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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梗概: 禁欲系姐姐&体育生弟弟,觊觎她,是一种难以纠正的恶习,爱她,是一场绵延数载的修行……)
【1】
“别,有人……”
离考研还有两个多月。
深夜,路过省大图书馆附近的小树林,隐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四女生任苒微微皱眉。
心中一阵钝痛。
总有女孩子不珍惜自己。
婚前就这样把自己轻易交付给男生,拿一生的幸福赌输赢?
……
南方气温适宜,但毕竟已经进入初冬时节,女孩子穿中长款风衣,衬衫牛仔裤,匆匆前行时,夜风吹动长发发梢扬起,裹挟来丝丝凉意。
临近毕业功课不多,任苒为了考取省大心理学专家何教授的研究生,大多数时间猫在宿舍里刷题,每晚十点钟以后,又准时赶去图书馆学习,再有空闲,就会去寻访何教授的高足,期望得到指点。
谁能想到,深居简出的她,常年戴细框眼镜,不高不矮,身材大爆款,长发披肩,面容寡淡却很耐看,是省大公认的学弟杀手,斩男第一名。
“来了,来了——”
“上啊!阿飞。”
“任苒学姐,我喜欢你……”
不料刚走近图书馆台阶,就遭一伙荷尔蒙爆发的男生正面拦截。
为首学弟手捧一大束“蓝色妖姬”,程序化地单膝跪地。
任苒抬头看看夜空,真够可以,这么晚了,敢情是摸清了她的作息规律?
记得上一次拒绝人,还是去年在宿舍楼下,那个国贸系的男生点心形蜡烛,围住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跟她求婚,然后,有个比他还疯的人,转身开来一辆豪横的法拉利……
“老婆,我一不在,你就在这里招蜂引蝶?!”
意料之中,那道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年轻男声不失时机地传来。
这回更癫,连“老婆”都叫出口来。
任苒无奈地摇头,和男生们一起抬头看。
只见橘色光影下,一个白衫黑裤,双手插兜的大男孩从图书馆里似笑非笑地走出来。
目测身高一米八五,高高帅帅,干净里带少许邪魅,乖巧中又掺几分不驯。
“徐重轩?!”
有认识这人的,率先诧异地喊出声来,那个叫“阿飞”的当事人更是瞬间傻眼。
同是大二年级,这个叫徐重轩的体育生,因外形酷似某娱乐圈顶流,又是个灌篮高手,早就声名在外。
原来传闻是真的。
体院院草徐重轩早就拿下了省大公认的禁欲系女神任苒……
“还不走?想看我跟我老婆秀恩爱?”
徐重轩冷哼一声走到任苒身边,一把亲密地搂住她宣誓主权。
【2】
两个人目送垂头丧气的一伙人走远。
任苒清冷眼神射向男生耷拉在自己肩头的手,他才轻咳两声,有些不情不愿地把胳膊从她香肩上移开。
“这是第几回,你桃花真多……不过,姐,话说回来,我这个男朋友就这么没存在感?”
徐重轩冲她挑眉,先是邀功,接着又抱怨。
那次法拉利事件,他就官宣了对女神的所有权,况且,每天送早餐,微信轰炸,随传随到,一有空闲就出现在她面前,连假期他也跟回她家当免费劳动力……
还有哪里不像人家男朋友?他改。
“阿轩……”感受到男生炙热的眼神,任苒站住了,再次苦口婆心劝解,“你不是我男朋友,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她很介意刚才那个“老婆”的称呼,相信他也能感受到她明显的不悦。
徐重轩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底透着捉急:“当然……不是,我就想说……”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我永远都只当你是弟弟。”
她总是这样冷血无情,轻描淡写三两句,就判了他“死刑”。
“我知道啊,只不过怕你又遇渣男……”
任苒爬台阶很快,徐重轩追着解释,话音刚落就知道又坏了事。
他顷刻间手忙脚乱,心里骂自己,该死的徐重轩,这时候你竟然提庄宥良那个王八蛋?
