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荣智慧

编辑 | 向由

唯物的中国芯片产业深度观察

上个星期，英特尔股价一天之内下跌26%，市值跌破1000亿美元，创下50年来最大跌幅。

5个交易日，股价跌去40%，股东气得对英特尔发起集体诉讼。

英特尔是“美国制造”的指标企业，是拜登政府《芯片法案》扶持的“全村的希望”。

好汉不提当年勇。“蓝巨人”曾是世界最大的半导体公司，发明“摩尔定律”的摩尔就是创立英特尔的“三巨头”之一。如今，英特尔丢盔卸甲，市值只有英伟达的4%，老对手AMD的一半。

而英伟达和AMD都是半导体设计公司，和“美国制造”关系不大。所以，英特尔的困境，实际是美国制造的困境。

进一步看，靠美国政府大力扶持的半导体制造业，技术、人才、资金，样样不缺，还一路折戟沉沙，那么其他美国制造业，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蓝巨人”遭受暴击

股价崩盘，是因为英特尔实在没有“利好”可言。

今年第二季度，英特尔营收同比不增反降1%，三季度指引最高下降11%，净利润亏损16亿美元。其已连续两个季度亏损。

英特尔第二季度财报显示营收下降1%

随后，英特尔宣布100亿美元成本削减计划，裁员超15%（约1.5万人），年内完成。第四季度起，英特尔暂停派息。这是它32年来首次暂停派息。

消息公布，英特尔股价暴跌26%。截至当天收盘，全球主要芯片巨头中，英伟达市值约2.47万亿美元，台积电市值约7673亿美元，AMD市值约2182亿美元，英特尔市值仅剩约860亿美元，被对手甩到“尾灯都看不见”。

英特尔的统治地位，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X86架构CPU，以及90年代和微软Windows系统组成的Wintel联盟。凭此优势，从1991年至2017年，英特尔连续25年稳坐全球半导体“冠军”宝座。2000年，英特尔以3000亿美元市值登顶美股。

最近的辉煌在2019年。那一年英特尔营收近720亿美元，净利润210亿美元，是全球收入最高的半导体公司。

很快，“蓝巨人”遭“绿巨人”迎头打击。

以绿色“全视之眼”为标志的英伟达，靠5年性能提升25倍的GPU，碾压信奉摩尔定律的英特尔CPU。后者每18个月性能提升一倍，英伟达的核心战略是每6个月性能提升一倍。

英伟达

今年以来，英特尔营收多次急转直下，有三个深层原因。

一是，从制造技术的角度来看，英特尔选错了路。10纳米节点，它认为就算不用阿斯麦的EUV光刻机，造的芯片也不会差。结果还真不行。

二是，错失移动市场。英特尔不愿意给苹果第一代iPhone提供处理器，苹果最后选了Arm芯片。2011年，英特尔曾推出Atom系列，试图抢占智能手机市场，未遂，2016年停止研发。

三是，没赶上人工智能时代的先机。2017年和2018年，英特尔曾考虑投资OpenAI，最终放弃。7年后，OpenAI的估值已经和英特尔的市值不相上下，都在800亿美元左右。

同时，英特尔也没有及时推出AI芯片。虽然2023年9月英特尔首次提出AI PC概念，但迟迟没有相关产品面世。由于反应迟缓，连微软的大单也丢了——微软最新笔记本电脑选择与高通独家合作。

英特尔第三季度即将广泛上市的 Gaudi 3 AI 芯片

政府越帮越忙？

虽然英特尔地位堪忧，但美国政府努力帮它开挂。

无论是特朗普政府，还是拜登政府，都把制造业回流美国视为“基本国策”。而美国制造的重中之重就是半导体——科技王冠上的明珠，最尖端芯片必须在美国本土生产。

两年前，《芯片法案》颁布。这是美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工业政策资助上的最大手笔。其本质就是押注英特尔、美光、台积电和三星，在美国本土踏踏实实地造芯片。

《芯片法案》的目标是，到2030年美国能造出世界五分之一的顶尖芯片。法案颁布时，这个数字是零。

经过无数轮讨价还价，美国政府选择把最大份额的补贴送给英特尔，毕竟这是“自家孩子”“美国冠军”。

2024年1月，英特尔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钱德勒市的工厂正在建设中

可是，两年过去了，为什么英特尔还是扶不上墙？

一般来说，制造业（也适用于其他行业）成功有三个因素，企业必须至少占一个：产品独一无二；产品更好用；成本更低。

这三个因素，英特尔哪个也没占上。

首先，它的核心产品X86芯片停滞不前，多年来没有技术突破。其PC存量市场没有增加，手机市场更是没份儿，然后微软也不想等它了，PC找高通合作。

其次，它的生产工艺一直没改善，X86芯片落后于竞争对手AMD（由台积电代工）。最近有知情者爆料，其13代和14代高端芯片有工艺缺陷，会引发软件崩溃。这一消息彻底动摇市场信心。

X86芯片

第三，美国本土的生产成本远高于亚洲，英特尔发展代工业务颇有“拼死吃河豚”的架势。

从英特尔的处境就可以看出，“美国制造”大概率不会成功。

半导体是美国最关注的行业，技术、人才、资金本身就有足够优势，再加上政府的大力扶植，也还是磕磕绊绊、腹背受敌，其他制造业就更不乐观了。

英特尔前途未卜

英特尔的“前途”，还得看11月美国大选的结果。

经历了特朗普遇刺、拜登退选等一系列意外，共和党候选人、前总统特朗普与民主党候选人、现任副总统哈里斯的竞争日趋激烈。

据8月8日Ipsos民调显示，哈里斯对特朗普的领先优势自7月底以来不断扩大，以“42%对37%”的结果领先5个百分点，比7月22日至23日的数据“37%对34%”领先的幅度更大。

8月8日，民调显示哈里斯支持率领先特朗普5个点

8月9日，正值《芯片法案》颁布两周年，哈里斯公开推崇《芯片法案》 。她在社交媒体网站X上发帖称：“我们正在国内生产半导体，创造就业机会，促进美国创新。”

拜登政府发布最新声明，细数两年来的点滴成就。不过，这些“成就”更多是投资和派钱，看不到什么确切的“回报”。声明透露，美国商务部将在今年年底把390亿美元拨款都派完。

对于民主党政府来说，派完钱不是结束，一旦哈里斯执政，《芯片法案》的更新、补丁迭代将会变本加厉。当然，环境问题、劳资问题、安全措施问题、技术人员短缺问题，以及高昂的制造成本，都将继续冲击“美国制造”的合理性。

与此同时，共和党国会议员和智囊团正在策划，如果特朗普重新入主白宫，该如何废除《芯片法案》。特朗普曾质疑美国投资台积电的明智性，不过他没有点名。

台积电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建设工厂

远水解不了近渴。

英特尔迅速走出困境，其实有一个简单的办法。目前，美国政府禁止英特尔向被限制的国家销售高端芯片。这些措施才真正断了英特尔的财路。

由于美国政客在这方面松口的概率极低，一时半会，英特尔很难东山再起。（荣智慧）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南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