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之一,亦是新婚夫妻初经人事的幸福时刻。不过我们今日并不顺着这个思维继续延申,而是反其道行之,带领大家通过两则记载于古代志怪小说中的故事,感受一番发生在本应甜蜜美满之夜,却血腥恐怖又离奇诡异的新婚体验。
故事一
本则故事出自唐代文人段成式创作的笔记小说《酉阳杂俎》,发生于唐德宗贞元年间(785年—805年)的望苑驿(大致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与武功县之间)。
话说望苑驿西头有户百姓,户主王申,是一位植树造林高手、环保卫士。驿站道路两侧绿树成荫之榆林即是他的杰作,林间还建有茅屋数间,在酷暑难当的炎炎夏日为过往行人免费提供茶水和米汁,而途径路过的政府官吏亦会停留此处休憩、烧水煮茶。
老王有个十三岁的儿子,叫作“斯匆”(原文无名),常常被他爹喊来招待客人。忽然有一天,斯匆跑来告诉父亲:“爹爹...外面有,有个漂亮小姐姐,说她口渴,找我要,要水喝。”老王道:“那你还愣着干嘛?快把人家请进来呀!”
斯匆得令,飞奔出去将女子带入茅屋,老王上下打量了一番。哟,还真是个年轻姑娘。但见她身着绿裙,头戴白巾,轻启朱唇,自称家住南边十多里外的刘家庄,小名“一斐”(原文无名),丈夫新近离世,因此戴孝服丧(原来是个小寡妇)。由于二人膝下无子,自己无依无靠,遂决定前往马嵬镇(马嵬驿即望苑驿再向东的下一站)投奔娘家人,走到望苑驿地界,想找好心人施舍点衣裳和粮食。
老王见她言谈举止乖巧可爱,便邀其留下共用午膳,还建议到:“时下天色已晚,日落前你肯定到不了马嵬镇,不如留宿俺们这,明早再走不迟嘛。”小斐面露喜色,毫不拒绝,欣然从命。
老王的妻子王氏饭后领她进入后堂,亲切的问:“妹子,姐姐我年老体衰,手笨眼花,他父子俩的破衣裳一直没有缝补,趁着今日你来,能否出手相助?”小斐也不含糊,操起阵线ChuaChuaChua几小时就全部搞定,那针线手艺简直天衣无缝、巧夺天工。老王惊为天人,王氏也格外欢喜,趁机得寸进尺地问小斐:“妹子你既然也没了亲人,不如干脆就给我当儿媳妇吧?你看咋样?”(喂,这辈分不乱了吗?我当你是姐姐,你却想做我婆婆?)
小斐两颊绯红,掩面一笑:“我亦无所托付,那就给姐姐一家上堂下厨,操持家务吧。”老王闻言大喜,当天就设礼下聘,为儿子迎娶新媳妇。(你儿子才十三岁,这是有多性急担心他以后讨不着老婆?)
入夜后,斯匆、小斐被双双送入洞房。彼时尚是酷暑时节,关中地区的人们为了通风纳凉,通常夜间亦不关闭门窗。可小斐却告诫斯匆说:“如今时局动荡,天下纷乱,咱们这正闹土匪强盗,晚上睡觉还是阖门关窗为好。”一边说一边闭门下栓,还找了根碗口粗的大木棍抵住房门,确保阿猫阿狗和有梦遗的人都无法进入,这才拉着斯匆熄灯上床。
待到夜阑人静、月挂树梢,熟睡的王氏却被一个噩梦惊醒,原来她梦到斯匆满脸血污、披头散发、跪在地上哭诉:“娘亲快救救孩儿,俺都快被吃干净啦!呜呜呜~”(难道陕西没有“听门”的习俗,婆婆就直接回房睡觉了么?)
王氏急忙披衣起床,打算前去查探。搅了睡眠的老王怒斥喝止到:“老婆子你是看儿子娶了媳妇,就高兴昏头了吧!人家小夫妻的美妙时刻你可别去扫兴!”王氏想想也对,可能是自己精神亢奋、胡思乱想,遂又默默地躺下。可她一闭眼睛,儿子的惨状立马再次浮现。老王拗不过她,俩人携手秉烛持火去敲儿子的房门。
“斯匆、小斐睡了吗?”----屋内的沉寂静谧不禁让老夫妻俩头皮发麻、脊背微凉。叫唤片刻仍不见回应,老王大呼不好,索性用力推门,谁想门后有木棍牢牢抵住,大门纹丝不动。老王情急之下取来斧子,劈坏门板,钻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借着油灯发出的微弱火光,老王瞧见一个通体蓝灰,眼睛圆睁如铜铃,森森白牙似锯齿的怪物。那怪并不言语,卷起一阵妖风顺门而出。回过神的老王夫妇这才发现婚床边只剩下了儿子残存的头骨与毛发而已!