果然任苒再次站住,脸色已经煞白。
“徐同学,这么晚,你明天不用训练?”
徐重轩俊脸抽搐,索性耍无赖:“那,那我也来图书馆学习。姐,你别小看我,我也是上进青年……”
于是这样拉扯的结果是——
美女姐姐全神贯注地坐在桌子前做题,那位“上进青年”趴她身边俨然安睡,抑扬顿挫,轻轻打鼾……
“阿轩,阿轩……”
任苒终于忍不住,尴尬地一边推他一边压低声音唤。
好家伙,竟然跑这睡起来?
放眼望去,已经有好几个坐他们附近的同学拿耳机塞住耳朵,抱着书本躲远。
然而,怎样都无法彻底叫醒。
是有多累啊,还是这小孩儿又故意使坏?
任苒无奈摇头,这哪能温书?学着其他人,把耳机塞进耳孔,选了一首香港老歌单曲循环。
有意无意瞥过男孩精致的眉眼。
往昔种种在眼前不自觉浮现。
【3】
和他表哥庄宥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不同,徐重轩自幼就是“问题少年”。
起初他爸妈忙于生意,将独生子丢到郊外爷爷家一直养到小学毕业,念初中接到身边才发现,孩子已经给祖父母惯坏。
十三岁少年逃课打架样样来,染头黄毛学人把妹诈钱,还黑白颠倒玩手游,十足一个“五毒俱全”。
他爸妈病急乱投医,干脆将他托付给同样殷实的舅舅家,因他表哥表姐都品学兼优,望他能够耳濡目染,念不出来书就算了,起码不要危害社会,辱没祖先。
那时,庄宥良与任苒已经念到初三。
他们两家离得很近,一起长大的金童玉女,不管上下学还是课余,多数时间形影不离。
对于从天而降的废材表弟,庄宥良起初表现出了不合常理的耐心。
“阿轩,你过来,不要再打游戏……”
“阿轩,你吃饭没有?我给你热去……”
“阿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上学?”
其他关心未见坏小子有什么反应,只有最后这条,徐重轩会意外首肯。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黄毛少年会叼着烟,校服敞开,像个幽灵般无声无息跟着他们。
后来发展到节假日,庄宥良与任苒一起出去,黄毛也亦步亦趋跟随。
这对于小情侣两个来说却是件好事,毕竟庄任两家家教严,家长很忌讳他们上大学之前单独约会,有个“电灯泡”跟着反而放心,关键还能管住徐重轩不出去混,众人皆大欢喜。
任苒难得出来,和庄宥良在一起每一分钟她都无比珍惜。
浪费时间和徐重轩说话,真的不在预计。
“阿轩,你能不能把头发,唉,真是的……”
那天任苒在商场买衣服,多试了几件,从试衣间出来,发现只有徐重轩站在店里等,庄宥良远远坐在过道里玩手机。
女孩胸中一股怒火窜起,看到眼前的黄毛少年更加生气。
为什么该在这里的人却不在这里。
还有,徐重轩这个累赘,连他们去听音乐会,他也要坐在他们中间打瞌睡。
更不要说去骑行露营,小男孩必然跟在十步之内。
庄宥良也是没了脾气,出了家门,威逼利诱没一样能行,徐大少最不缺的就是人民币。
“姐,你喜欢我剪什么发型?”
