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世轮回，几百年的陪伴。

林渊历劫完成，却对我说「别傻了，我们不可能的。」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是林渊曾给我的许诺。

而如今，红妆之下，另有他人。

仙界一战，林渊为了我拼死反了天帝，说他爱我。

抱着浑身是血的林渊，我却笑了，可我不爱你了。

1

我一袭白衣，躲在银杏树下，远远看着林渊身着大红喜服与锦书一起走过鹊桥。

两个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尽是欢喜。

迎亲的仪仗队足足拉了十里长。

林渊转过头的瞬间，瞥见了我，目光没有丝毫停留，挽着锦书远去。

一片银杏叶落下。

正直初秋，这仙界却刺心地寒凉。

「阿柠，如有来世，我定会给你一场世间最盛大的婚礼。」

第五世历劫，林渊在战场上为我挡下了敌军的刀。

「阿柠，不要哭，好好活下去。」林渊轻轻挽起我眉前的一缕碎发。

「林渊。」我哭着唤他，一遍又一遍，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一次又一次，林渊还是闭上了眼。

我抱着林渊的尸体回到了灵山，将他葬在灵山上的柠檬树下。

树下立着四块墓碑，这是第五块。

上面都写着四个字：林渊之墓。

抬起头，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了，世间最盛大的婚礼，林渊给了锦书公主。

「阿柠姑娘，君上喊你去伺候。」林渊府上的小仙来叫我回去。

林渊的府上好不热闹，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红色丝带是晚霞织成的。

只为博公主一笑。

而我，只是六百年前那个小书童。

###02

我本是一颗柠檬，自天地初始便长在灵山之上。

巧逢林渊仙君路过，打了个喷嚏。仙露落到了我身上，我便化作了人形。

「仙君，求求你再赐予我一些仙露吧。」我死死地抱着仙君的一条腿，朝他眨着眼睛。

「放手，本君的裤子要被你拽掉了。」仙君的脸不知为何涨得红红的。

但是，我在灵山千年，好不容易遇仙露化了人形，怎么肯放他走。

林渊拖着我走到了长生殿门口。

「放手，本君要与长老议事。」林渊想把腿抽出去，试了几次却无果。

「仙君再赐予我一些仙露，我就放手。」

仙君无奈，只能拿出一颗仙丹，「这颗仙丹能帮你提升百年灵力。」

我开心地爬起来，刚准备去拿仙君手里的仙丹，他却突然把手举高。

「仙丹可以给你，有个条件。」

没有理他，我跳起来去抢仙丹，可是他比我高一大截，我怎么都够不到。

「什么条件？」

「我缺一个书童，你若做得好，我便会继续给你仙丹。」

「此话当真？」

「本君从不食言。」

「成交。」

我开心地吃下仙丹，只觉得灵力又增长了许多，整个人身体轻盈了不少。

「你以后可称本君为林渊仙君。」

「是，林渊仙君，你唤我阿柠便可。」

就这样，我住进了仙君府邸，成了林渊的书童。

也是他府里唯一的仙子。

我也不算仙子，我只是个柠檬精。

「阿柠，仙君让你将酒端过去。」小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我恍恍惚惚地接过盘子，端着酒走向前去，结果脚突然被绊了一下，盘子向前飞去，将酒撒到了林渊和锦书身上。

锦书皱起眉盯着我，走到我面前，却突然笑了一下向我伸出手。

我刚准备把手递过去，一股力量直接将我击飞出去。

我狠狠摔在院子里，吐了一口血出来。

「连个酒都端不好，正好给你的白衣添点喜色。」锦书转身向林渊走去。

林渊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只说了一句「阿锦别生气了，我会好好罚她。」

在一片欢闹声中，婚礼又继续下去。

「都怪阿柠，谁让她敢勾引林渊仙君的，都敢打锦书公主夫君的主意。」

「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下场。」

「快走快走，她来了。」

林渊将我带来了仙界，我陪他经历五世轮回，最后却只落得个勾引仙君的名声。

###03

五百年前，林渊被天帝赐婚锦书，林渊不从，想带着我一起逃走。

可他是天界战神，天帝怎么会放他离开。

天帝并未杀我，将我重伤丟下了仙界。

林渊被罚去人间历劫，要经过五世轮回，方可重回仙界。

我在长生殿门口跪着求了长老很久，才拿到了引魂镜。

在林渊下界几十年后，我通过引魂镜找到了他的第一次转世。

林渊降生在一个农户家里，母亲因为难产而死，父亲又另娶他人。

林渊每天过着挨饿，被打的生活。

我找到他，想带他走，但他是个犟种。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要读书考取功名，让他们悔恨当初欺辱我。」

