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的故事

文字有思想 2025-03-07 07:42:34

吴宓(1894.8.20-1978.1.17),陕西省泾阳县人。字雨僧、玉衡,笔名余生,中国现代著名西洋文学家、国学大师、诗人。曾任国立东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教授,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历史系教授。清华大学国学院创办人之一,学贯中西,融通古今,被称为中国比较文学之父。与陈寅恪、汤用彤并称“哈佛三杰”。著作有《吴宓诗集》、《文学与人生》、《吴宓日记》等。

吴宓先生的一生历经坎坷,也趣事多多。为了让大家对吴宓先生有一个简单直观的印象,编者首先为大家推出吴宓先生生活中的一些小故事。下周四,我们将为大家进一步深入地介绍他的一生。

▲1912年 北京 吴宓

读书入神 过目不忘

吴宓幼时,读书刻苦,每餐必由家人送至书房。一晚,家人送饼一只,油泼辣椒一碟,吴宓读书入神,误用饼子蘸墨大啖,连曰:“香,香,香。”

吴宓有即颂成章,过目不忘之才。1955年回安吴老家,于迎祥宫碑前小站片刻,只将碑文口诵一遍,即能一字不漏默写而出。

“吴宓风”与“对牛弹琴”

吴宓对《红楼梦》研究,造诣极深,饮誉中外,凡听吴宓红学演讲之人,无不屏息凝神,如醉似痴。末了辄发深叹:“那不是听报告,简直是看演出。”吴一人将林,王,薛,贾演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四十年代,西南古城即刮“吴宓风”,时人赞誉:“郭沫若与吴宓的报告,倘能一字不误记录下来,便是第一等绝妙好文。”

1947年,吴宓来西安西北大学讲学,知识界奔走相告,盛况空前。一日,陕西“三青团”一帮政客故做风雅,约请吴讲《红楼》,吴素鄙此等人物,遂婉辞拒谢。谁知,这帮人搬出吴父建常先生极力通融。吴宓无奈,便胡谄一通,待其走后,吴父诘之:“何故未讲?”吴答:“彼等似庙中之神,泥塑木雕,对之若谈红楼,犹对牛马奉琴耳。”

▲毛彦文

我的爱情不是上厕所

吴宓和金岳霖的好朋友。吴宓是个勇敢的痴情人,他把自己的情诗发表在报纸上,其中有“吴宓苦爱毛彦文,三洲人士共惊闻”两句。大家让金岳霖去劝吴宓,他便对吴宓说:“你的诗好不好我们不懂,但其中涉及毛彦文,这就不是公开发表的事情。这是私事情,不应该拿到报纸上宣传。我们天天早晨上厕所,可我们并不为此宣传。”这一下子吴宓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就说:“我的爱情不是上厕所!”金老一下也感觉自己话不大对,但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站着听吴先生骂了半天。

关于丘吉尔夫人的故事

吴宓平日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但心怀坦荡,为人宽厚。1955年,他从泾阳回西安,在三原搭乘火车,一列车员倒开水时,不慎将吴手烫伤,慌忙中未及赔礼,吴却站起,毫不介意地说:“无妨无妨,请勿耽误公干。”

服务员离去,同行数人,均感诧异。询之于吴,吴曰:“昔英相邱吉尔去议会发表演讲,下车之时,夫人手被车门夹伤,血流不止。邱氏瞥见,神情慌急,但夫人却一脸镇静连说“无事”,待邱演讲完毕,夫人方以实情告之。”

吴宓意在喻告人们,凡事不可以小误大,以私误公。

“杀”胡适

吴宓一意捍卫国学和文言文,对倡导白话文的胡适意见甚大。有一次,他与胡适在一个聚会上相遇,当时北京人流行用“阴谋”二字,胡适戏问:“你们《学衡》派,有何新阴谋?”吴宓说:“有。”胡适笑着说:“可得闻乎?”吴宓说:“杀胡适!”这段对话一时成为笑谈。

为《红楼》砸饭馆

当年昆明文林街开了一家小饭馆,饭馆老板脑袋一热,想取名为“潇湘馆”。吴宓听说后大为恼火,认为这亵渎了他心中的林妹妹,因为林妹妹住的地方就叫“潇湘馆”。于是,吴宓提着手杖前去说服,说服不了,就用手杖一顿乱砸,逼得老板只好把“潇湘馆”改为“潇湘食堂”,吴宓这才作罢。