未料到他会忽闪着星星眼回应。
这是任苒第一次见到,这个叛逆少年笑得如此开心。
于是当时就带他去做头发,参照所有中学男生的标准,剪短染黑,前不过眉,侧不过耳,后不过颈。
又带去换装,白衫黑裤,炮制出一个乖乖帅帅的阳光少年,庄宥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俊脸上堆叠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4】
接下来的几年里,随着徐重轩个头越窜越高,小男孩原本懵懂的心智也日渐养成。
任苒爆发圣母心,帮叛逆少年变得爱学习,懂礼貌,乐于助人。
甚至三个人的小世界里,多数时候,跑前跑后忙碌的正是被当成挡箭牌和背景板的那个人。
生病送药,下雨送伞,忘取快递他给她送上门,任苒记得徐重轩以表哥的名义,帮自己做过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并不影响她和男友与日俱增的感情。
任苒和庄宥良从小一起长大,她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就决定要嫁给他了。
高考结束后,庄宥良与任苒双双被省大录取,那时徐重轩念高一,他离奇地擦着录取分数线,跟他们进了同一所重点高中。
那年暑假,为奖励爱子,庄父给庄宥良买了辆宝马车。
男生甩开所有人,载着女友,将车子开到了江边,如愿以偿占有了她的一切……
讲好了大学毕业就完婚,不料天有不测风云。
临近开学报到,庄宥良带任苒去了趟“夜未央”,与几个要好的同学道别。
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走出来时已是深夜。
同学都回去了,庄宥良本能地拽女朋友进了酒吧旁边的小巷子。
他们双唇刚碰到一起。
“强哥,我说的没错吧,这妞超正——”
几声不怀好意的调笑,迫使他们触电般分开身体,看到来人,又迅速贴近到一起。
“你们,你们谁啊……”
庄宥良话音未落,就给混混们抽出的水果刀吓得瞬间酒醒。
“滚!”
为首的刀疤脸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任苒惊恐地看向男友,他战战兢兢脱开了自己的手,脸色惨白地连连后退。
“宥良,宥良——”
混混们越走越近,他在她一声声绝望的惊叫中远离,自觉为混混们腾出了地。
任苒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大脑瞬间一片混沌。
这就是从小发誓要永远保护自己的男人,她不久前还把自己……
她拼命挣扎,大声求饶,却换来混混们更加放肆的调笑和撕扯。
“住手!”
直到一声熟悉的年轻男声厉声响起。
“轩少?!”
没想到这群渣滓竟然是徐重轩的老熟人。
“阿强,这是我的女人。”
男孩看也没看躲在墙角阴影里的表哥,向着已经停手的混混头子着急地宣告。
“哦?”
这就有趣了,有人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庄宥良拖出来。
“轩少,你的妞不守妇道啊,大家兄弟一场,你说吧,卸胳膊卸腿,哥们儿帮你。”
“那是我的事情,我早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了。”徐重轩表情坚定,眼神视死如归,“我刚才已经报警,识相的,赶紧滚!要玩命小爷我奉陪到底!”
当然,他这番话也是说给惊魂未定的任苒听的,怕她疑心自己还和这些黄毛纠缠不清。
……
那次之后,无论庄宥良做什么事情,都没法弥补任苒受到的伤害。
青梅竹马十来年,敌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们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
大二的时候,庄宥良提交了转学去美国念书的申请,从此长留大洋彼岸。
徐重轩考取省大体育系的时候,徐家大肆庆贺,被亲友誉为“教导表弟浪子回头大功臣”的表哥庄宥良却没有出席。
或许他心知肚明,那些年,其实大多数时间是任苒在帮他表弟补习功课,引导叛逆少年最终结束了那段兵荒马乱的人生。
【5】
图书馆。
“同学,醒醒……”
徐重轩被管理员推醒的时候,发现任苒座位上早空空如也。
又沿着管理员暧昧的眼神查看自己的袖口。
呃,贴了好几张爱心圈手机号码的便利贴……
男生弧线优美的嘴角不禁扬起。
姐姐连这也不管啊,真够大度的。
好吧,还好没有趁自己睡着,把自己的微信推给别的女生。
谁知,走出去的时候,就接连收到两条好友验证。
有学姐,也有学妹。
徐重轩气得立足不稳,几乎跌下台阶去。
二话不说,给任苒发去微信。
“你要将我论斤卖?敢问姐姐是怎么推销我的?”
