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河位于苏门答腊岛中部,由岛屿西部的巴里桑山脉向东注入马六甲海峡。虽然水流迅猛且风高浪急,河口却正巧位于新加坡岛对面。因而战略位置比较紧要,是可以提供农业产出、淡水补给与贸易捷径的必争之地。
16世纪初,这里也曾成为葡萄牙和马六甲苏丹国的争夺战场。
早在1511年,马六甲城沦陷于从印度赶来的葡萄牙人之手。原有的苏丹国王室却并未放弃,而是分头撤退到周遭区域构建封锁网络。除马来半岛的彭亨、新加坡和霹雳州,也包括海峡内的民丹、宾坦与林加等岛屿,以及苏门答腊中部的多块飞地。虽无法阻拦远距长程贸易,却可以限制粮食等生活必需品交换。从而削弱敌占区生活人口,增加对手的持有成本。
然而,长时间对峙的效果未必立竿见影,反倒会对土著控制区产生不利影响。譬如南方的金宝河流域,就因大量买家的消失而遭遇困境。本地王公只能阳奉阴违,偷偷将境内物产重新输入马六甲市场。葡萄牙人则希望更进一步,直接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附庸体系。为此,他们在1515年6月派队长豪尔赫亲自前往苏门答腊,准备将当地统治者接来完成签约。由于是和平外交活动,他只分到1艘小型的福斯塔桨帆船,以及2艘本地风格的澜沧船,可用士兵总计不过百人。
当编队横渡马六甲海峡,竟在金宝河口收到骇人消息。原来,前任马六甲苏丹的穆罕默德已率军赶来兴师问罪。他们的部队至少包括80艘大型澜沧船和6000名士兵,早一步从首府所在的林加群岛抵达,将土著王公的城镇团团包围。豪尔赫自知不是对手,当即派1艘澜沧船回母港请求增援。结果却令自己非常失望,由于城内军力匮乏、可用船只大部分外出巡航,只能派8艘土造的澜沧船前来应付。除80名领头的葡萄牙人外,余下500人皆为土著附庸。加上先前的3艘船乘员,总计100个人欧洲籍士兵+600名良莠不齐的马来基督徒。
虽然前路危机四伏,豪尔赫依然硬着头皮摔舰队逆流而上。这是因为金宝河的不断段落有很大宽度差,上游流速湍急却相当狭窄,完全不像下游那般宽广。对兵力不占优的一方而言,无疑是需要加以抢占的取胜关键。而且在涨潮阶段,马六甲海峡的咸水会以每小时40公里的高速涌入,直至上游的狭窄区域才稍稍减弱。故而对不依赖风力的桨帆船而言,又是可以快速行进且节约船员体力的重要加成。期间,葡萄牙人还顺道攻击敌方的落单补给船。然而利用退潮的水流调头航行,直到上下游的交界处才重新准备战斗。穆罕默德也注意到自己的侧后方有敌情出现。由于害怕整支军队被困于内河,只能丢下进行到一半的围困战,顺着退潮水势前来下游迎战。
事实上,澜沧船并非典型的桨帆船,而是一种相对原始的混合船型。虽然经常被使用者装配大桨手,但也可以完全依赖倾斜方帆推进。随之而来的缺点便是有些不伦不类,需要负担沉重的多根桅杆与整体结构分量,反而影响到人力驱动效能。尤其像苏丹本人乘坐的硕大旗舰,搭载着至少200多名士兵、大量武器补给,周身还覆盖一圈来抵御箭头或小型弹药攻击的木质盾牌。所以在狭窄的上游格外笨重,几乎第一时间便加速冲进下游水域。
与此同时,豪尔赫乘坐的小型福斯塔战舰也一马当先,冲在整个编队的最前方。虽然只是用于近岸行动的小船,却在基本形制上与驰骋地中海的大型加莱船如出一辙。经过数百年的结构优化,成为完全以划桨为主动力的特殊船型。既能在框架强度上承受巨大冲击,又相对轻盈利于长时间机动回避。哪怕船艏位置安装有火炮,也不会对整体性能造成干扰,更善于在逆流状态下前行。因此,葡萄牙人并未在遭遇后立刻还手,而是靠灵活性躲避从高处射来的落顶箭。直至绕行到敌舰侧翼,才突然对准水线位置的最薄弱处疯狂开火。
瞬间,苏丹旗舰上的大批桨手被击毙,很多人因负伤而无力保持原先速率。更有甚者,因受不了尸横遍野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索性跳水游向岸边逃命。于是,这艘异常笨重的澜沧船失去控制,歪着身子向一侧的浅滩冲去。结果就是不幸搁浅,顺便将还未完全扩张的航道堵塞大半,严重干扰到身后其他79艘船的推进线路。豪尔赫当即下令全体士兵登船,利用对方的全面紊乱将之占据。穆罕默德本人战意全无,只能像属下那样跳船求生。
接着,两军的其他澜沧船才开始遭遇。恰逢金宝河重新进入涨潮时间,猛烈的水流由出海口蜂拥而上,便让林加群岛的船只相互纠缠。由于彼此间相互碰撞,弓箭手们根本没法在甲板上站稳射击。位于后方船上的士兵,也不可能轻松跑到前方战舰增援。葡萄牙人则率领马来附庸一起,连续不断地向他们发起肉搏冲锋。当上层甲板的军官和弓箭手被击溃,下层的划桨手们早已无心恋战,纷纷效仿苏丹做法跳水跑路。至此,大量完好无损的船只被豪尔赫等人轻松俘获。战斗结束后,胜利者把许多澜沧船赠送给本地王公,并将其余的都点燃焚毁。可惜,这场胜利并不能对地区局势造成多大改观。穆罕默德涉险潜逃回民丹岛,依旧是可以号令马来亚与苏门答腊的海峡共主。后来为躲避葡萄牙人追杀,再度率主力沿金宝河而上,将之鸠占鹊巢为自己的临时都城。直至1528年去世,才让本家族对苏门答腊的控制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