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陈志远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各位读者朋友们，我叫陈志远，是吴江县城里土生土长的孩子。说起我的故事，还得从1993年说起，那年我23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93年的吴江，虽说还不如现在这般繁华，但也着实有了些变化。记得小时候，街上还是土路，下雨天一脚踩下去，鞋子就能陷进去半截。到了90年代初，城里的主干道都铺上了柏油，虽然还有些坑坑洼洼，但总算是有了些城市的模样。

我那会儿刚从苏州大学毕业，在县里一家纺织厂当技术员。每天早出晚归，日子过得还算充实。要说这份工作，说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反正年轻人嘛，有口饭吃就行了。

要说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事，那就得说说我的初恋——林小雨。

小雨比我小两岁，是我大学时的学妹。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那天我正在找一本关于纺织技术的书，一抬头，就看见她站在梯子上够书，那身影，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哎呀！”她够书够得太起劲，一个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她。

“谢谢你啊，”她红着脸说，“我叫林小雨。”

“我叫陈志远，”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后来才知道，小雨是学中文的。我常跟她开玩笑说，你们文学院的女生，一个个都跟书里走出来的仙子似的。她总是笑着说：“得了吧，我看你是书读傻了。”

大学四年，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小雨性格温婉，但骨子里有股倔劲。记得有次我们约会，我迟到了半小时。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约定地点，就看见她板着脸站在那里。

“对不起啊小雨，路上堵车。。。”我刚想解释。

“志远，”她打断我的话，“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我一看她眼圈都红了，心里顿时懊悔不已。“小雨，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了。”

她轻轻地说：“我不是怪你，我是担心你。”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大学毕业那年，我们都回到了吴江。我在纺织厂上班，小雨在县里的一所中学教语文。虽然工作忙，但我们还是常常约会。最喜欢的，就是去县城边上的荷花池。

荷花池是吴江的一处景点，每到夏天，荷花盛开，粉白相间，煞是好看。我们常常坐在池边的石凳上，看着荷花，聊着天。

有次，小雨突然问我：“志远，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像这荷花一样，永远在一起？”

我笑着说：“傻丫头，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等我们老了，我还要带你来这里看荷花呢。”

小雨靠在我肩上，轻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时候，我们满怀憧憬，以为爱情就是永远。可谁知道，生活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93年夏天，我们分手了。

那天，我们还是老地方见面，荷花池。可是小雨的表情不太对劲，一直低着头，不肯看我。

“小雨，怎么了？”我有些担心地问。

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志远，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她重复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为什么？”我急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

小雨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不死心：“哪里不合适了？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

“志远，”她深吸一口气，“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你喜欢安稳，我却想去外面闯闯。我怕以后我们会越走越远。”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想法不一样？小雨，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面对吗？”

她却只是摇头：“对不起，志远。就这样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夏日的暮色中。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分手后，我魂不守舍。每天机械地上班下班，晚上躺在床上，眼前总是浮现小雨的脸。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为什么小雨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去学校找过她，可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同事们说她辞职了，去了外地。我打电话给她家里，她父母只说她去外地工作了，具体在哪儿也不知道。

就这样，小雨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失恋的痛苦，真是难以言表。我整个人都消沉了，工作也差点出了岔子。要不是老张头及时提醒，我差点把一批布料的配方搞错了。

老张头是厂里的老师傅，看我这样，叹了口气说：“志远啊，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可别把工作也搞砸了。”

我苦笑着说：“张叔，我没事。”

老张头摇摇头：“年轻人，有什么事说出来，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难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和小雨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后，老张头拍拍我的肩膀：“志远啊，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经历过几次风浪？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你现在觉得天都塌了，可日子还得过不是？”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难受。

老张头接着说：“我跟你说啊，人啊，得往前看。你现在年轻，有的是机会。别在这儿耗着了，出去闯闯吧。”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有了主意。是啊，为什么要在这小地方耗着？既然小雨说我安于现状，那我就出去闯闯，给她看看我陈志远也是能闯出一番事业的人！

就这样，我辞了工作，北上去了深圳。

90年代的深圳，可以说是机遇与挑战并存。我刚到那儿的时候，差点被眼前的繁华给晃花了眼。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上的人个个行色匆匆，仿佛都在追逐着什么。

刚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住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每天挤地铁去找工作。白天投简历，晚上就在街边的大排档吃碗炒粉果。那味道，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香。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一家纺织企业找到了工作。从普通技术员做起，每天加班加点，就为了能多学点东西。那段日子，说实话，挺苦的。有时候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但我心里有股劲儿，就想着要出人头地，要让小雨知道，我陈志远也是能成大事的人。

慢慢地，我在公司站稳了脚跟，还因为几次技术改进，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三年后，我当上了部门主管。又过了五年，我成了公司的技术总监。

事业上的成功，让我渐渐忘记了当初的伤痛。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小雨。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们能再坚持一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就这样，时光飞逝，转眼就是20年。

2013年夏天，公司派我回吴江考察一个项目。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20年没回家乡了，不知道那里变了多少。

一下火车，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记忆中土气的小县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的广场上还有人在跳广场舞。我不由得感叹，这些年，吴江的变化真大啊。

走在街上，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荷花池。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打车去了那里。

让我惊喜的是，荷花池不仅还在，而且变得更美了。池边修了一条木栈道，还种了不少柳树。我慢慢走在栈道上，看着池中粉白相间的荷花，恍然间又回到了20年前。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志远？是你吗？”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双眼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小雨？”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20年未见的林小雨。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明亮。

“真的是你啊，”她笑了，“好久不见。”

我们坐在池边的长椅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雨点点头：“还行吧。你呢？听说你在深圳很成功？”