不出意外,等了一夜,杳无回音。
他没有气馁,一大早给她转去今天上午他篮球比赛的信息。
上半场结束,徐重轩所在的篮球队落后对手高校球队十三分。
有十分是丢在轩少这个中锋手里。
中场休息,教练还没说话,队友们先已阴阳怪气。
“轩少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先补个觉去?”
“情绪不高啊,该给他请个心理医生……”
“不用麻烦啦,叫学姐带些牛奶来给他补补就行……”
暗戳戳指他勾搭上心理学系的禁欲女神,只顾谈恋爱,不配再做球队主力。
别的尤可,忍不了最后那句。
“我CAO!你TM嘴巴放干净些!”
最反感听到评论她身材的,她那么保守,从来都不敢穿稍微紧身点的衣服,衬衫都买大一号的。
挥拳相向之际,不留神看到那抹身穿风衣内衬连衣裙,扎着高马尾的倩影,已在看台上款款坐下。
徐重轩一众队友也看到了美女学姐。
任苒今天竟然还化了淡妆,越发美得惊人。
那一刻,连球员带观众,大多目光都从热舞的啦啦队身上转移。
片刻之后,众人奇迹般冰释前嫌,拳头展开成手掌,异常团结地叠放在一起。
“下半场,我要他们死!”
中锋轩少这掷地有声的一句,惊得教练虎躯一震。
最终省大球队以一分险胜。
这一场拼得酣畅淋漓,最后那个一锤定音的三分,是徐重轩投的。
等到球员们跟随轩少不约而同把献媚邀功的目光投向看台,却发现任苒学姐早不在那里。
*
“晕轮效应,就是指在人际交往中,人身上表现出的某一方面的特征,掩盖了其他特征,从而造成人际认知的障碍。而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也是这种心理学效应弥散的表现,往往不知不觉影响着我们对别人的认知和判断……”
树荫下,何教授的爱子兼爱徒,已经研究生结业留校任教的黄帆正耐心地为任苒讲解。
任苒合上书本,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师兄,是不是说,我憎恶一个人,也会不自觉地忌讳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其实是我内心深处想要切断跟他的一切关联,这是一种不公平,不理智的行为表现。”
黄帆微笑着扶了扶眼镜,望着她眼含温柔:“是啊,这就是殃及无辜。不过,不会考得那么发散,不用担心啦。”
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就那么不偏不倚,落在还穿着球衣,闻讯匆匆赶来的体育生眼里。
刹那间,徐重轩面如死灰。
【6】
一连五天,徐重轩再也没有出现在任苒面前。
而偏偏从第一天起,黄帆就开始邀请她一起吃早餐。
吃早餐之前,他还提议她与他一起晨练,尽管任苒已经是学校公认的爆款身材。
“我妈妈非常自律,每天早上都会慢跑二十分钟,她也非常喜欢自律的人。”
任苒一开始是拒绝的。
拒绝的结果是他抬出心理学教母何教授,让她再不敢多说半句。
不过她很快发现,跟黄师兄在一起,学习的效率也大大提升,他还教给她考研英语的诀窍,完全是降维打击。
第五天的时候,才发现好像生活中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徐重轩就像她每天睡前要喝的蜂蜜牛奶,常年系着的烟灰色发带,似乎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一种不可或缺的习惯。
但转念一想,他是庄宥良的表弟,无论他对她有多忠犬,他的身上都流淌着与他相关联的血脉,她跟他纠缠不清,迟早会面对他的家人,约等于要面对庄宥良那一家人。
他无辜又怎样呢?她对他表哥庄宥良的恨意,一生一世也难以消解。
直到那夜跟黄帆一起去图书馆。
依然是晚上十点。
路过图书馆附近的小树林,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菲菲……”
她触电般站住,抓住书本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黄帆疑惑地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抱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孩,女孩子已经衣衫半褪。
旋即摇头:“真不自爱。”
他低声说,像他们黄何两家那样的书香门第,最反感的,就是女孩子婚前失贞。
任苒对他义正词严的宣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胸口突然窜起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像是心头肉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大块。
徐重轩从十三岁起就做她和庄宥良的小跟班了。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渐渐变成她专属的小跟班。
七年了,他终于终结了荒诞无稽的宿命,开始正常地跟小女生谈恋爱。
但是,五天前,他还当众宣布过,他老婆是任苒。
“你怎么了?”
