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一位姓杨的小商人,人称杨大龙。虽说是小商人,倒也赚了不少钱。杨大龙做的生意,比较冷门,他是靠促织发财的,也就是蛐蛐,或者叫蟋蟀。
从宋代贾似道以来,世人就爱斗蟋蟀,到后来甚至成为一种赌博的游戏。杨大龙发现了商机,他也开始玩儿,还专门抓蟋蟀,培养蟋蟀,再卖给那些斗蟋蟀的人。十多年的时间,他就发了财。
杨大龙有个儿子,叫杨一鸣,生来就聪明,长得也俊俏,因为受到父亲熏陶,他也沉迷斗蛐蛐。杨一鸣不肯让儿子读书,经常带着他去集市上,教他认蟋蟀,斗蟋蟀,偶尔也会赌上两把。慢慢地,杨一鸣也精通蟋蟀了。
杭州有一位官员,沉迷斗蟋蟀,听说杨大龙精通,就让杨大龙去帮他。杨大龙病了,就让杨一鸣代自己去。结果,到了杭州一年多,杨一鸣也没找到好蟋蟀,官员很失望,杨一鸣很着急,自己带的钱都花完了。
一日,杨一鸣听人说,净慈寺、灵隐寺等地方有好蟋蟀,他赶紧跟官员说了,然后叫上两个衙役,带着罩子、筒子去找蟋蟀。
傍晚的时候,杨一鸣到了白沙堤,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蟋蟀。他打算回去,看到两人抬着一个轿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婢女,速度很快。轿子经过杨一鸣跟前,里面的人忽然打开了帘子,小声对杨一鸣说:“哎呀,虫伯乐居然在这里?”
杨一鸣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名少女。少女露着半边脸,美目流转,好似秋水,简直要把人魂魄勾过去。杨一鸣痴痴地看着,还没说话,轿子已经去远了。
过了一会儿,轿子后面的一名婢女忽然回来了,对杨一鸣说:“清波门外顾家女,养了一只蟋蟀,非常好斗,请前去看看。”
杨一鸣听了很高兴,转头对跟着的两个衙役说:“你们回去跟老爷说,我去找蟋蟀了,一旦发现好宝贝,我肯定带回来。”
衙役听了后,巴不得离开,于是赶紧答应。杨一鸣跟着婢女,往前去了。
路上,杨一鸣问婢女顾家的情况。婢女说:“我家主人以前也做过很大的官,只是他已经去世多年了,至于详细的情况,你到了就知道。”
到了顾家门口,天已经黑透了。这里,高门华屋,宽广异常,守门人都有四位,果然是华贵人家。只是,守门人都戴着圆帽,穿着青衣,跟当时人的衣服不同。杨一鸣看了,有些担心,但此时想走也不行了,只能跟着婢女进去。
到了屋里,杨一鸣看到少女全身了。少女极为俊美,大约二十来岁,看起来很有气质。杨一鸣毕竟是商人,地位低,又被少女气质所震慑,居然直接跪下来了。
少女笑了,说:“别这样,我知道你对蟋蟀很懂,因此叫你虫伯乐。既然是伯乐,就别像小厮一样了。”说完后,少女敛衽回礼,又一招手,示意杨一鸣跟她走。
到了后面院子里,杨一鸣听到了蟋蟀的声音。听声音,他就知道这是好蟋蟀。这时,又有四位美人出来迎接,少女也请杨一鸣进大厅中,还让他坐在客席。
“我知道你的绝技,你继承父亲所学,算是蟋蟀的知己了。何况你来自帝都,见多识广,所以才叫你来这里聊天斗蟋蟀,打发长夜。”
说完后,少女叫婢女在地上铺毯子,又放了斗盆。斗盆虽然是泥土烧制,跟瓦差不多,但外面却镶了金子,还有雕文,极为巧妙。
“我知道你懂蟋蟀,这里有许多,你挑一个,咱们来斗一斗。”少女说着,带杨一鸣去房间里。
房间里有许多架子,每个架子上又有许多小盆,盆上还有刻字的牙牌。杨一鸣不认字,但也知道这是蟋蟀的名号、产地、特点等。他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选哪一个,只能随便指着一个小盆,说:“就选这个。”
少女看了后,有些不屑,但还是让婢女取了。
回到刚才大厅,两人席地而坐,又靠近点了几盏灯。婢女又拿了金丝罩,罩在斗盆上,防止蟋蟀跳远逃走。
杨一鸣打开小盆,看到蟋蟀,顿时沮丧。果然,少女的蟋蟀很厉害,几次攻击后,杨一鸣选的蟋蟀已经败下阵来。少女和婢女大喜,拍手叫好。
杨一鸣年轻气盛,很不服气,表示要再挑一个蟋蟀来斗。少女答应了。杨一鸣进入蟋蟀房,屏息凝气,仔细倾听,很快他就找到了满意的蟋蟀。
再次把蟋蟀盆打开时,杨一鸣很得意。这次的蟋蟀,铁背金头,锐喙劲足,昂然骄傲,一看就是好蟋蟀。
少女看了后,说道:“这个确实不错,但这次咱们不要空斗了,加个赌注。我要是输了,金丝罩给你,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这……我穷啊,一身之外,一无所有。”
婢女笑了,说:“以前娘子和主人斗蟋蟀,娘子输了,就成了主人的爱妾。如今,你难道不会反其道而用吗?杨公子,你也有身子啊,怎么能说一无所有呢?”