「好，那你便好好读书。」

「我日后天天陪着你。」

两间草屋，一个方桌。

十年苦读，一朝高中，林渊成了第一个从村子里走出去的状元郎。

「阿柠，等我在京城立足，我便娶你为妻。」

「好，我等你。」

我没等来林渊兑现承诺，只等来他在水灾中去世的消息。

凶猛的洪水淹了南方一半的田地，林渊带人去疏通河道，结果被洪水卷走。

我凭着微弱的灵力在洪水中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他，他浑身冰得可怕，我不断将灵力输给他，但他还是走了。

他这一生才短短三十年。

我将他带去我的出生地——灵山，立起第一块墓碑。

「阿柠姐，你怎么了？」小桃看到我一个人慢慢走着，跑来扶住了我。

「小桃，林渊成亲了，我的心好痛。」说着，我又吐出一口鲜血。

「阿柠姐，别说了，我扶你回去。」小桃一边流泪，一边紧紧扶着我。

「为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不值当。」

「是啊，忘恩负义之人。」

他曾经对我说永生永世不会负我的。

「阿柠，我将来要成为最厉害的谋士，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你肯定可以的。」

我找到林渊的第二世，他生在了一个士大夫家，我便在他家旁边住下来，陪着他一起长大。

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我看着他读书、习武，慢慢变得越来越厉害。

他在去京城前对我说：「阿柠，我心仪于你，等我考取了功名，你可愿嫁与我？」

「我愿意。」

他去了京城，成了一名厉害的谋士，但是我迟迟没有等来他的消息。

我去了京城，当我找到他时，他说：「阿柠，嫁与我吧，我永生永世不会负你。」

他一身喜袍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以为我可以陪着他走完此生。

可我的灵力，难以支撑我在人间继续逗留。

我在他怀里化作荧光，消散在空中。

等我灵力恢复时，人间已经过了几十年，我找到了病榻上的林渊。

他在我走后终身未娶，因为他坚信我会回来。

拉着我的手，林渊笑着闭上了眼，结束了他漫长等待的一生。

###04

可他终究还是负了我。

我在小桃家休息了几天，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些。

「阿柠姑娘，仙君传话让你回去，说还是你伺候得周到。」

「呵呵，林渊，我欠你的吗？！」

我冷笑一声。

为了不再麻烦小桃，我还是回了仙君府。

锦书正在林渊的书房里一边撕着画作，一边大喊大叫，「这都是什么？你喜欢那个柠檬精？」

之前林渊作画找不到合适的人，就经常让我站着，然后画我，作为交换给我一个仙丹。

「没有。」林渊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站在门口，推门走进来。

「仙君找我？」

锦书看到我进来，走上前来，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

「你闹够了没有？」林渊对锦书发火了。

我的心中似乎突然抓住了什么。

「阿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画都拿去烧了。」林渊只留下一句话，没有丝毫温度。

什么都没有，在林渊身上我什么都抓不住。

林渊迈着大步走了出去，锦书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跟着出去了。

我捡起地上被撕得稀碎的画，足足有几十幅。

「林渊，你干嘛要往火海里跑？」我生气地问他。

「阿柠，你看，都是我之前为你作的画。」林渊朝我笑着。

「傻瓜，画被烧了你再重新画就好。」

「不一样，我要每年都为你作画，留下你最美的样子。」

第三世林渊成了一个画师，他爱画如命，尤其是我的画像。

他说要一直给我作画，等到他攒够了彩礼就来娶我。

「我不需要彩礼。」

「不可，别人有的阿柠一点也不能少。」

为了快一点攒钱，他做了宫廷画师。

伴君如伴虎。

皇后娘娘说林渊把她画得胖了，一气之下就赐了他毒酒。

我在家里等着他，他迟迟没有归来，最终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取了画像，带着他回了灵山，为他立了第三块墓碑。