黄帆一把扶住了脸色苍白的任苒。
任苒半晌才站住了。
“师兄,快带我离开这里,我觉得恶心……”
她不会看到,当他们视线离开小树林的瞬间,林荫下的男女已经迅速分开。
“你什么意思?”
女生难以置信地质问突然态度陡变的男孩。
皎皎月光下,徐重轩笑得邪魅。
“意思是,我对你没任何意思。微信转账收下,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五天,他换了三个女孩,终于这个给她撞见。
他一个人望着任苒和黄老师的背影离去。
那天比赛结束后,他撞见他们在一起,回去就花重金调查了黄帆的背景。
这个人和之前追求任苒的那些富二代完全不一样。
二十六岁的年轻讲师,何教授次子,父亲也是本省政要,关键是黄帆自幼家教严,洁身自好,任苒应该是他主动接近的第一个女孩,是他的初恋。
徐重轩已经能想象到他在她婚礼上帮她招呼客人的场景,任苒没有弟弟,他能不能勉强充任一下她的娘家人?
【7】
徐重轩在小树林里呆了一夜。
甚至忘记注意任苒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一夜,他似乎要将一生的眼泪流尽。
原来,那次比赛她来观战,不过是同他诀别。
十三岁,他在表哥家里第一次遇见这个姐姐。
他从其他人眼里看到了厌恶、嫌弃,只有她,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悲悯。
第一眼,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给他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你这双眼睛真漂亮,看起来就很聪明。”
他当时还是个黄毛,邋遢得脸都不洗。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弟弟就好了。”
她可能是出于礼节,更可能是爱屋及乌,善意地对待男友每一个亲戚,但是,这个女孩,就那么硬生生闯进了他那颗早已杂草丛生的心。
她和他认识的那些随随便便,或是矫揉造作的小女生都不一样。
不是指她那让人一眼难忘的外形,是她独具品质,不吝惜对他人的善意,又能恰到好处地跟人保持距离。
这就是千金大小姐的教养吧,这样的女孩,就像是天上的明月。
是,那些年,他费尽心机离间她跟他表哥的感情,所以现在活该遭报应。
这轮明月,终于被更优秀的男人摘取。
徐重轩想,他注定要心痛一辈子,不可能好了。
那之后,徐重轩和任苒尽管偶尔遇见,也只是点头打招呼而已。
他是晴天的风,她是雨天的云,恍惚相遇,却从无际会。
不知不觉,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
任苒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徐重轩已经报名入伍,作为大学生新兵,即将跟随部队奔赴大西北。
这时任苒跟黄帆已经确定关系,订婚仪式盛况不小,男才女貌,又是政商联姻,双方家长十分满意。
议定了任苒研究生毕业后即完婚。
队伍临行之际,任苒接到了徐重轩的电话。
那边却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好,是任小姐吗?我是徐重轩的母亲。”
任苒心里咯噔一下。
她在脑中迅速搜索着徐妈妈的面容,确信在庄宥良家见过几回。
她为什么找自己?
她有无反应过来,自己和徐重轩他表哥的关系?
难道徐重轩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阿姨……”
想问,又不敢问。
那边只回淡淡一句。
“重轩入伍要出发了,你能来车站送送他吗?”