我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事？”

她笑了笑：“吴江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在深圳做得风生水起，消息早就传回来了。”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在努力填补这20年的空白。聊着聊着，话题inevitably回到了当年。

“小雨，”我深吸一口气，“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当年。。。我们为什么会分手？”

小雨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池中的荷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志远，其实当年我。。。我得了白血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年，我不想连累你。。。天呐，我真是个傻瓜！”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雨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刚查出病来，医生说我的情况很严重，可能活不过三年。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让你看着我慢慢死去。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我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啊！”

小雨苦笑着说：“我怕你会放弃自己的未来陪我。你那么优秀，我不想耽误你。”

我握住她的手：“傻丫头，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呢？”

小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对不起，志远。我真的很后悔。”

我把她轻轻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襟。20年的误会，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了。

“后来呢？”我轻声问，“你的病。。。”

小雨擦了擦眼泪：“我去了上海治疗。那几年真的很艰难，化疗、放疗，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但是我撑下来了。五年后，医生说我的病情稳定了，可以开始正常生活了。”

我心疼地看着她：“你受苦了。”

小雨摇摇头：“不算苦。那段经历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后来我回到吴江，当了一名志愿者，帮助那些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

我不由得感叹：“小雨，你真了不起。”

她笑了：“你也很厉害啊。听说你在深圳当上了大公司的高管？”

我有些不好意思：“也就那样吧。”

我们就这样聊着，仿佛要把这20年的空白都填满。夕阳西下，池中的荷花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志远，”小雨突然说，“你结婚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你呢？”

小雨低下头：“我结婚了，有个女儿，今年上初中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为她感到高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那。。。你过得还好吗？”我试探性地问。

小雨点点头：“挺好的。我老公对我很好，也很支持我做志愿者工作。”

我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沉默再次笼罩了我们。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声音，给这份沉默增添了几分生气。

“志远，”小雨突然开口，“你有没有后悔过？”

我愣了一下：“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我。”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害怕听到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小雨，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即使结局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小雨的眼睛又湿润了：“我也是。志远，谢谢你。”

夜幕渐渐降临，荷花池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我们站起身，都知道该说再见了。

“志远，”小雨看着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以后常联系。看着小雨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种冲动想追上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但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回到宾馆，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果当初小雨告诉我真相，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20年？如果我当初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陪她一起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但现实就是现实。小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们之间，早已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踏上了回深圳的路。坐在高铁上，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突然有种莫名的感慨。20年前，我怀着满腔热血北上打拼，为的就是证明自己。可现在，当我终于功成名就，却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回到深圳，我很快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小雨。我们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天，她会跟我分享她志愿者工作的趣事，我也会告诉她一些公司的新项目。就这样，我们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既熟悉又陌生。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是一年夏天。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加班，突然收到小雨的微信：“志远，我在深圳，你有空吗？”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我立刻回复：“有空，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小雨发来一个地址，是深圳的一家医院。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开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我在门诊大厅找到了小雨。她看起来比去年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

“小雨，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又。。。”我焦急地问。

小雨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是我，是我女儿。她。。。也得了白血病。”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

“医生说深圳这边的治疗条件更好，所以我们来这里看看。”小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志远，我害怕。我不想让她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我紧紧抱住她：“别怕，有我在。我们一起面对。”

就这样，我开始频繁往返于医院和公司之间。白天工作，晚上就去医院陪小雨和她女儿。小雨的丈夫因为工作原因不能长期待在深圳，所以照顾女儿的重担就落在了小雨身上。

看着小雨日渐憔悴的样子，我心疼极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分开，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会不会是我们的孩子？但我很快就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帮助小雨度过这个难关。

小雨的女儿叫欢欢，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即使在化疗的痛苦中，她还是会对我们露出笑容。每次看到她笑，我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艰难的三个月。在这期间，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照顾小雨和欢欢上。公司的事务我都委托给了助理处理，自己则几乎24小时待在医院。

终于，在第四个月的时候，欢欢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当医生说她可以出院的时候，我们都激动得哭了。

“志远，谢谢你。”小雨握着我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几个月。”

我摇摇头：“别这么说。能帮到你们，我很开心。”

看着病床上正在熟睡的欢欢，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几个月来，我仿佛真的成为了这个小家庭的一员。可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小雨终究是要回到她自己的家庭的。

送小雨和欢欢回吴江的那天，我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我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回到空荡荡的家，我坐在沙发上，回想着这些年的种种。从初遇小雨，到分手，再到重逢，再到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我突然意识到，不管过了多少年，小雨始终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即使内心再怎么不舍，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小雨发来的消息：“志远，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我和欢欢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我看着手机屏幕，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我知道，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结局了。我们会一直记得彼此，但再也不可能成为对方生命中最亲密的人了。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深圳的夜景一如既往地繁华。我想起了20年前刚来深圳时的豪情壮志，又想起了这些年的奋斗拼搏。我突然明白，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重要的是，我们都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努力前行。

我深吸一口气，给小雨回了条消息：“一路平安。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发完这条消息，我关掉了手机。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新的人生了。虽然没有小雨，但我相信未来依然充满希望。

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我喃喃自语：“小雨，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放手。。。可是，现在的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夜风轻轻吹过，带走了我的叹息。我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但没关系，生活还要继续。明天，我还要早起上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完成。

我转身走回房间，关上了阳台的门。窗外，深圳的夜色依旧璀璨。而我，也将继续我的人生旅程。

也许有一天，当我们都老了的时候，我们还能再次相遇在那个荷花池边。到那时，我们会不会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遗憾，只剩下对彼此的祝福呢？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不管结局如何，遇见小雨，都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