少女听了,羞红了脸。杨一鸣听了后,心中窃喜,当即表示可以。
这一次,杨一鸣果然赢了。少女略带嘲讽地说:“你为了赢钱,还真是下功夫啊。好,金丝罩给你了。不过,我也要再换个虫儿来斗你。”
少女换了蟋蟀,果然两只蟋蟀斗了个旗鼓相当。少女很高兴,也忘记了庄重,她一会儿挽头发,一会儿嫌热解开了外面的衣服,抹胸都漏出来了。一会儿,她又大笑,拉着杨一鸣的手腕,甚至激动地躺在杨一鸣腿上。
杨一鸣心思不在蟋蟀上了,只顾看着少女,心都快跳出来了。
“哈哈,杨公子的蟋蟀斗败了!”婢女忽然说话了!杨一鸣回头看,果然自己的蟋蟀都被打飞出了盆外,几乎死了。他不知道,其实是婢女趁他不注意,用手打了蟋蟀,又扔到盆外。
“好了,这算是虫子做媒,天作良缘,你们可不要推辞啊!现在,请你们去入洞房。”婢女坏笑着说,并指了指洞房所在。
于是,杨一鸣也不客气了,抱着少女就进了房间。于是,二人就这样做了夫妻。杨一鸣狂喜,以为走了桃花运。他肆意享受,终于累得倒下了。他刚要睡下,结果婢女又在外面催少女起床了。
少女起来了,她洒泪说:“一夕之欢,三生有幸。实不相瞒,我不是人,我是宋代贾似道的宠妾,活着的时候,以色侍人。贾似道好斗蟋蟀,我们这些人就迎合他。我死后埋葬,斗蟋蟀的工具也都陪葬了。昨天我出来游玩,看到你相貌俊俏,动了欲念,因此才引你来此。天要亮了,我不能久留你,金丝罩就给你吧,千万别把我忘了。”
说完,婢女已经拿来了金丝罩,交给杨一鸣。
杨一鸣舍不得少女,但是他知道自己目前身处鬼蜮,倒也很害怕。于是,他略微施礼,告辞离去。出门后,他回头一看,发现房舍都没了,只有三座荒坟。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三座坟,匆忙跑开了。
跑了大约二里路,才看到白沙堤。杨一鸣看了看,找到了旧路,走了大半夜,这才回到官员府中。
回到府中,官员问他要蟋蟀。杨一鸣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但官员不信,认为他没去找蟋蟀,肯定是去眠花宿柳了。杨一鸣无奈,只好把那个金丝罩拿出来,献给官员。
官员颇爱古董,他看了又看金丝罩,发现土色斑然,的确不是当今世上的东西,似乎埋在地下很久了。于是,他相信了杨一鸣。
几天之后,杨一鸣肚子开始痛,随后开始腹泻,拉出来许多青色淤泥,十分瘆人。官员担心杨一鸣撒谎,只怕是被妖魔鬼怪所缠,因此拿出百两白银,算是买了他的金丝罩,然后派人把杨一鸣送回京城去了。
金丝罩留在了杭州,后来,还有人看到过,不过已经已经不在那位官员家中,而是被某个家族很大的人买去,作为珍玩了。
杨一鸣回家后,腹痛始终没有好,只是不再拉青色淤泥了。杨大龙担心,找来郎中给儿子看病,但郎中却说他身体正常,只是元气亏损甚多,不知道何故。
杨大龙很生气,质问儿子,是不是去杭州一年多,整日寻花问柳,掏空了身子。杨一鸣还没解释,郎中就说了:“不是不是,若是在青楼厮混,便是日日放纵,三年也不会如此。令郎的身体内阳气,好像是……好像是一夜之间就没了。”
杨大龙听了很诧异,送走了郎中后,他质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杨一鸣不得已,只好把遇到贾似道宠妾的事说了。
“一晚上就吸了你三年的阳气,看来,那女子对你还有良心,不然的话,留你住上十天半个月,你这一辈子的阳气都要被吸光了!世上男儿都想要潘安容貌,以为可以多与女子交好。却不知道,地下还有女子,也会惦记你的美貌啊!”
三年之后,杨一鸣身体养好,杨大龙再也不让他外出了。
那梦里的没和你说,不随便拜拜,因为没啥欲望[汗]?应该是说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