任苒其实早听说了徐重轩参军的事情,心里是为他高兴的。
又怕黄帆误会,还是有些犹豫:“阿姨,我最近在忙一个课题,可能……”
那边却没等她说完,明显有些生气地呛声。
“任小姐,我不知道你跟我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有两部手机,在这部手机里,你是唯一的一个联系人。”
【8】
任苒还是决定去送别。
这一别,可还有多少相见的机会?
想徐重轩退伍归来时,她可能已经是黄家少奶奶,省府高官儿媳,黄家遵循她意愿,同意她开心理诊所,不久的将来,她会在本市业界占有一席之地。
黄家亦调查过她与庄宥良的旧情,未等她做出解释,已由她母亲代为说明,道只是青梅竹马,互有好感,但两个人连手都没有牵过,更遑论婚姻之约。
黄家也就放心。
任苒本可以开车去,却故意选择倒好几趟地铁。
匆匆赶去那里,挤进洒泪送别的人群,只看到红底黄字的横幅,和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进站的背影。
任苒突然间想哭。
清一色的迷彩,哪一个是她的男孩?
是,从来没说过爱。
但爱与不爱,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她想起她跟黄帆订婚那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终于坐下来,两个人一起在酒店吃了顿宵夜。
她一口一个往嘴里送着小馄饨,比未婚夫吃得还着急。
黄帆就停下来,看着她吃。
“你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我总觉得你好像在找什么人。”
他冷不丁的一句,令她几乎要噎住。
“师兄,我只是太累了。”
她眸中带泪,眉梢眼角却尽是笑意,终究碗里的馄饨,再也咽不下去。
黄帆伸过手来,握住她无处安放的手。
“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我知道,你心里爱着另一个人,”他说,“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不是一直没有出现吗?任苒,你既然选择了我和你相伴一生,那就说明你清醒地知道,爱情和现实的距离,你是我见过最纯洁美丽的女孩,也最聪明理智,我们一定会是最登对的伴侣。”
任苒听得头脑越发昏聩。
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当真能够幸福?
况且,他一再强调她的“纯洁”……
母亲早为她做好打算,已约好去医院修补,大约能神不知鬼不觉。
那件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徐重轩呢,如果是他,他会不会介意她其实早已经不“纯洁”……
送别的人群已经散去,只有她一个人久久站立在大厅里。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列车某一节车厢里。
新兵徐重轩正神情专注地翻看着手机相册。
一张一张翻过去,各种学习和生活的场景里,从小到大,全是同一个人。
大多只有侧影和背影。
“是女朋友吗?好靓女。”
身边战友挤眉弄眼问。
徐重轩没有回应。
只是傻笑而已。
怎么会是女朋友?
她说过的,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她连来车站送他也不肯。
可是她跟黄公子订婚,他一直混在人群里,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幸福的细节。
【9】
两年后。
原以为命运的齿轮会按既定的方向转动。
领证前夕,黄帆说动任苒,婚纱照要拍前世今生系列,就是古装婚服与现代婚纱交替,制造出宿命轮回的美感,道是要跟她生生世世做夫妻。
试妆那天,突然下起绵绵细雨。
古色古香的庭院里,任苒穿了套明制婚服出来,凤冠霞帔,端庄美丽,黄帆笑得合不拢嘴。
“我一直有种知觉,或许我们前世就是夫妻。”
黄帆一袭状元郎服饰,情不自禁地亲吻未婚妻的手背。
任苒娇羞一笑,抬眸之际,莫名地,他的脸竟变成了另一个人。
眉目清秀,却带几分邪气。
简直岂有此理。
两年没有音讯,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徐重轩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这时黄帆的手机响了。
尖锐的铃声,瞬间将她打回现实里。
然而,黄帆的脸色却在这时阴沉下来。
“怎么了?师兄,谁来的电话?”
不知怎的,她这次有些胆怯。
黄帆挂断电话,望着她时已经眸光阴冷。
“没什么,我有点事,要先回家去。”
还没拍呢。
这就要走。
那她呢,留在这里等他办完事回来吗?
