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桂兰,今年56岁,来自一个小县城。年轻的时候,我和丈夫在县城开了一个小吃店,日子虽不富裕,但也算稳定。可惜,丈夫在五年前因病去世,留下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家。
我有一个儿子,叫王磊,32岁,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娶了一个不错的儿媳,两人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在丈夫去世的这几年里,我一直独自生活,偶尔去儿子家小住几天,帮忙带带孙女。
儿子和儿媳对我还算孝顺,逢年过节都会接我过去,但他们在省城买了房,房贷压力大,生活节奏快,我也不愿意长期打扰他们。
小吃店没了支撑,我也没了继续经营的心思,便把店盘了出去,靠着丈夫生前留下的一点积蓄和每月的退休金(我年轻时在县城的一家国企上班,后来企业改制,买断工龄后就一直在家做小生意),倒也能过得去。可一个人的日子,终究是冷清的。
这几年,身边的朋友劝我再找个老伴,儿子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我一个人也能过,可后来见我实在孤单,也就不再阻拦。
去年年底,在朋友的介绍下,我认识了现在的老伴,刘国庆,比我大三岁,59岁,是邻县的一个退休工人,老伴去世后,他也一直一个人生活。两人聊得来,觉得彼此合适,就在今年过年前登记结婚了。
本以为,这是一段新的开始,能让晚年生活多些温暖和陪伴。可是,结婚才三个月,我的日子就变得鸡飞狗跳。
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儿子就开始频繁给我打电话,短短三个月,竟然打了60多个电话,几乎每天都有。
刚开始是关心,后来是劝说,最后变成了责备。他的电话越来越急躁,甚至连儿媳也忍不住在电话里哭着求我:“妈,你离婚回家吧。”
我站在窗前,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王磊的未接来电,心里五味杂陈。我是再婚了,可我不是犯错了,为什么儿子却像要把我从这个家里拉回去一样?
我叹了口气,回拨了儿子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王磊的声音就急切地传来:“妈,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你这三个月接了我多少个电话吗?你是不是被人骗了?你赶紧回来吧!”
“磊子,妈没被骗。”我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孤单过日子,国庆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
“不错?”王磊冷笑了一声,“他对你再好,也比得上我和小雅(儿媳)对你的关心吗?你现在这个年纪,找个伴儿不是不行,但你考虑过后果吗?他家里什么情况你清楚吗?你信不信,他就是冲着你的退休金来的?”
“他有自己的退休金,生活也过得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些不悦,觉得儿子话里带刺,根本不愿意相信我自己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换成了儿媳的声音,小雅的语气里透着无奈和焦虑:“妈,我求您了,您回来吧。磊子这几个月快被您折腾疯了,公司里的工作也受了影响,天天就想着您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被欺负了。您要是想找个伴儿,我们可以给您介绍,为什么非得找这么个陌生人呢……”
听着儿媳的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王磊是我一手带大的,从小就懂事,结婚后虽然有了自己的小家,但对我一直很孝顺。
可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委屈,仿佛我这个当妈的,就该一直围着他转,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有自己的追求。
刘国庆坐在沙发上,听着我的对话,脸色有些沉重。我挂断电话后,他叹了口气,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孩子们反对得这么厉害,咱们这婚结得也没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顿时有些心凉,“咱们好好过日子,我儿子不理解是他的事,你怎么也这么说?”
“不是我不想过。”刘国庆摇摇头,“是你儿子根本不想让你过。”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这三个月里,王磊的电话越来越频繁,话语里带着越来越强烈的不满和焦虑。
他甚至找了个周末,开车赶到我这里,直接冲进家门,几乎是质问着我:“妈,你到底图什么?家里缺钱,缺吃缺喝了吗?你为什么非要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我看着他,心里又气又疼。我是他的母亲,不是他的附属品,我想再婚,就成了一个错误吗?
“磊子,你觉得妈就应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是不是?”我平静地问他。
王磊被我问得一愣,随即低声说:“妈,你可以来我们家住,小雅也不反对。”
“住你们家?”我苦笑了一下,“住你们家,我是客人,不是家人。你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节奏,我不想打扰你们。”
王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着我说:“妈,你知不知道,刘国庆的女儿找过我?”
我一怔:“什么?”
“她说,你们这婚结得太急了,他们家人根本没准备好。”王磊冷笑了一下,“她还说,她爸之前欠了一笔债,虽然数目不大,但他们家里人一直担心他再婚后,会不会把这些问题带到你身上。”
我愣住了。刘国庆的女儿我见过几次,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我没想到,她会去找王磊说这些话。
回到家后,我试探着问刘国庆:“你以前是不是欠过债?”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头:“是有过,早就还清了。那是前几年,给老伴看病,借了点钱,后来慢慢还上了。你是不是听王磊说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心里开始动摇。不是因为债务,而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段婚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开始注意到,刘国庆的家人对我并不热情,甚至有些防备。而我的儿子和儿媳,则是从一开始就排斥这段感情,哪怕我一再解释,他们依然固执地认为,我是被人“骗”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刘国庆家吃饭,他的孙子忽然问我:“奶奶,你以后会把钱留给我们吗?”
我一愣,随即心里一沉。这句话,究竟是孩子的无心之言,还是大人有意的暗示?
我忽然开始怀疑,我的这场婚姻,究竟是为了摆脱孤独,还是掉进了另一个漩涡?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不再像刚结婚时那么自在了,我开始害怕接儿子的电话,害怕面对刘国庆家人的目光,甚至开始怀疑,我这场婚姻,到底是我的选择,还是我的执念?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对刘国庆说:“国庆,我们还是分开吧。”
他看着我,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清楚了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想清楚了。”
刘国庆叹了口气,没有再挽留。
我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小县城的家,推开门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家虽然冷清,但至少安静。
不久后,王磊带着小雅和孙女回来了。小雅一见到我,就红了眼眶,拉着我的手说:“妈,您终于回来了。”
王磊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里,终于不再有焦虑,而是松了口气的轻松。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客厅里说笑,孙女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姥姥”,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我曾以为,再婚是我逃离孤独的方式,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孤独,是无法被填补的。
或许,一个人的晚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却不愿意承认。
我轻轻地抱紧了孙女,闭上眼,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