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宗晚年曾把“六次南巡”当成功绩之一,这也就意味着,清高宗六次下江南是有目的性,并不是单纯地玩乐。
清朝有两位皇帝“六下江南”,一是清圣祖,另外一个就是清高宗了。
身为皇帝每一次下江南,花费的银两都是“天文数字”,清圣祖因为下江南导致江宁织造“曹家”、苏州织造“李家”亏空的数百万银两填不上,可见清圣祖南巡的花销有多大,而清高宗被称为盛世之君,花销比起清圣祖那只会更夸张。
清圣祖作为大清入关后第一位稳定天下的皇帝,巡视大清的经济重地这说得过去,那么清高宗六下江南又是为了什么呢?
清高宗下江南:源于一份“邀请”奏折乾隆十一年(1746年),清高宗西巡前往五台山“礼佛”,乾隆十三年(1748年),清高宗又东巡前往山东曲阜祭祀孔子。
也许是清高宗“出行”太过大方,所以这些地方都因为清高宗的到来获得了好处,于是乾隆十四年(1749年)的时候,一份两江总督黄廷桂牵头,江苏巡抚雅尔哈善、安徽巡抚卫哲志、河道总督高斌,漕运总督瑚宝等掌管一方封疆大吏附议的“邀请函”,来到了清高宗的书桌前。
这份邀请函其实就是一份“请命书”,书中写着大量什么江南百姓“跪求”清高宗巡幸江南之类的话,说得那是一个王道昌隆,于是清高宗在心里就开启了“南巡”计划。
需要注意的是,这份邀请函中,有着大量的“河道”大官附议邀请,看似他们在其中不重要,但事实上,清高宗六下江南所谓的“治河”,跟他们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清高宗出行,礼军皆备,这是一场“军事巡回演习”不管清高宗是第一次还是第六次下江南,清高宗在“派头”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马虎过,清高宗要求,跟随出宫的一定要有三千护军,除此之外,还有自己的后宫妃嫔以及相应的太监、宫女,毫不夸张地说,清高宗出游,是把整个紫禁城的常住人口都搬走了,而这个堪称当世“消费水平”最高的群体行动起来,声势壮观。
因为人多,清高宗就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点子,他要求大家都只能骑马,坐轿子什么的,并不允许。
这个要求可把清高宗的保镖头子给急坏了,因为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安保难度也太高了,秦始皇当年就是故步疑兵,用了好几台轿子才逃过了张良的刺杀,而清高宗明目张胆地骑马,这岂不是当一个活靶子?但清高宗的命令可不能不听,于是一个万马南下的名场面诞生了。
其实清高宗并不是胡搅蛮缠,他这么做是有深意的。
爱新觉罗·弘历
在康乾时期,八旗腐败的现象是越来越明显了,大清的“底蕴”满八旗因为生活的优渥从而令战斗力急剧下降,清高宗多次训斥批判衰落的八旗,甚至还以“骑射”作为满族勋贵子弟的考核标准,及格了才能保住爵位,不及格就降等甚至是夺爵。
而此次南下,整整数千里路,清高宗就把这场遥远的出行当作这批八旗精锐的“锻炼”,与此同时,还能在江南地带“震慑”一下不知皇恩的百姓。
乾隆十六年(1751年),北京皇家队伍数次南下,这一次出动的场面可谓是“千古罕见”,随从的马匹就超过了一万匹,光是驼拉物资的骆驼也都有近一千只,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运输队伍”,一是清高宗要求大部分人都得骑马,二是清高宗要求所有人都不能住在城内,要在野外“安营扎寨”。
如果说不允许坐轿子是清高宗心血来潮,那么安营扎寨就体现了清高宗南下的深意,他想借此机会来让身边的亲卫部队来一次“演习”。
最重要的是,这种安营扎寨的方法也不是胡来的,而是类似于紫禁城一样分成了“内外城”,外围数百帐篷拱立中央,最中央的就是清高宗所在的营帐,外围的士兵负责巡逻、输送物资、输送情报,俨然一副“战争形态”。
多伦会盟
其实清高宗这番布置,是有些模仿康熙三十年(1691年)康熙皇帝在蒙古的“多伦会盟”的格局,当时蒙古首领们把大帐围绕着位于中央的清圣祖大帐,众星拱月之势非常壮观,要知道多伦都是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了,在人口密布的江南地带,这又该有多壮观。
