪,最值钱的珠宝已然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白银珍珠散落一地。旁边的墙壁上,一行淋漓大字刺目惊心:“财取于民,当还于民,飞天狐狸替天行盗。”

吴菊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哇” 的一声,跌倒在地。

次日,“飞天狐狸” 一夜盗三室的传奇事迹,如同一阵旋风,迅速传遍全杭州城。城中百姓们茶余饭后,纷纷津津乐道,将此事传为奇谈。

吴菊窗恼羞成怒,当即下令,将段玉麟和王百威二人关进州府大牢收押。然而,祸不单行,不久之后,朝廷因吴菊窗未能如期将 “飞天狐狸” 缉拿归案,又接到百姓举报其贪赃枉法,数罪并罚,即刻免去他杭州知州之职,听候发落。

而那神秘莫测的 “飞天狐狸”,在一夜盗三室之后,仿若人间蒸发,再无半点消息。师爷胡不归,也不知所踪。

在千里之外的河南境内,正遭受洪水泛滥之灾。受灾的百姓们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惊喜地发现床头多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又惊又喜之余,他们看到墙壁上画着一张圆圆的狐狸脸,脸上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仿若正看着他们,给予他们在苦难中一丝温暖与慰藉。或许,这便是 “飞天狐狸” 的另一种侠义吧,在这浑浊的世间,留下一抹神秘而又暖心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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