他在她这里,一向享有绝对的权威。
任苒眼睁睁看他抛下自己,走得头也不回。
他的生生世世,原来不过是九月一场秋雨。
摄影师都拍其他新人去了,任苒只能一个人坐在凉亭里等。
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
梦中是对古代的情侣,于战乱中离散,几经波折终于重逢,那时女子已经油尽灯枯,与辛苦找来的情郎握手道别。
“郎君,妾先走一步,你报效国家后再来找寻妾身,下一世,妾或许记不得你,你比妾身聪明,要第一眼就记起妾身这个人。”
他们的脸孔,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醒来时,就收到黄帆发来的微信。
“八抬大轿,抬的是大家闺秀;明媒正娶,娶的是完璧之身。”
一切不言而喻。
她的婚礼夭折了。
谁把她跟前男友的秘密告诉黄帆的,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解脱地笑了。
好久没有笑得这样开心,恣意。
任苒穿着婚服在雨里走。
婚服是黄帆买给她的,想只能折算成钱退赔给别人。
她回顾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
在温室里长大,成绩好,又乖巧,还生就一副好皮囊。
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的真命郎君到底在哪里?
任苒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蒙蒙烟雨里,一个身穿迷彩服,满头大汗的年轻人乍然出现在门前,较之两年前,肤色变得黝黑,越发显得成熟英俊。
“徐重轩……”
她喃喃叫他,似乎将平生心力耗尽。
一下子扑倒到他结实的怀抱里。
【10】
“阿轩,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不纯洁了,所以没人要我了……”
以为是梦,所以能无所顾忌地诉说着压抑已久的委屈。
天知道,从他挺身而出为她吓退混混时,她就已经对这个热血少年芳心暗许。
只不过因为他是庄宥良的表弟,她一直不肯接受他的爱意。
但是,无需任何心理学现象解释,她早就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做不到无时无刻不去思念这个人。
“在我眼里,你永远纯洁,他们不要你,是因为配不上你,你注定只属于我一个人,苒苒,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徐重轩紧紧地抱住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再次给人夺去。
“苒苒,无论你以后再怎样用力推开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其中的因果,今后他会慢慢说给她听。
原来幕后推手,却是他那位造孽的表哥庄宥良,是他在得知黄任两家即将联姻时,及时给何教授打去了电话,残忍地告知了他们的准儿媳与他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
与此同时,他又联系上了刚刚退伍的表弟。
给他撂下恶狠狠的一句。
“徐重轩,你这个为了女人,六亲不认的混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其实从徐重轩寄住在他家开始,他很少真心帮过这位表弟。
那些年徐重轩对他女友的觊觎,包括他一次次偷拍她,他全部看在眼里。
就连那次混混事件,后来仔细一想,分明是徐重轩安排好的。
鉴定出他的自私软弱,彻底撕下他精致利己主义者的伪善面皮。
也是徐重轩为报复他骗走任苒童贞而设下的高端局。
杀人莫过诛心。
他一辈子都会为自己那夜的懦弱感到煎熬和羞愧。
可到最后,他还是想成全他们,表弟的长情,已经不能以常理推论,这浮躁世界,还有几个像他这样的纯爱战神?
徐重轩放下手机,便直接打电话给黄帆,厉声追问任苒在哪里。
黄帆停顿半晌,才恨恨说道:“你就是她心心念念那个男人吧,好,我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不甘心地说了地址。
徐重轩挂断电话,就驱车前往拍摄点。
没有停车位,他索性狂奔两公里去见他的心上人。
两年。
七百三十多个日夜。
思念与日俱增。
只能化为军营苦练的汗水。
怎么都无法忘记她。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他前世或许也是个战士,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时,依然精神百倍。
只是她从雨中向他缓缓走来的样子,让他恍惚有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个傻丫头,到现在还像是在梦游……
不过——
是前世就认识吧,这个让他欲罢不能的女人,怎会如此熟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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