当然,如此大规模的“演习”肯定是劳民伤财的,清高宗用这种“娱乐”的方式来训练军队,其实效率很低,光从清高宗的出发点来说,他确实是好的,但到底值不值,只能任人评说了,甚至清高宗自己都知道不值,后来常常对此追悔。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一番手段对江南商贾们的“震慑”那是非常到位的,显性利益近乎没有,但隐性利益却是作用在人心,清高宗数次南下没有什么离奇的波折,跟这番展现“军事力量”有着很大的关系。
巡视官吏、播散皇恩其实清高宗被“邀请”下江南,还有一种“官员基础”,那就是江南的官员们想要确认清高宗对“贪腐”的态度。
康熙后期多次下江南,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大清上层社会的“腐败”,以三大织造、两淮盐商为首的集团开始大量输送利益关系,所以清圣祖驾崩的时候,大清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了,后来清世宗上位,强势出手整治贪腐,大舅子年羹尧、舅舅隆科多都因为贪腐被赐死已经囚死,所以雍正时期,根本没人敢“邀请”清世宗来江南。
爱新觉罗·弘历
可清高宗又和清世宗不一样,他对于享乐之事并不抗拒,所以大多数江南官吏都希望清高宗南下,以此来达成一种共识。
想要让一个人不能用更高的“道德”来批判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把他拉到同一个道德层面。只要清高宗南下了,那么沿途的官员、商人必然会想尽办法掏钱来置办场面,清高宗享受了这种侍奉,那么就同样不允许再“翻脸”。
而清高宗也不会错过这一个与江南官商“打成一团”、释放新信号的机会。
在清高宗第四次南下的时候,两淮盐商就凑齐了“四百六十万两”白银来“献给”清高宗,要知道即便是乾隆巅峰时期的国库也才不过七千多万两,就仅是这么一次南下,也仅是这么一个群体就掏了四百多万两白银,除了他们还有织造府、纺织商、贸易商的“孝敬”没算入其中。
江南官商这么会“做人”,并不是不求回报的,虽然他们不会摆明索要,但清高宗一定要给,不然就破坏了规矩,于是数次下江南,清高宗都给出了“三样”福利:蠲免地税、加耗、给官。
蠲免税务这件事,清高宗六次下江南都有实行“免税”政策,而清高宗未必免的是江南省份的税。
爱新觉罗·弘历
比如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清高宗第五次南巡,他到了杭州返回,免除的却是山东多地的“税款”,再比如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清高宗第六次南巡,清高宗还是到杭州后返回,免除的却是山东、直隶两省部分地区的税款。
但不论清高宗免的是哪里的税,其背后的各级官府本身又是有利益关系的,本质上都一样,而六次南巡,清高宗免去的税款高达一千万两白银,这个税款背后释放出来的“消费力”,又会反哺地方经济,等于是本该给向国库的钱,现在到了官员和商人的手里。
这就是一笔“人情帐”,相当于清高宗南下的那么多开销也是自己“承担”了,不过人情交际却加深了。
而加耗则是一个仅利于官商,对百姓并不友好的概念了。
通俗来说,加耗就是让百姓承担“银税”在征收时候消耗掉的那部分,比如各地百姓总共上缴一千万两白银,刚好足够所需缴纳的税款,然而为了方便运输,就需要把这些碎银“融化”并且做成制式银锭,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九百五十万两了,那么剩下的五十万两,同样需要百姓承担。
因为银是物理的金属,一定量的消耗是有定数的,是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再加,可清高宗允许加耗,那就是等于百姓本应该缴1050万两,加耗后可能就增加到了1200万两,这些多出来的耗银,就是官员的“钱袋子”。
同样的,对于商人来说,这些钱一样会以各种方式流到他们手上,然后他们再作为资本经商,对他们的好处实际上是最大。
最后一个给官,这个是最简单粗暴。
江南士子向来最傲,因为经济发达,相应的人文精神也是最前卫,所以江南士子的领导问题很复杂,如何处理这些人的关系很是关键。
清圣祖的八阿哥胤禩就曾大力拉拢江南士子,为的就是帮助自己能够在夺嫡的时候占据优势,而清高宗下江南,也是为了拉近自己和江南士子的距离。
不说远的,就说清高宗四次居住以至于爆出野史的“海宁陈家”,就是个典型的江南大士族,清朝史称“一门三宰相,四世五尚书”,这个家族在大清朝相级人物(大学士)就出了三位,尚书就有五位,还有进士两百多人,就这种家族乾隆能不重视吗?