故事二如果说上则故事在血腥恐怖之余,尚且暗含一丝“农夫与蛇”那寓言式的悲情意味,那么下面这段来自清代文学家袁枚撰写的文言短篇小说集《子不语》中的故事,则多多少少有点莫名其妙的成分了,我们且看:
雍正朝的光景,京师内城(满人入主北京后,即将内城汉民迁出,改由八旗军民居住)一大户人家董鄂氏(原文无名)为儿子娶亲,新媳妇是来自沙河门外(今北京昌平区沙河镇一带)的名门望族瓜尔佳氏(原文无名)。
清朝时期北京内城的八旗分布示意图大婚之日,新娘子登上花轿,由迎亲的队伍簇拥着前往内城的新郎府邸。在入城之前,一行人路过郊野的一座古墓,忽然从坟包刮起一阵妖风,呼啸着围绕花轿打转。一时间飞沙走石、人马俱惊。接亲之人无不泪眼迷离、东倒西歪,纷纷闪避躲藏,直到闹腾了好一阵子后才风平浪静、偃旗息鼓。轿夫整理整理衣帽,乐手擦拭擦拭乐器,一行人众继续吹吹打打、欢欢喜喜地抬着花轿进城。
待轿子停在新郎府邸的大院内,喜婆前去揭开轿帘,扶着新娘子出来。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把大伙给惊到了----原来,从轿内居然又走出一位新娘!与前面那位并肩而立。宾客们见状都瞠目结舌、惊讶错愕。
细瞧这两位新娘,衣冠容妆皆不差毫厘,实在难辨真伪。喜婆索性将她俩统统扶入内室拜见公婆,老董夫妻也是面面相觑、无可奈何。不过老董毕竟宦海沉浮,称得上见多识广、主意颇多。但见他清清嗓子,吩咐到:“犬子大喜之日不必节外生枝,且与两位新娘一齐成婚!”(这叫什么事啊?都不搞清楚原委,就想一箭双雕?)
于是乎新郎夹在中间,左右两边各一位新娘,三人齐刷刷拜天地、跪父母、会见亲友、迎接宾客。(那“夫妻交拜”怎么操作?参照《请先生出山》那种三人交拜模式么?)
婚礼结束、宴席收场、宾客散尽,新郎小董自认为是“买一送一”白捡个老婆,简直赚大发了,便欢天喜地拉着两位娘子火速奔入洞房,迫不及待准备三人一起打扑克玩斗地主。
仆妇侍女伺候三人上床后便各归寝室,不再搅扰新人接下来挑灯夜战了。老董夫妻也登床就寝(看来跟上个故事中的老王家一样,没有“听门”的习俗)。可没多久,洞房中新娘一声犀利的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老董从美梦中惊醒,赶忙披衣起身,呼唤家仆丫鬟闯进洞房查看究竟。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简直就是凶案现场呀!地板上、床榻上、帷帐上,处处飞溅着鲜血。新郎倌儿跌坐在床边,床上一位新娘子横躺于血泊之中,而另一位却不见踪影。
大伙张灯秉烛,四处搜寻,忽然房梁处传来一身怪叫,人们抬头一瞧:原来上头立着一只灰黑羽毛的大鸟,其爪喙在黑夜中透着寒光,似乎锋利无比。众人喧嚣起来,嚷嚷着抄起家伙就招呼上去,奈何拖把扫帚都够不着房梁,正商量去取弓矢长矛来对付它,可那大鸟也不肯坐以待毙,它眨么眨么鬼火般的翠玉眼睛盯着众人,然后扑簌着拍打翅膀,夺门飞出。
见怪鸟翱翔远去,众人才想起洞房中的新婚夫妻。那新郎瘫在地上,昏昏沉沉、气若游丝地吐露:“我和俩新娘坐于床头,正欲宽衣解带、同床共枕,齐赴巫山,行周公之礼。谁知左侧的新娘忽然一挥衣袖,我两颗眼珠即被她挖去,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我顿时失去知觉,也不晓得她怎么就变成了大鸟。”
新娘子则说:“我听到相公一声惨叫,正要问他怎么了。那女人就忽地化为怪鸟,来啄眼眶,我当场就晕了过去...”
二人经医治数月,均脱离了生命危险。后来两人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只可惜双双成了盲人!
结语故事二至此结束,可到末尾也没搞明白古坟中化为女子的巨鸟究竟是何方妖怪?按照志怪笔记小说的习惯,作者袁枚在故事结尾处信誓旦旦地介绍说是从好基友---正黄旗的张广基那里听来的。
接着他分析到:相传墓地阴气太重,年深日久,棺材中的尸气凝聚汇集便会化为罗刹鸟,此物如灰鹤一般大,能变身作怪,祸害人类,尤其钟爱啄食人眼,算是夜叉、修罗、薜荔(即饿鬼)之类的恶鬼。
“没头没尾”是古代志怪故事中的通病,以上两则故事都是搞不清来路的妖
怪在害人以后夺门遁走,不知所踪---结局算是大同小异。抛开无厘头不说,两
篇中的场景描绘,离奇诡吊、惊心动魄、恐怖血腥,有较强的代入感,实属上佳
的电影脚本素材。
我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有待发掘的文学素材非常可观。还可以通过现代科技,利用电影等视觉艺术,将古典文学作品中那些画面感十足的片段转换到大荧幕上。如此一来,不光是我们这些观众能饱眼福,此举亦是赋予古典文学作品一种新的艺术存在,岂不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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