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7月1日，时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副局长鲍勃·伊曼在中情局总部向一名名叫金无怠的华裔男子颁发了一枚勋章，以表彰他在中情局工作的三十多年中尽心尽力，成绩卓著。

仅仅过去了四年，这位名叫金无怠的男子，便又站在了美国弗吉尼亚的法庭上。1985 年 11 月 27 日，美国联邦检察院提出对金无怠的起诉，指控金无怠从 1952 年起至 1985 年的 30 多年间，向中国大陆方面提供情报、保持接触，涉及国家安全，要求以间谍罪追究其法律责任。

1986 年 2 月，法院陪审团裁定对金无怠所有 17 项指控罪名成立，其中包括 6 项间谍罪，定于 3 月 4 日判刑。数日后，金无怠在弗吉尼亚监狱中，用一个装垃圾的塑料袋套头延及脖颈，再用一根鞋带扎紧，采用窒息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年 63 岁。

采用这种方式自杀，普通人根本做不到。因为一个人在呼吸困难难忍之际，只要手指捅破塑料袋就能获得氧气，是很难忍住不去自救的，但是金无怠并没有这么做。利用早餐后仅有的1 小时无人监控时间（那时还没有普及摄像探头），他带着所有的秘密，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一、

作为一名成功潜伏在美国中情局三十多年的优秀特工，金无怠的暴露，完全是拜国安部叛徒俞强声所赐。

1982年9月，美国联邦调查局中国反情报组组长IC·史密斯，获知了一个重磅消息：中央情报局成功策反了一名中国情报机构的高级成员。

史密斯当即意识到，这有可能解决一个困扰了中情局几十年的难题，那就是找出那个潜伏在中情局的中共特工。有迹象表明，此人已潜伏在中情局多年，通过此人，近三十年来中情局几乎所有的重大决策，在中国方面都不再是秘密。

兴奋的史密斯，当即决定给此人一个代号叫“舵手”（Planesman，控制潜艇升降的人），这是一个潜水艇专有名词。史密斯认为有了这个人，就一定能找出那个潜伏在中情局内部的中共特工了。

不久后，“舵手”向史密斯提供了一条重要情报：1982年2月6日，中国公安部外事局副局长朱恩涛在北京前门饭店，秘密会见了一名从美国来的神秘人物。此人是搭乘美国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机抵达北京的，换京后直接住进了北京前门饭店553号房间。朱恩涛在和此人见面时，两人一直使用英文交谈。次日，朱恩涛还将此人约到公安部自己的办公室，又和此人密谈了将近四个小时。当晚，这个神秘人物离开北京，乘飞机返回了美国。

在给史密斯的情报中，“舵手”怀疑这个神秘人物，有可能是隐藏于中情局的那名中共特工，因此他要求史密斯一定要查出此人的身份。

按照“舵手”提供的情报，史密斯带人来到泛美航空公司，查询了2月6日所有去北京的航班，发现当天只有一班从纽约肯尼迪机场出发，途经旧金山飞抵北京的飞机。没费多大力气，他们便拿到了机上所有乘客的名单。之后，中情局又查阅了2月7日旧金山海关的入境记录，发现2月6日乘飞机去中国，2月7日返回的华裔男性只有一个人：金无怠（Larry Chin），美国公民，61岁。

看到金无怠的名字，史密斯大吃一惊。他知道此人在中情局工作多年，1981年退休后，还被中情局返聘，为中情局工作，是中情局内一位得到过多次表彰的资深特工。

二、

为了查清金无怠是不是“舵手”提到的中共特工，史密斯对金无怠进行了秘密监控，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

就在史密斯快要死心时，手下前来报告：金无怠买了一张去香港的机票。史密斯于是带人赶到机场，秘密检查了金无怠托运的行李，结果在一个包里面发现了一把标有北京前门饭店标志的钥匙。

这把钥匙的出现，让史密斯坚信在前门饭店553号房间与朱恩涛秘谈的男人，就是这个金无怠。他之所以要带着这把钥匙，是因为553房间是中共方面给他准备的秘密接头地点，有了这把钥匙，他就可以随时进入这个房间而不用登记，避免有人在登记簿上查到他的身份信息。

狡猾的史密斯知道，仅凭一把钥匙，是无法给金无怠定罪的。于是他加强了对金无怠的监视，终于在1983年9月，发现金无怠在香港与一位叫区启明的中国特工秘密会面，并向区启明提供了数份机密文件。

金无怠从香港返回美国后，史密斯带着几名中情局探员敲开了金无怠的家门，告诉金无怠，他们正在调查一起泄露机密情报的案子，要求金无怠协助调查。

1985年11月22日，金无怠被中情局逮捕。当晚，中情局探员们搜查了金无怠的办公室和住所，收缴了几大箱证物，包括他的飞行记录和旅行信息。在金无怠的保险柜里，史密斯还搜出了一些纸片，上面大多写的都是某年某日，给了某某人多少美元之类的信息。

