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哪里安放(一)|陶继亮

陪读时间 2025-01-02 14:11:57

当我离去的时候,

我不相信你能微笑,

能用愉快的眼睛,去看鸽子,

能在那条小路上

跳舞,一边想入非非地

设计着未来。

当我离去的时候,

我不相信,不相信,

那盏灯真的灭了,星星和信

丢了,你的灵魂一片黑暗,

不相信你那样看我,

是真的让我离开。

——谢烨的诗《我不相信,我相信》

1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时令刚过了盛夏,又快到了立秋,白天,热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气温还是偏高,可是到了夜晚,在农村,在这无遮无挡的空旷的田野里,随着热量的蒸发,温度会迅速地降下来,已经有些凉了。这晚,月亮并不亮,像害病似的,发出昏黄昏黄的光,给脚下的土地罩上一层柠檬色的黄,忽而迅速地钻进一片灰云里,大地抹上一丝儿黑。这朦胧的夜,朦胧的月,朦胧的天,朦胧的地,这寂静的乡村野地属于他俩的世界了。

许平沿着村东头一条曲折不平的小路慢腾腾地往前走,不时地回头张望。路尽头的池塘里传来阵阵蛙声,路两旁草丛里一些虫儿唧唧啾啾叫着,他蹲下来拾起一块土坷垃胡乱地使劲地扔去,蛙不鸣虫不叫了,于是静多了,只听到身后扑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纯朴扎实。

他想,她是以前那个样儿?身姿轻盈柔美,皮肤白净透红,鹅蛋脸像田野中盛开的迎春花粉红好看。母亲说过,在他高中毕业之前给他说个漂亮的对象,全村数她。他没有反对。他爱他的母亲,理解母亲。有一次,他隐隐约约听见母亲和父亲背着他在谈论想把村西头先生家的女儿小花说给他,说他俩差不多大,人长得漂亮,到时候他大学毕业了,成为公家人,小花在家带孩子,帮老两口种田,一非一农,赛如富农。母亲有老病根子,说是大集体时代生他坐月子期间下田插秧落下的毛病,一到阴雨天气就犯,犯了就找先生看。

许平早晨接到她的信,信是通过小妺的手递过来的。他有点好笑,一个村庄上的东西头也就相距里把路远,还这么费尽心思。但他还是能理解,女孩子总归是女孩子,不大方。他回避了所有人,拆开了信。

“许平,听说你回来了,我的心怦怦直跳,你哪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叫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许平暗笑,接着往下看:“我俩的事,外边也有点风吹草动,妈几次问我愿不愿意这门亲事,每次一问,我总是不理她,妈急了,我也急,急了我就没好声好气地说知道了!这一下倒使妈不问了。确实,女儿大了,能不操心吗?不瞒你说,在这之前,来我家上门提亲的还真不少,有父亲的同事,也有母亲娘家那边的人,但都被我拒绝了。有时头脑闪念想到了你,想得美滋滋的,但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枉费心机,认为你去县城念高中了,将来上大学了,不是这里的人了。最近一段时期,不知怎么弄的,来我家上门提亲的少了,有的人见到我还神情怪怪的。我这才明白,你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也犹豫过,我配不上你,我怕以后你不要我,但我又怕现在失去你……”

好家伙!她应该是长得让男孩倾倒让女孩嫉妒羡慕的亭亭少女了。许平心想:毕竟她读完了三年初中,单单这一点,就够她有资本炫耀了;照她这样讲,我还是竞争中的强者了,但我没有去参加竞争,也就是说她有意无意中选择了我。

许平接着往下看:“爱情,人家说是两个相爱的人两颗心相撞迸出的火星,随时一点燃就会燃烧起来。这几天来,我脑子里萦绕着回忆着我们的过去,你还记得考初中时那天晚上,我去你家看你,你坐在床上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在看着书,我能看出你不好意思,我走了,你还是一动不动只是说了一声你走了?你围着被窝没下床,想必你没有穿裤子,傻瓜,我那时看上了你?”

“许平,我知道我俩差距很大,将来会更大,其结果我不敢想象,但命运安排我俩,我愿意与你……”

许平答应了小花的要求,晚上见面!

“就在这儿吧。”许平听见身后清脆细润的说话声,像是在他耳旁说的听得那么清楚。他站住了,已经站在池塘边。

月亮又从灰白的云片里挣脱出来,大地一片银白。远处,黑黢黢的庄稼地起伏着一块连着一块,静得出奇,似乎蕴藏着某种骚动的气息,让人心里发怵。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挺在水面上稀稀拉拉的荷叶招来阵阵和煦的夜风,凉爽而湿润,微风掠过,荷叶上间或滚下来晶莹的露珠叮咚一声把水中的月亮打得粉碎,蛙们停止了歌唱。

小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静静地站着。蛙们重新咕呱起它们勤快的小嘴,小虫们继续唱着它们久唱不厌的歌。

他俩对视着。借着月光,他上下打量她:她穿着笔挺的蓝色裤子,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短袖衬衫,一双平头半高跟黑色皮鞋,额头上方一根弧形手指宽的长发卡拢着一头瀑布式的秀发披在肩上,鹅蛋形脸,两条柳叶眉微微地向眼角上方轻挑,双眼皮丹凤眼,眼睛不大不小,圆润的鼻子,两片薄薄的嘴唇抿着,略带一丝笑容,整个脸面妩媚动人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小花看许平目不转睛地看她,说:“看够了没有?”

“没有。”

“你变俏皮了。以前很乖的。”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好好看你,对不起今晚好时光。”

“好看么?”

“好看。像仙女下凡,悄悄地来到我身边。”

“我是仙女,那你是什么?”

“我是牛郎。”

“你才不是牛郎呢,一点土腥气都没有。”

“那我是什么呢?”

“你是我仰望的人。你看,你比我高一个头。”

小花向前挪步,抬起一只手平展在额头前方,对齐许平的下颌。“你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她说。许平根本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是这么落落大方。本来想,通过对话,话引话,能引出一个奇妙的效果来,就在刚才,身体已经挨住身体了,他的脖颈已经感受到她的呼吸了,但他俩并没有做出进一步发展的动作,也就是说,他俩彼此都保持着那一份矜持。

她只是举手比试了一下,然后转身弯腰摘下两片荷叶,找到一方平整的地面铺开。她坐在一片荷叶上,拍拍另一片,叫许平坐。许平坐下,看水面,看荷叶,看月亮,看星星,也看她。

“哎,许平,今晚很美吧,像首诗。”他愕然,“你喜欢诗?”他问。“谈不上喜欢,念书时就语文成绩好,其他不开窍。”她笑得妩媚很好看,像今晚的月亮。

“那好,我背一首给你听听:

星星,你不要眨巴眼,请你不要,你挤眉弄眼,让我心慌;

月亮,你不要看我,请你不要,我就这么一时,她马上就要离开;

雾,你快点下吧,请你快下,把我羞红的脸遮住,遮住得一点不漏。”

她没有说话,只是他觉得她圆滑丰润的手指慢慢地在他手面上移动,起初只是指尖,渐渐地整个手把他握住,他也紧紧地握住她。

作者简介

陶继亮,笔名水拍岸,安徽省明光市作协会员,省散文家协会会员。供职于乡镇、市直机关,曾任乡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市水产局副局长、市委组织部选派办主任、市人社局局长、市民宗局局长、市医保局党组书记,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主任等。散文、小说散见于《滁州日报》《明光文学》等媒体公众号,散文《孤独的“正塘”》入围第九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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