▲1931年 巴黎 吴宓

帮学生作弊

吴宓曾在课堂上公开讲:“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当年在清华大学上课时,吴宓看到女学生站着听课,会立刻跑出去替她们找来凳子坐;有一次点名点到“金丽珠”这个名字,吴宓情不自禁地说:“这个名字多美。”全班大笑,弄得这位女学生也满脸通红。更离谱的是,吴宓还为女学生作弊,自己费劲翻译的文章,署上女学生的名字拿去发表。

还我五块钱

某次,中文系一位教师借了吴宓五块钱,说好一周内归还。可一周过去了,此人并没有还钱,吴宓走到他家里,向其讨还了欠款。那位教师很愤怒,在外面说吴宓小气。吴宓向别人解释说:“我不是为了五元钱,我是在帮助他提高道德修养。”

有人也许不相信吴宓的解释,认为他把钱看得很重,而把友情看得太轻,那么,请您耐心一点,再看下面两个故事:

吴宓有个习惯,每月发工资那天都要上邮局汇钱,收款者中有他的亲友,也有他的学生,有时不够,还向邻居借钱。某学生考取美国留学,但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吴宓一次就给了他三百大洋,使这个学生如愿以偿。吴宓再三声明:这笔钱是送给他的,不用偿还。

“文革”后期,西南师范学院一位女教师看到吴宓孤苦伶仃,顿生同情,给他织了一双毛线袜子。吴宓回报那位女教师100元钱。在那个时代,这是一笔巨款,可以买许多贵重的东西。旁人觉得吴宓给得太多了。吴宓回答:“多乎哉?不多也。我是把袜子的成本费、劳务费,还有无价的感情都算在里面了,我给她的不算多。”

一声“老师” 热泪盈眶

“文革”中,吴宓受到批判,再也无人叫他老师。有一天,吴宓独自拄着拐杖,在街上散步,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石凳上休息。有一位青年见吴宓还活着,兴冲冲地走过去,喊了他一声“吴老师”。吴宓以为听错了,努力睁大昏花的眼睛问:“你在叫我吴老师?”青年回答:“是的。吴老师您今天上街散步?”吴宓不禁热泪盈眶,摸索着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10元钞票,送给那位年轻人。该青年连忙摇手:“吴老师,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吴宓说:“小伙子,已有很多年没人叫我吴老师了,今天你是第一个叫我老师的,我心里感动呀!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心里就会不安。”见推辞不了,青年只好收下,10元钱在那时足够一个月的伙食费。

小人施诈 哲人受骗

吴宓心善,乐于助人,因此也常受人之骗。他戴的进口手表,被两个无赖以仅值六元的小闹钟哄骗而去。又有张姓之人对吴言说,吴一学生因病就医,急需二百元住院费,吴不疑,即刻凑钱交付。嗣后,此张又来,言称那学生开刀治疗,又急需费用若干,吴此时手头已空,正筹思之际,此骗子以为吴有疑虑,便拿出一封“求援信”,高声朗读,恰逢保姆进来,惊见客人正念白纸一张。(盖此时吴患眼疾,视物不清)。于是保姆唤人,将骗子扭送公安机关。吴对此不胜感慨,又对保姆的精明称赞不已。

▲暮年吴宓

最后的时刻

1977年,吴宓戴“反革命”帽子住在老家泾阳,犹似老农,棉衣鹑结,衣食难继。一日,偶与妹闲谈,知乡间中学未开英语,问其缘由,答曰:无外语教师。吴遂急切言曰:“那他们何不找我?我在美国呆过多年,我可以给他们讲课。” 盖吴此时双目失明,全身瘫痪,行将就木之人,拳拳之心实可感人。

临终时刻

“给我水喝,我是吴宓教授。给我饭吃,我是吴宓教授!”这是吴宓1978年临终前的呓语。在一个做学问的人的眼里,教授是一个了不得的头衔。没有人记得他的教授身份,除了他自己。在知识不曾贬值的日子里,教授货真价实代表应得的荣誉和地位。教授的意义,是我们今天许多俗人无法理解的。可见,“文革”中的不幸遭遇给老人的创伤是多么至深!“教授”两字,在吴宓心中是多么的崇高!教授,在无知者的眼中,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空头衔;教授,在俗人的面前,是一种谋生的资本;教授,在学人的心中,代表着学问、荣誉和地位;教授,在吴宓先生那里,是他一生自豪的称号,是他理想人格的载体。

吴宓,一个名副其实的教授。吴宓有着真学识、真性情,却自比为古希腊悲剧的英雄,而他的命运,恰恰中了他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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