除了陈家以外,还有海宁的“查氏”、“许氏”,浙江绍兴的“俞氏”,这些家族都是士子大族,毫不夸张地说,清高宗南下的大半目的,就是为了他们。
而清高宗数次南下,对于前来拜见的,有学识的才子文人,只要是有点背景的,大都能赐予“同进士出身”,很多人本身只是举人,现在给了个进士出身,不就能继续往上爬了吗?清高宗这一招在士子心中树立的形象那自然是不需要多说。
当然,清高宗很聪明的,他给予这些人机会,本质上就是在挤压一些老派家族的地位,让他们内部竞争,自己观看,这就是帝王心术。
但不得不说的是,乾隆一朝从“盛世”衰落,由盛转衰,跟这一次江南出行有着很大的关系,比如和珅,他就因为跟着清高宗从而能够“吞掉”一些商人家产,然后大搞腐败风气,和珅的富跟清高宗南巡那是息息相关的。
治理河道要说清高宗南下到底有没有坐什么实事,那么治理河道就是唯一一个最值得说的了。
前面提到的“邀请函”中的那几个“河道官员”,他们出面邀请清高宗南下这个理由其实是最充分的,道理很简单,河道拥堵或者是河水泛滥,这一切的问题,都需要清高宗来视察指导。
天人合一就是这么一个概念,只要有皇帝祈求风调雨顺,那么似乎就真的会风调雨顺。
所以清高宗南下治水,也是一个大目的。
当然,清高宗不可能亲自治水,更不可能穿着蓑衣像他的十三叔胤祥一样赤着脚走在抗洪第一线,清高宗能做的只是调节其中的工作,比如他在海宁陈家,就见了很多河道官员,海宁有著名的“海宁潮观”,这是景观同样也有可能是水灾,清高宗能在这里居住,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表态了。
乾隆帝南巡
不过基于清高宗南下的这种奢靡风气,治水前后花了近五百万两,事实上根本没什么成效,江南时常犯洪水的地方一样控制不住,到了灾年百姓一样是流离失所,商人依旧抬高米价来收割百姓,所以康乾盛世由盛转衰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要问为什么,那只能说这五百万根本不够花,如果实际要用三百万来治水,那么可能就要先准备三千万两,虽然这个比喻很夸张,但对比起清高宗在那个时代打造的风气,这一点都不算污蔑他。
所以清高宗后来自己检讨了,他当太上皇的时候,对自己的军机大臣说:“朕临御六十年,并无失德,惟六次南巡,劳民伤财,作无益,害有益,将来皇帝南巡,而汝不阻止,必无以对朕。”
事实上,后来的清仁宗穷得叮当响,为了平定白莲教,在和珅那里反贪抄家的钱全用上了,至于清宣宗、清文宗那就不用说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而再度展现清高宗奢靡风气的,就是慈禧太后,可慈禧终究是后宫啊,怎么可能南巡,所以确实没人南巡了,清高宗属于是帮子孙把福给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