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不走亲戚门”这句老话,道出了多少人情冷暖。可有时候,你以为是躲着走的亲戚,却原来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你。
我叫王秀英,今年52岁,在徐家镇上开了家小卖部。那时候镇上还没有大超市,我这小店的日子过得还算红火。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批发市场进货,忙到晚上九点多才能打烊回家。日子虽然辛苦,但好在能养活一家人。
说起来,这个小卖部还是我爹当年帮我开的。要不是后来那场变故,我爹现在应该还在店里帮我看着,逢人就夸自己闺女能干。

1995年那个冬天,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早上天刚亮,我爹突然说肚子疼得厉害。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感冒,给他喝了点红糖姜水。可到了下午,他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疼得直冒冷汗。
我和我妈赶紧叫了邻居老张家的拖拉机,把我爹送到镇医院。镇医院的张医生看了看,脸色就变了,说得赶紧去县医院检查。张医生是我爹的老相识,平时买烟都在我们店里,这回连烟都没买,就催着我们赶紧走。

到了县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肝硬化晚期。医生说需要20万手术费,还得尽快。20万,这个数字在1995年简直是天文数字。要知道那会儿我们镇上最好的房子也就十来万。我爹这些年勤勤恳恳开小卖部,全家的积蓄也就八万多点。
这下可把我妈愁坏了。我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黄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妈一边给我爹擦汗,一边抹眼泪。当时我弟弟刚上高中,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们家就这点积蓄,根本不够看病的。

正发愁的时候,我二姨来了。二姨比我妈小两岁,在镇上卖豆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一进病房就说:“姐,你别着急,我认识省城医院的专家,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我二姨说完就把我拉到走廊上,问我家里还有多少钱。我说就剩那八万多,还是这些年攒下的。二姨想了想说:“你把钱给我,我先去省城联系专家,顺便打听打听还有什么便宜的治疗方案。”

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有点犹豫。这可是我家全部的积蓄,要是就这么给出去,我爹这边治病可怎么办?可二姨说得在理,省城的医疗条件确实比县里好,而且她在那边认识人,说不定真能找到便宜点的治疗方案。
我妈一听二姨要帮忙,二话没说就同意了。那天晚上,我去银行取了钱,连着存折一起交给了二姨。二姨说她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去省城,让我们安心在医院照顾我爹。

可是,从那天起,我二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起初几天,我们以为她在省城联系医生,可一个星期过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我爸的病情越来越重,医生说再不治疗可能撑不了多久。我妈急得直掉眼泪,让我去二姨家看看。
去了才知道,二姨家早就锁门了,听邻居说她全家都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下我们可慌了,赶紧报了警。可警察说这是民事纠纷,他们也没办法。 就这样,我爹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没能等到手术的机会。1996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我爹走了。临走前,他一直念叨着:“二妹,你怎么还不来?”

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就垮了。没过多久就中风了,整个人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我弟弟也不得不辍学,跟我一起打工还债。这些年,我们东拼西凑,借了不少亲戚的钱给我爹治病,欠下了一屁股债。
从那以后,二姨一家就跟我们断了联系。听说她搬到了外地,连她女儿小芳结婚,我们都是从其他亲戚那儿听说的。每次过年走亲戚,大家都不提二姨的事,仿佛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

我开小卖部的这些年,没少遇到缺德的人。有赊账不还的,有偷东西的,可都没有二姨这样狠心。她不光骗走了我家的钱,还害得我爹没能及时治病。要不是她,说不定我爹还能多活几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和弟弟省吃俭用,总算把欠的债都还清了。小卖部的生意也越来越好,镇上虽然开了几家超市,但街坊邻居还是喜欢来我这买东西。我弟弟后来自己开了个汽修厂,总算有了点起色。

2005年的夏天特别热。那天下午,我正在店里算账,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我抬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是二姨的女儿小芳。她比以前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
没等我说话,小芳突然跪在我面前:“秀英姑姑,对不起!”她从包里掏出一大叠发黄的纸和一本存折,放在柜台上。我一看那些纸,全是医院的单据,盖着北京301医院的印章。最上面那张开着我爹的名字,写着”肝癌晚期”。
我愣住了。小芳哭着说:“姑姑,我妈生病了,可能活不长了。临走前,她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还有这些年的实情也要告诉你。”
原来,当年二姨借走那八万块,真的是去给我爹找专家了。她把北京301医院的专家请来看了我爹的片子,专家说我爹这个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可是光手术费就要30万,还不算后期治疗的钱。
二姨知道这么多钱我们家根本拿不出来,就瞒着所有人,把自己的房子也卖了。可即便这样,钱还是不够。她不好意思回来跟我们说没办法,就在外地打工,想再攒点钱。没想到没等她攒够钱,我爹就走了。
这十年里,二姨一直在还债。她没脸见我们,就在外地默默打工。每个月省吃俭用存钱,就为了把当年那八万还给我们。小芳说,前几个月二姨查出胃癌晚期,这才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这些,我的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哭了。柜台上那本存折里有二十万,是二姨这些年的全部积蓄。小芳说,她妈特意嘱咐要把这钱给我,说是当年耽误了我爹的治疗,要双倍还给我们。
我和弟弟赶到医院的时候,二姨还在。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看到我们进来,她流着泪说:“对不起,姐姐的钱,我现在才还上。”
从二姨的枕头底下,我们又找到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二十万现金。二姨说这是她这些年的全部积蓄,知道自己病重,特意让小芳转交给我们,说是当年耽误了治疗费的补偿。
整理二姨遗物时,我们在她的日记本里发现,原来她早就筹够了手术费。可那时医生说我爹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就算手术也只能多活几个月。二姨不忍心让我们承受这个打击,就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
在她的床头柜里,我们还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是我爹生前最后一次过年时拍的。照片背面写着:“对不起,妹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
这些年,我总觉得亲情和金钱之间有道解不开的结。可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选择沉默,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太重情。就像我二姨,用十年时间,默默承担着所有的误解和痛苦,只为守护一个她深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