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日益严重的人口数量下滑和劳动力短缺问题，已经迫使日本政府、企业和社区目前以史无前例的速度进行对外开放。一句话，日本开始抢人了。

据日本劳工部在1月底发布的数据，2023年，在日本就职工作的外国人总数达到了创纪录的204万，比2022年增长12.4%，也是在日本工作的外国劳动者人数首次超过200万。

图：涌入日本的外国劳动者数量在过去十年中增加了三倍

而随着日本寻求更多的装配线员工、建筑工人、蔬菜采摘工和老年人护理人员等工种的劳动者，预计未来流入日本人口数量将继续快速增长。

对此，位于广岛的招聘和监督外国工人的机构Saikaikyo的总裁池田俊二表示，以当前人口增加的缓慢速度来看，显然是不够的。日本正在进入一个大规模外国移民的时代。

和中国情况不同的是，这些涌入日本的海外移民虽然很多进入了国际化大都市，但更多的来到了各个小城镇，并对当地社会和社区产生了显著的影响。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群马县的大泉町（Oizumi），人口约约4万2000人，其中约有20%都是外国移民，其中以巴西或秘鲁出生的日裔居民为主。

图：日本的一名外国劳动者在整理货物

在工作日，这些外国人的往来迹象并不明显，因为他们都在忙碌工作。然而在休息日或节假日的火车站，就很容易发现他们，当地火车站的指示牌清楚标注了葡萄牙语、西班牙语、中文、韩语、英语和日语。

图：大泉Nishi-koizumi火车站的一个指示牌上，写着多国语言文字，目前约五分之一人口为外国人。

大泉的案例清楚的证明，过去日本以抵制外国移民而闻名，但现在日本面临快速老龄化和劳动人口下降的严峻问题后，不得不向外国打工者敞开大门，以填补劳动力短缺。因为人口下降已经使日本遭受经济萎缩的压力，以及维持当前生活水平和福利体系的难度不断增大。

日本自从1995年劳动年龄人口达到峰值以来，长期劳动力危机一直在酝酿。越来越多的企业不得不艰难地维持经营。一年前，首相岸田文雄警告说，由于人口出生率过低，日本可能处于无法维持社会功能的边缘。

根据日本国际协力事业团的一项研究，到2040年，日本预计将需要674万外国工人来实现经济增长目标。

日本银行前执行董事山本贤三表示，目前外国工人的到来帮助日本一半以上的县实现了人口净流入。

图：日本预计2040年需要新增647万外国工人以支持其经济增长目标

研究机构Teikoku Databank的一份报告显示，日本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中小型企业表示他们面临劳动力短缺，去年因人力资源不足而破产的数量创下历史新高。

然而，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数据，即使有稳定的外国工人流入，日本的移民人口占比也只有2%左右，是七国集团中最低的，而其他六个国家的移民人数占比都在两位数。

因此，预计未来，随着日本劳动力缺口越来越大，大量引入外国劳动人口将成为其基本国策之一。

图：在经合组织国家的主要国家中，日本的外国居民占比仅2%，处于垫底位置

图：在经合组织国家的主要国家中，日本的外国永居人数占比远低于其他发达国家

外国人口占比仅为2%的比例，反映出日本不鼓励外国劳动者在日本长期生活的传统态度。日本曾经“闭关锁国”长达200多年，在首次开放至今的一个半世纪以来，虽然日本的价值观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但对外国人的很多复杂情绪依然挥之不去。

例如，2018年的一项调查发现，只有23%的受访者认为应该允许更多的移民入境，其他民调反映出人们担心不断增加的移民流入会“导致犯罪率飙升”，“危害安全和秩序”。

由于担心公众对移民的不满，政府不得不一方面安抚民众，一方面采取了一些不那么招人显眼的做法。

比如，1993年，当日本第一次欢迎“外国技术实习生”时，这些像海外劳动者发出的工作邀请被描述为向外国人传授新技能的项目。大泉则站在这股浪潮的最前沿，积极欢迎海外工人进入本地，并和他们的分包商一起在松下、味之素和富士重工等大型企业的工厂工作。这些海外工人大多是早期移民至南美的日裔后代。

据彭博社的一项调研，大泉的移民Mario Makuda就是一名日本裔巴西人，目前仍住在大泉，他于1991年第一次来到这里，开始时并不顺利，但Makuda现在已经是巴西推广公司（Promotion Brasil）的总裁，该公司组织连接日本和巴西的文化活动。刚来日本的时候，他在工厂流水线上组装预制墙，每天工作16个小时，没有周末，后来因肺炎被迫退休。他的同事拒绝记住他的名字，而是叫他盖金，或者外国人。他被排除在公司聚会之外。Makuda对此表示，日本人民应该认识到外国人在经济上做出的巨大贡献。大泉的许多公司，从电子零售商到超市，都在巴西人的帮助下得以生存。

事实上，日本居民对外国移民的一些观念至今依然没有变化。大泉旅游协会副会长小野水一表示，很多日本人认为外国人更多地是填补劳动力缺口，而不是真正的居民。日本对外来文化的多样性的接纳度不足，也体现当地人对外国人的态度上。本地人常常会抱怨外国人涌入后，带来的噪音增加、聚会增多、垃圾处理违规和其他扰乱日本平静和谐社会的不当行为。

不过，大泉政府也意识到了这点，并尽其所能提供帮助。除了在公共场合张贴多种语言的提示标签外，市政厅还每月出版葡萄牙语和英语时事通讯，并提供葡萄牙语口译员帮助移民们处理日常事务。

图：2018年，大泉（Oizumi）一家工厂中的一名印尼工人。

除了南美人外，越南移民在日本也有客观的数量。数据显示，越南劳动者占外国工人总人口的25.3%，现在是日本最大的外国群体。

典型的例子是广岛县。截至2023年10月，广岛县的外国劳动力同比增长13.9%。该地区位于西部内海沿岸，是日本所有县中当地人流失最多、最快的地区。广岛县的支柱产业之一是牡蛎海产，该地区出产的牡蛎占全日本的60%左右。目前，广岛县政府急于为从制造业、老年护理到牡蛎捕捞和加工等行业寻求外国劳动力，其中越南人成为主要的引进国外劳动者。在位于广岛的尾道市(Onomichi)的牡蛎加工厂Kunihiro，约15%的员工是越南人。

图：国外劳动者在日本主要从事制造业的工作，其次主要分布在服务、零售、住宿餐饮等

为了缓解日本劳动力短缺问题，前首相安倍晋三于2019年提出“外国工人计划”，然而这项计划却将申请者在日本的逗留时间限制在5年，目前只有29名参加该项目的人有资格无次数限制地重返日本。

为了日本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变得更有吸引力，政府目前正在修改该计划。新版本预计最早将于明年推出，内容是将对企业加强监督，并使员工更容易跳槽到新公司，这一做法可能会迫使雇主更好地对待员工，以留住他们。最重要的是，新版本会促使企业要确保劳动力的安全。

广岛文教大学副教授岩下康子（Yasuko Iwashita）表示：“日本最好欢迎愿意长期居留的外国人，而不是一再将他们遣送回国。”。“所有的谈论都是关于接受外国工人的沉重负担，但他们也是纳税人和消费者。”