除此之外，中情局还在金无怠的住所找到六本日记本。在1982年2月6日那天的日记中，金无怠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抵达北京，住前门饭店553房间，80元人民币一天。朱来酒店谈计划。李副部长当晚会面，与李、魏、朱、区谈“生意”，之后去涮羊肉。

在证据面前，金无怠没有过多的辩解。他承认向中共提供过情报，包括在朝鲜战争中，向中国提供志愿军战俘变节人员名单和隐藏在遣返俘虏中的间谍、美国情报部门对朝战进程的评估，以及美国对朝战的谈判策略和底线，使中国了解到美国的真正想法，从而改变了朝鲜战争的进程等极为重要的绝密情报。　

1971年，中美关系开始步入正常，双方亟待一次会晤来打破外交关系的僵局。此时，金无怠向中共传递了一个重要情报，“美方有意与中国接触”。接到这个情报后，才有了后来美国乒乓球队的访华，以及接下来的中美关系正式破冰。

除此之外，金无怠还利用工作便利为中国搜集美台在华间谍信息，以便中国安全部门能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在审讯中，金无怠给史密斯的感觉是，此人始终坚信，他向中共提供的情报，促进了中美两国领导人相互了解，对两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是有贡献的。

三、

被捕后的金无怠曾问过史密斯，出卖他的人到底是谁？遗憾的是，史密斯没有告诉他。也就是说，金无怠直到去世，都不知道出卖他的“舵手”，居然是原中国国家安全部的处长俞强声。

俞强声出生在一个红色家庭，其父是“一二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也是新中国的首任天津市长。母亲一直从事新闻工作，担任过《天津日报》的总编。

俞强声生于1939年，中学毕业后考入北京公安学校，毕业后去了北京公安局当了一名警察。由于表现积极，几年后被调到公安部五局二处工作。

1983年，中央成立了“国家安全部”，俞强声也在此时从北京市公安局调到国安部，担任了部长凌云的秘书。

两年后，俞强声升任国安部外事局二处处长，可谓前程似锦。令人没想到的是，俞强声竟然在这时被美国中情局策反，成了一名间谍。

特工出身的加拿大作家陶德?霍夫曼，在他出版的《内部间谍－－金无怠和中国对中情局的渗透》一书中，认为俞强声是在1983年，在担任国安局局长秘书期间，被美国中情局策反的。策反他的人，正是美国前驻华大使李洁明。

俞强声被策反后，中情局十分重视，马上成立了特别部门，专门负责与俞强声的秘密联络。

俞强声当了间谍后，向中情局提供的第一份情报，就是向中情局提供了有关金无怠的信息，导致金无怠的被捕。

出卖金无怠后，俞强声又陆续向美国提供了数份有价值的情报，终于引起了国安局的怀疑。为了保住性命，俞强声决定叛逃美国。

俞强声是如休叛逃的，有各种说法。最为人们接受的一种说法是，有一天俞强声向单位请假，说自己在平山老根据地的乳母病重，要去看看。可是假期已到他却没有回来，国安部再一查，发现俞强声已经从香港到了美国。

俞强声的叛逃如同一颗炸雷，引发了一连串的震动。俞的直接领导凌云，被免去国安局局长一职，主管情报工作的中央政法委书记陈丕显也交权退休，整个国安系统也来了个全面换血。国安局还派出了多组特工，去美国对俞强声进行追杀。

俞强声叛逃后，其母不得不辞去北京市政协主席一职，改任北京市顾问委员会副主任去。他的弟弟也因他的叛逃而被调离北京。

四、

俞强声叛逃美国后，很快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他最后的结局，有种种的传说。

一种说法是，1987年俞强声在南美危地马拉旅游，有一天乘坐小艇出海钓鱼，结果被追随到那里的中国特工撞翻了小艇，俞强声落海溺毙而亡。还一种说法是，在他去危地马拉旅游时，国安局特工在他的食物中放了放射性盐，导致他中毒而死。

也有一种说法是，俞强声没有死，至今还生活在美国。这种说法源自俞强声的叔祖父、前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曾告诉记者，俞强声叛逃后，美国中情局按照美国的“证人保护计划”，对俞强声实施身份变更，经过整容后提供隐匿居住地并给与经济补助。为了使俞强声不被发现，中情局对外声称俞已经死亡。其实俞强声还活着，已经改性为张，娶了一名台湾女子，隐居在美国东北部波士顿到罗德岛一带。

联邦调查局负责此案的史密斯，也在2015年接受采访时表示：俞强声被中共特工暗杀是谎言。他曾经和俞强声“在乔治城（华盛顿的一个高档商业区）消磨了一个晚上，从一家酒吧喝到另一家酒吧。”当记者问到俞的具体住址时，史密斯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不管是死还是没死，有一点可以肯定，俞强声就算没死，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臭水沟中，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因为他知道，像他这样出卖国家、出卖灵魂的人，必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参考资料：

《文汇报》：《第一个被CIA策反的大陆叛逃特工》

《钱江晚报》：《燕京人中“超级谜团”金无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