我烧着自己的画像，眼泪止不住得流下来。

曾经他拼了命也要护住的画像，如今却成了碍眼的东西。

书房收拾好了，之前一幅幅的画都化为了灰烬。

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05

我走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桌子上的药水，没有半分迟疑，拿起来喝了下去。

……

林渊刚回归仙界的时候，对我百般地好，他说要补偿五世轮回欠我的情和婚礼。

但是没过几天，他遇到了锦书，开始对我百般刁难。

「别傻了，我们不可能的，我是仙界战神，你只是一个柠檬精。」

「以后你就只是我的书童，我要娶锦书公主为妻了。」

……

等我再睁眼时，林渊和锦书都站在我的床边。

「她怎么样了？」林渊冷冷地问着医官。

「不要以为你装病就会获得我的怜悯。」似是对着我说的。

「阿柠姑娘服了忘忧水。只是昏睡了几日，身体并无大碍。」

「什么？阿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渊突然冲到我的床边，眼神里满是慌乱。

「仙君为何如此着急？医官不是说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吗？」我不解得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你好好看看我，我是林渊啊。」他的眼睛慢慢泛红。

「你是林渊仙君啊，可你为何要哭？」

林渊突然失了魂一般，松开抓着我的手，琅琅锵锵地出去了。

锦书脸上扬起一个笑，「阿柠妹妹，你这几天就先好好休息。」

随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了。

林渊跑到医馆，抓着医官问哪里有解药。

医官都只是摇摇头。

「她的忘忧水是哪里来的？」众人无言。

只有我和锦书知道，是我找她要的，正好安了她的心。

林渊仙君我不要了。

我过起了之前做书童的生活。

每天整理书房，研磨、准备纸、笔。

只是脑子中的记忆仿佛丢失了几百年，偶有片段滑过，我却记不起来。

我最想要的就是仙丹。

不过林渊仙君似乎比之前大方了。直接给了我一大瓶仙丹，只是叮嘱我不可一次性吃太多。

我的灵力逐渐变强了不少。

林渊仙君经常在夜里无人的时候，偷偷跑进我的房间，问我记不记得和他一起在人间的事情。

每次他一提到人间，我便头痛难耐。

几次之后，他便不再追问了。

「阿柠，过几天陪我去一趟人间，办个差事。」

「哦，好。」

我不知道林渊仙君是偷偷带我下的界，仙界无人知情。

正赶上京城的中秋节，集市上各种花灯、灯谜，热闹非凡。

「仙君我们要去做什么？」

「你跟着我便好。」

他拿来一个孔明灯，在上面写下，一生一世——林渊 阿柠，带着我走到桥上将孔明灯放飞。

「仙君，这是不是不妥？您娶得是锦书公主。」

「就这一次。」

孔明灯升起的那一刻，我脑子中闪过无数场景。

我和林渊站在桥上，说要一生一世在一起，他做一个医师云游四海，我便陪他一起。

那一世，我和林渊终于白头偕老，直到林渊的生命走到尽头。

「我的头，好疼。」

「阿柠。」林渊抱住了我。

一个接一个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中。

等我意识逐渐清醒后，用力推开了他。

「林渊，你到底想做什么？给你当了百年的书童，我兢兢业业。你历劫，我陪你。现在你成亲了，还不肯放过我？」

「阿柠，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你和锦书成婚是我幻想出来的吗？锦书欺辱我也是我幻想出来的？」

「林渊，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我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仙界，我不去了。为了几颗仙丹，一点不值得。」我一边哭着，一边自言自语。

「我要回我的灵山，我还要把你的墓挖了，让你不得安生。」

但是回去之前，我还是要去仙界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林渊仙君，我做书童总共六百余年，您欠了我五百年的仙丹。」

「？」

「那五百年你也没做我的书童啊。」

「还劳烦仙君给我，若锦书知道我恢复了记忆怕是又要找仙君闹了。」

「那到时候我只能把恢复记忆的过程告诉尊贵的锦书公主了。」

「……」林渊没有办法，给我取来整整十葫芦仙丹。

我拿着仙丹找小桃分了她一葫芦，就回去了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