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老师已经催我三次了,我却一直没去找他。
在当地政府组织的一次征文活动中,阿明老师和我获得三等奖。由于颁奖当天有事,我没能到场,获奖证书就由阿明老师代领。
“你在哪?我把证书给你送去。”阿明老师有点按捺不住了。
“老师,我没在县城,等我有空过去取。”我向他撒了谎。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毕业30多年了,还是怕见老师,特别是阿明老师。
阿明老师个子不高,但眼睛大,两眼一瞪便令人心尖发颤;阿明老师“指法”准,粉笔头砸人百发百中。若是白粉笔倒还罢了,最尴尬的是他用红粉笔,专射额头眉心,一砸一个小红点,还不允许擦拭,整节课都要带着“幌子”。同学们美其名曰:点胭脂。
我们是他教的第一届学生,那时候他还是民办教师。他勤奋、用心、管得严,我们虽然怕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课风趣、幽默,有意思。比如他故意把“巴甫洛夫”(《给青年们的一封信》的作者)念成“拨个萝卜”;惟妙惟肖地模仿俄语发音教我们念高尔基的原名——阿列克塞·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突发奇想在班上发起“今天我当小老师”活动等。这些小创意,不仅活跃了课堂气氛,也给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记得有一次,课文中出现“如火如荼”这个词,他在黑板上写下“荼”字,问大家怎么读。有人说读cha,也有人说读yu,还有人说读she等,直到大家猜得不耐烦了,他才告诉我们正确读音为tu,解释说荼是一种开白花的茅草,又是一种苦菜。“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你们就当白花花的苦茅草吧。”讲清涵义后,他要求我们用“如火如荼”造句。有人说油菜花开得如火如荼,有人说掰玉米的劳动场面如火如荼……孬蛋突然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昨天晚上,我看到两个人打架,打得如火如荼。”阿明老师笑了,问:打流血了吧?孬蛋红着脸点点头。“去医院包扎了吧?”孬蛋又点点头。“有红有白,那可真是如火如荼了。”阿明老师不紧不慢地说。听到这儿,在下面憋笑的我们再也忍不住了,拍手跺脚,哄堂大笑,喧闹声几乎将屋顶掀翻。
阿明老师用心,那届学生争气,中考出了全县第一,这在当时可是爆炸性新闻。教学成绩显著,阿明老师步步高升:转正为在编教师,提拔为副校长、校长,后为成了乡教育组组长。
父亲经常教育我们:英雄不论出处,关键得有真本事。你看阿明,民师出身,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再看你表哥,老牌大学生,最后连个工作也没保住……
一直以来,阿明老师都是我的骄傲。每当有人提起阿明老师,我都会自豪地说:那是俺初中老师,班主任,教了我三年。
有时候,我也会思考:阿明老师并没有严厉批评过我,更没有打骂过,可我为什么要怕他?后来想了想,其实我所谓的怕,更多的是尊敬,还有就是内心的怯懦和自卑。就像在父辈面前一样,我不敢有丝毫的轻浮和放肆,总害怕留下不好印象,而且,我渴望得到他们的肯定和夸奖,太想成为他们心中的骄傲。可自己多年来庸碌无为,实在有愧于老师的培养和教诲。
喜欢上写作后,我朋友圈的每一篇文章都会得到阿明老师点赞,那颗小心心,就像当年他用红笔给我的作文批上一个“优”,会让我欣喜好大一会儿。
那本获奖证书,我想一直存放到老师那里,就当一个美好的开始。我希望有一天,能够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到那个时候,我会端起一杯酒,真挚地向老师表达我的心意:老师,谢谢您!
作者简介
谷矿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文学院第六届特约创作员。作品散见于《中国纪检监察报》《河南日报》《洛阳日报》《洛阳晚报》《牡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